王庭大殿中,二白一隻手將比他雄壯許多的餓蟒提了起來,看著餓蟒漸漸變得醬紫的臉色,轉頭看向身邊的蘇欣孜,語氣溫和了許多:“你覺得這廝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蘇欣孜此時已經可以站起身來,她嚐試著向前走了幾步,感受著自己傷口愈合時的麻癢,微微皺了皺眉。


    “做你相……恩,做王維赫的身體,這廝你覺得行麽?”


    蘇欣孜看了看渾身繪著古怪紋彩的餓蟒,咬了咬下唇,苦笑道:“好像醜了些。”


    “這樣啊……”二白有些遺憾的看了看餓蟒,直嚇得餓蟒渾身生起一陣雞皮疙瘩。


    “可是這附近就這一個初入皇境的家夥,實力低的扛不起那個奪舍移魂的術,太強的,王維赫那家夥又搞不定,實在是有些為難啊……”


    “你說的術,有幾成把握?”蘇欣孜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五成。”二白想了想,“如果王維赫爭氣的話,能到七八成。”


    “那就用他!”蘇欣孜斬釘截鐵道:“醜些就醜些,隻要能讓他活過來,怎樣都好!”


    二白深深看了蘇欣孜一眼,突然展顏一笑,“其實我忘了告訴你,這奪舍移魂之後,外貌是會變的。”


    蘇欣孜:“……”


    “好了,閑話就到這裏。外麵可還有幾十萬蠻人呢!咱們得先出去才行。”


    “你這麽厲害,打不過那三十萬蠻人?”蘇欣孜想了想,狡黠一笑,開口問道。


    “打倒是打得過的……”二白微微皺眉道:“可是我為什麽要打?”


    蘇欣孜一愣。


    “丫頭,玩這種小心思,你比起白冷澤可差太多了。”二白咧嘴邪魅一笑,“外麵那三十萬人我不會幫你攔著,更不會把他們怎麽樣。”


    “可是那是蠻人……”


    “我還是妖怪呢。”二白翻翻白眼,讓蘇欣孜無言以對。


    “你不著急王維赫的生死?”二白斜眼看了看她,接著說道:“我可先跟你說清楚了,此時已經是下午,一旦入夜,你那相好的魂魄就會離開那尊石像,到時候就是天官下凡,也救不了他!”


    “那我們趕快!”蘇欣孜聞言臉上現出幾分焦急,可正要往外走,卻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高喊聲,接著就是一對蠻人士卒衝了進來。


    那些蠻人一看到被二白徒手拎著,渾身抽搐,明顯失去抵抗能力的餓蟒,立刻怪叫一聲,拔出腰間彎刀,朝著二白就撲了過來。


    二白微微皺眉,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一隊蠻人已經倒飛出去十幾丈,轟然撞在外麵的牆壁上。


    “有些麻煩了。”二白微微皺了皺眉,卻突然眼前一亮,他左手輕輕在餓蟒腦殼上敲了一下,可憐餓蟒堂堂妖皇境強者,竟被這一下敲的頭骨碎裂,滿頭滿臉都是血,頃刻間就昏了過去。


    接著,二白走到地上深坑旁,朝著那看不見底的深坑伸出了空著的左手,他左手上一道白色光芒閃爍,那隻左手仿佛有著無盡的吸力,房間裏頃刻間掛起了一陣大風。沒過多久,從地下陡然浮現出一個人影,正是被二白一指按入地下的北蠻王!


    北蠻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死死地盯著二白,眼裏是滔天的恨意,以及一絲不易覺察的畏懼。


    一直一來,這位來自西黎部落的勇士,都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


    事實也的確如此。


    從他七歲那年自行覺醒血脈之力,被確定為是十分罕見的繼承了天妖蓐收血脈的人,他的道路就一直十分順利。


    因為覺醒天妖血脈,他的修行速度異於常人,簡直堪稱恐怖!十歲時突破妖靈境,十七歲入妖尊境,四十歲之前已經踏入妖皇!之後強大的天妖血脈,反倒成了他再進一步的障礙,致使他百餘年不能寸進!


    而後來,便是二十年前藺千鴻隻身入金帳王庭的那一幕。那一年北蠻王薩那爾本以為自己雖然不無敵於天下,卻也至少無敵於大隋,但藺千鴻到來後,卻隻是揮了揮手,一向自傲無比的北蠻王就被丟到了極北之地的凍海裏!


