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分北原和冰原,北原之上水草豐美,最適宜放牧,所以住在這裏的,大多是遊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而北原以北的冰原,寒冰萬載不化,寒風徹骨,這裏並不適宜普通人生存,那寒冷的天氣和一望無際的銀白,即便是身體強悍的蠻人也吃不消。但即便是這麽惡劣的環境中,依舊有著人類生存。


    這些人身高跟大梁人相差不大,比起蠻人同樣算是“小個子”,但是身體卻同樣健碩,他們皮膚蒼白,毛發多為銀色和藍色,這使他們臥在雪中不易被發覺,他們雙目深邃,可以望遠,耳朵長而尖,能分辨出寒風中野獸的嘶吼和低吟。


    這一支部族被蠻人叫做寒水族。


    北原已經算是艱苦,可到了冰原,環境卻更加惡劣百倍!這裏有著積雪、寒冰、冷風,這裏先要活下去,就隻能通過獵殺冰原之上的妖獸,比如白熊妖,比如鰭怪!


    似這般窮山惡水出來的,自然是彪悍之輩。蠻人之前與寒水族並不算和睦,雙方有過幾次衝突,但幾乎每一次都是蠻人吃虧。寒水族幾乎人人都擅長捕獵,但最讓蠻人忌憚的,還是那一手操控冰雪的能力!直到那位強悍的北蠻王來到冰原,才將寒水族製服,使得寒水族被迫臣服於金帳王庭。


    就是這樣一個強悍的民族,此刻卻紛紛跪在冰原上,將腦袋虔誠無比的抵在冰雪之中,那謙卑的模樣,仿佛在頂禮膜拜。


    數千寒水族人身前,卻有一個人坐在一張用寒冰雕琢而成,絢麗繁複到極致的椅子上。


    這人穿著大梁衣服,明明受人膜拜,卻極不端莊的翹著二郎腿,他向一旁探過腦袋,去吃寒水族少女雙手捧著的一個巨大扇貝,吃了幾口,似乎有些不滿的嘟囔了幾句,一口啐在地上。


    那少女見他不滿,立刻普通一聲跪下,口中連連說著道歉的話語。


    “行了!”這人輕輕一揮手,那少女便被一股力量拖著站了起來。


    他轉過臉,露出一張玩世不恭的桀驁臉龐,若是白冷澤在這裏,一定一眼就能認出,這在極北之地作威作福的家夥,正是化作了人身的二白!


    “整日待在這裏,老子也是好生無趣啊……”二白歎息一聲,“當初一時失誤叫那小子打開斷妖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去打開……恩,其實真的打開了也好,九嬰和燭龍那兩個混蛋我還沒去收拾,還有緋緋……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來。”


    二白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沉默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喂!你們。”二白指了指身前跪著的寒水族族人,“不是說你們那個什麽冰神很厲害麽?怎麽老子一發力就打碎了?太沒意思了。”


    “上神,是……是您法力高超,聖冰神他不是您的對手……還請接受我們寒水族的供奉,不要降下災禍……”


    “什麽狗屁災禍,懶得搭理你們。”二白無聊的掏掏耳朵,正要伸手去接身邊另一個寒水族少女捧著的珍珠,卻陡然間心有所感,猛然轉頭,朝著南麵看了一眼。


    “是王維赫?”二白眉頭輕輕皺起,低聲道:“這小子不老老實實待在蕩劍宗,跑北原上來做什麽?跟蠻人打架就打架,怎麽還不知死活的招惹了薩那爾那人妖?!他死了不要緊,可白冷澤那混蛋迴來的時候,得知老子沒保護好他,還不得數落我一頓?”


    “老子就是糟心的命!”二白哀歎一聲,卻突然眼珠一轉,看向恭敬無比的侍立在一旁的寒水族族長,開口道:“我說……你叫什麽來著?”


    “小人明叫暮朗。”寒水族族長恭敬道。


    “恩,母狼,你之前說接到了蠻人大汗的傳喚,要你們去北原幫他們打一仗?”


    被叫錯了名字的暮朗族長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滿臉興高采烈的迴道:“上神法力無邊,洞悉一切。”


    “馬屁拍的不錯。”二白咕囔一句,隨即抬起頭來說道:“我說,既然蠻人都送信來了,那你們就去吧,不過可不許去幫蠻人。”


    “上神什麽意思?”


    二白咧嘴邪魅一笑,“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是叫你們去幫忙麽?那你們就去啊!先給我去北原抄了他們老家天池山!”