    但這一次並不能算是正麵交手,薩那爾將這一次失利歸結於自己的大意,中了對方詭計,所以這次屈辱的失敗,並沒有打擊到北蠻王的自信心。


    他真正第一次失利,是麵對二白的時候!


    那時候的二白不過初入妖皇境,兩人交手算是不相上下,可是後來二白卻顯露出了一直以來隱藏的能力,結果就招來了九重雷罰!


    正是這次九重雷劫,嚴重的挫傷了薩那爾的自信心!


    雷劫他不是沒見過,他活了一百多年,凡是有妖血之人,每百年必有一次雷劫,而在晉入大境界,比如從妖尊晉入妖皇境的時候,同樣會降下雷劫。他薩那爾有過渡劫的經曆,所以再見到那九重雷劫的時候,才會那般吃驚!


    九重雷劫,根本就不是尋常大妖晉級時會降下的雷劫!這一點出身西黎部落的薩那爾再熟悉不過。他從族裏最古老的傳說中得知,即便是妖皇境大妖晉入妖神境,也不過才七重!


    那麽這妖物到底是何來頭?難道是妖神?


    薩那爾不願意這麽想,卻不得不這麽想!


    再之後,他被二白無良的拖入了九重雷罰的範圍,雖然隻是受到了些波及,卻已經將他轟的幾無人形!若不是有著天池山那邊的靈藥,隻怕早就已經死了!


    這幾個月來,他好容易才從受傷的陰影中走出來,還陰差陽錯的獲得了操控劫雷的強大能力,這讓他重拾信心!


    之前他跟王維赫的那番交手,其實根本就未盡全力。


    王維赫不過偽武皇境,招式雖然威力巨大,卻畢竟少了幾分磨礪,算不得圓滿。薩那爾要敗他並不難,之所以會被狼狽的壓入地下,也是沒想到王維赫會那般決絕,甘願用盡自己生命,隻為囚禁他一會兒!


    當北蠻王脫困而出,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那化作了石雕,碎裂一地的王維赫,手下將何以言勇?他隻正視真正的對手!


    他一人入金帳王庭,信手殺死對方大將,隻要奪迴那天之角,這一戰便是戰功赫赫!


    他的那位大汗兄長已經很老了,而且子嗣沒有一個有能力撐起這偌大的大隋,所以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會是未來的大汗!


    就在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時候,卻不曾想在這裏,又一次見到了它!


    那熟悉的戲謔表情,那刻骨銘心的說話腔調!


    北蠻王心中怒意滔天!


    他含恨出手,第一次用盡了全力,卻被二白輕輕鬆鬆的一根手指壓入地下!


    此情此景,他再憤怒,也隻能認清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真的不是這妖物的對手,現在不是,以後隻怕也不會再是。


    他輸了,而且輸的徹徹底底。


    二白自然沒有理會這位北蠻王的複雜心思,他伸手直接捏住了薩那爾的脖子,提了起來。


    “這家夥在蠻人裏地位挺高的,拿他做人質應該能保你們離開這裏。”


    “你不走?”蘇欣孜好奇道。


    “我想走,誰又攔得住?”二白咧嘴笑了笑,左手上閃過一道白光,這道白光似乎有自己的靈性一般,化作一根長繩,將北蠻王整個人捆了起來,被這長繩加身,北蠻王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力。


    二白想了想,正想拿把刀什麽的,架在他脖子上,以此要挾外麵的三十萬蠻人大軍,卻發現自己右手上還提著一個餓蟒。於是幹脆將北蠻王丟給了蘇欣孜。


    “你來吧,我還要去救王維赫。”


    蘇欣孜點點頭,從地上撿起一把蠻人的彎刀,架在北蠻王脖子上,推著他向前走,可是剛走了兩步,卻差點摔倒在地,她畢竟重傷剛好,身體還沒有恢複過來,自己行走已經是極限,再拖著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勉強。


    “我倒忘了這個……”二百無奈道:“看來我們需要一個幫手。”


    “或許我可以幫忙。”一個聲音從大廳內側響起,隻剩了一隻手的聶寒沙從地上勉強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到蘇欣孜身邊,朝著他點了點頭。


    “哦。還活著一個。”二白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對於這位聶寒沙,二白了解的並不多,也隻是知道,白冷澤有這麽一個算不上多麽有分量的宿敵,僅此而已。


    對於後來他跟白冷澤的糾葛,那時候的二白早已經來到了北原,自然不會知道。


    再者說,白冷澤現在人在西部妖域,自然跟那位藺如嵐姑娘的關係算不上多麽親密。二白也算是過來人,深知距離與感情向來都是成正比的,所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過是存在於詩和書中,這般現實的世界,這種東西就好比登仙,自古修煉者無數,最終能夠登仙者又有幾個?