    “這個……”慕朗如遭霹靂,誠惶誠恐的說道:“可是天池山中有高手,我們隻怕……”


    “有個屁高手。”二白哈哈一笑,說道:“你說的那高手,有我高麽?”


    這家夥輕輕打了一個響指,百丈之外,一座巍峨冰山轟然爆開,那冰雪四處飛濺,聲勢驚人。


    冰雪落下,朝這邊呈雪崩之勢碾壓過來,眼看就要將這裏淹沒,寒水族人紛紛驚聲尖叫著站起身來要逃離,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的雙腳居然粘在了冰麵上一樣,動彈不得!


    冰雪已經來到頭頂,下一刻便是滅頂之災,然而那些冰雪卻突然靜止下來,就懸停在眾人頭頂幾尺處不在下落。


    二白咧了咧嘴,笑的邪魅無比,“天池山?那什麽狗屁大祭司都被我打殘了,你們還怕什麽?”


    這話倒不是撒謊,當初北蠻王曾說二白的妖丹在天池山,可當二白渡過雷劫,去尋找之時,卻隻找到了失去神智,隻留下生存和複仇念頭的摯友。


    雙方交手一番,再入妖神境的二白自然要強出許多。


    那曾經帶領人類戰勝妖族,卻被自己人算計失去肉身,隻得奪舍在普通妖物身上,為了苟活不惜一切代價,在漫長歲月中連神智都漸漸喪失的前昊冥宗宗主,一代魁雄——楚,此時早已經將二白忘掉,二白逼問一番,卻也沒有問出什麽太有價值的線索。


    以二白此時的境界,那妖丹要與不要,其實關係並不大,但那畢竟是一份記憶,是一份寄托,棄之實在可惜罷了。


    一無所獲的二白懊惱的將楚打至重傷,然後用妖術束縛起來,使他肉身不死,但魂魄卻隻能被封在肉身中,不能逃脫出來,避免他繼續為禍人間,然後就很無聊的四處裝神棍,作威作福。


    至於那天池山,確實被他攪得一團亂,不止如此,就連當初在天池山治療傷勢的大隋大汗,都因為他的闖入死於非命,這卻不是二白關心的了。


    “你們盡管去,若天池山還有人阻撓,直接殺了便是。”二白平淡的說道,看著那名字叫做“母狼”的寒水族族長還有些不放心,二白抬起手隨手按在他頭頂之上,一道白光流過,暮朗哀嚎一聲,但當二白抬起手時,那暮朗渾身一陣劈啪作響,身高竟拔高了三分。


    暮朗站起身來怒吼一聲,隨手拍在冰麵上,那堅實的冰麵居然轟然一下裂出一道長幾丈的裂痕,要知道,這些寒冰萬載不化,堅硬的程度甚至超過鋼鐵!


    “多謝我神饋贈!”暮朗恭敬匍匐在地。


    二白甩了甩手,那不耐煩的模樣,簡直若驅趕蒼蠅一般,“趕緊滾!老子去南麵一趟,若我迴來時,你們沒到天池山,我就把你們統統扔進極北之地的凍海裏!”


    暮朗立刻恭敬的退下,召集族人朝西而去,二白根本沒看這些寒水族人,他有些憂慮的轉臉朝南看了一眼,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


    西樊城內,戰鬥依然在繼續。


    黑甲軍大部分人終究未能衝入王庭內部,被猛虎士擋了下來,雙方就在王庭外牆死戰,猛虎士為了阻擋更多的人進入,而黑甲軍則拚了命一樣往裏衝,長刀與利爪交擊,斷肢橫飛間,已經分不出哪些是黑甲軍的,哪些是蠻人的。


    袁德聽著身後震天的喊殺聲,咬了咬牙,帶著衝進來的黑甲軍朝著王庭發起了衝鋒。


    那幾百巨力士手中弓箭乃是難得的利器,這些黑甲軍雖然從馬鞍上取下了劍盾,但這些弧盾終究是普通材質,蠻人的箭頭卻是用冰原上鰭怪的刺製成,本身鋒銳,可破鋼鐵,而且還有強烈的毒性。黑甲軍的盾牌當不了幾箭,便會被洞穿,隻是衝出了十幾步,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黑甲軍已經被盡數射死。


    “頂上!”袁德怒吼一聲,一把拿過旁邊一位黑甲軍手中的盾牌,怒吼著超前衝了上去。


    將軍帶頭衝鋒,身邊士卒哪裏有退卻的道理,更何況黑甲軍中的,本來就是北地最無畏的勇士?