    二白看了看聶寒沙的右手,沒有說話,顯然不覺得這家夥能夠勝任,再者,他跟白冷澤算是過命的交情,自然是向著白冷澤了,若有朝一日白冷澤真的破了斷妖界,迴到中原,這失去了一隻手的聶寒沙還怎麽跟他爭?


    這麽想著,二白臉上反倒多了幾分戲謔之色。


    “我們需要一個幫手,而不是一隻手。”


    蘇欣孜聽了這話微微皺眉,他不知道白冷澤跟聶寒沙的關係,自然也就不會知道二白為何會這般針對聶寒沙。


    聶寒沙滿是鮮血的臉上並沒有什麽波動,這次來金帳王庭,他本是心存死誌,沒想過要活著出去,但既然有希望,自然不會枉死在這裏。這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家夥十分強大,這一點毋庸置疑,他不可能為了爭一時之氣,斷送了大好的機會。


    氣氛稍稍有些沉默,北蠻王冷冷的看著這麵麵相覷的三個人,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沒那麽多時間了。”二白看了看北蠻王,上去就是一腳踩在了他的俊臉上,還刻意的碾了碾。


    蘇欣孜深吸一口氣,重新走到北蠻王身邊,吃力地將他拽了起來,但那蒼白的臉色,顯然依舊有些勉強。


    “堅持一下,西樊城外有你們的人,隻要出了城,便算是安全了。”二白淡淡說了一句,拖著昏過去的餓蟒,轉身就要朝外麵走。


    “等……等一下!”寂靜的大廳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接著那被身上盔甲刺穿胸腹死去的黑甲軍兵卒中,一個人影緩緩站了起來,他身上明顯是有傷的,胸膛上有血流出,但似乎並不致命。


    “李將軍!”蘇欣孜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這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李顯聖!


    “我以為你會一直裝死。”二白聳了聳肩,顯然早知道這裏還有一個活人。


    “你應該死了的!”被刀架上脖子的北蠻王冷冷說道。


    “哦,確實差一點就死了。”李顯聖費力的將身上的盔甲脫了下來,那幾根尖刺拔出來時,顯然是帶了血的,明顯刺入頗深。


    “但好在我瘦。”李顯聖露出一個有幾分可惡笑容,他看了看二白,從蘇欣孜手中接過了那把蠻刀,將刀架在了北蠻王的脖子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刀勒的稍微深了些,北蠻王脖子上立刻就多了一道血痕。


    北蠻王臉色更加陰冷幾分。


    二白無所謂的拖著餓蟒朝前走去,走出大廳之後,他身體緩緩漂浮到半空,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幾乎將半個西黎城塞滿的三十萬大軍。


    “北蠻王薩那爾在我們手上,不想他死的話,就放下手中兵器,讓出道來!”李顯聖怒吼一聲,隻是方才畢竟傷到了肺部,這一吼,接著便是一陣咳嗽,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氣勢蕩然一空。


    溫其涼騎在馬上冷冷的看著這幾個人,又看了看一臉陰沉的北蠻王,心裏念頭急轉。


    對於大隋的形勢,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大汗生命快要走到盡頭,最有資格擊成王位的,正是這北蠻王!


    這是大勢所趨,而且北蠻王對他頗為信任,他也樂的見到北蠻王登上那個位置。


    溫其涼看向北蠻王,兩人對視一眼,溫其涼沉默一會兒,終究還是抬起手來,向後一揮。


    身旁蠻人立刻將手中刀刃丟下,自動分散開來,將主幹道留了出來。


    李顯聖雖然咳得厲害,但臉上卻依舊有著燦爛的笑容。


    “咳咳……能從蠻人金帳王庭裏活著出來,老子迴去能吹一輩子!”


    聶寒沙一隻手扶住他,他知道此時李顯聖不過是逞強罷了,其實傷的未必就比他輕。


    一行人走到金帳王庭外牆處,蘇欣孜看著遍地的黑甲,迴頭看了看那被鮮血染紅的王庭,眼角流下了兩道淚痕。


    “我們迴去。”蘇欣孜輕輕開口,隻是不知是在跟身邊的兩位同伴說,還是在跟這些死去的北伐軍將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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