    幾十位黑甲軍士卒舉起盾牌,跟在袁德身邊一起衝鋒,利箭射來,袁德用手中盾牌紛紛砸開,一時間竟沒有一支箭能刺在他盾牌之上。


    趁著對方換箭的空檔,袁德看準機會,怒喝一聲,將手中大槍猛然朝著這些巨力士投擲了過去,大槍之上雷芒閃爍,迅捷無匹的插入對方長弓手陣營後,雷芒轟然爆開,將幾名巨力士擊傷在地。


    “趁現在!”袁德猛然大喝一聲,發足狂奔,利箭射來,他紛紛用弧盾格擋開來。


    但他畢竟隻有一人,身邊的黑甲軍跟不上,沒人替他阻擋旁邊射來的利箭,很快一支利箭便刺穿了袁德的肩膀,他卻恍若未覺得,低吼一聲,速度反倒更快幾分。


    很快,幾十丈距離轉眼即過,袁德看著近在眼前的蠻人巨力士,從腰間抽出長劍,劍身上雷芒爆閃,朝著前方就是一劍斬去!


    一道銀芒閃過,這一劍將身前十幾丈盡數囊括在內,蠻人巨力士身體再強悍,終究不敢以肉身硬抗劍芒,紛紛閃避開來。這就給了身後黑甲軍士卒衝鋒的機會,那些黑甲軍士卒看準時機,頂著弧盾朝前大步奔跑過來。


    袁德看準時機,持劍瞬間來到蠻人身前,長劍揮舞間,很快就將幾名巨力士刺死,可是這時,那些身上繪有五色油彩的蠻人終於出手,這些人跟之前的猛虎士又有不同,他們怒吼一聲,身上的油彩居然發出明亮的光芒,接著就怒吼著朝袁德撲來。


    袁德本身是武尊境實力,在軍中已經算是翹楚,他手中長劍雷芒躍動,一劍刺在一名蠻人身上,可這蠻人身上油彩閃爍一下,這一劍居然隻是將他皮膚劃破,根本上不了他絲毫!


    袁德倒吸一口涼氣,快速後退幾步,那蠻人快步追趕上,一拳打來,袁德匆忙間用手中長劍抵擋,卻隻覺得一股沛然大力湧來,那長劍竟抵擋不住,砰然爆裂,碎成幾段。


    蠻人在出一拳,袁德怒吼一聲同樣一拳還擊,雙方拳頭在空中相撞,袁德如遭重錘,整條右臂都砰的一聲,仿佛骨頭都已經被這一拳打爆。


    那蠻人同樣不好受,袁德畢竟是武尊境實力,這般全力出手,他雖然有著身上古怪的紋彩保護,卻終究隻能阻擋外力,對湧入體內的雷罡勁是不可能盡數抵消的。


    雷罡勁在體內肆虐,這蠻人張開嘴巴,一口鮮血就流了出來。


    袁德看到這一幕,眼前一亮。他不再跟這蠻人近身戰鬥,反倒依靠著靈活的身法跟他拉開距離,用雷罡勁遠程攻擊。如此三番,那蠻人終究抵禦不住體內暴戾的雷罡勁,嘴巴裏湧出大量的鮮血,轟然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袁德稍稍喘息,又依法炮製,用雷罡勁轟死了幾名滿身油彩的蠻人,他體內真氣終究有限,這般肆意揮霍之後,真氣消耗一空,唿吸急促,在無法這般高強度戰鬥了。


    好在黑甲軍入門的都是武靈境水準,這些黑甲軍兵卒齊心協力之下,那些巨力士和塗著油彩的蠻人終究被殺得一幹二淨。


    外麵喊殺聲依舊在繼續,袁德心知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收攏兵卒,朝著王庭內部衝去,他們衝進王庭,卻隻在裏麵看到了十幾個身穿仆從衣服的女蠻人,搜遍了整個宮殿,甚至連那寢室都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那大汗的影子。


    中計了?袁德沉默的看著身邊剩下的幾十個兄弟,眼中露出一抹茫然。


    接下來怎麽辦?沒有大汗,怎麽才能帶著這些人活著出去?


    蘇欣孜喘息著看著空蕩蕩的宮殿,眼裏同樣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她就重新振作起來,她飛快的在宮殿裏奔跑,四處搜索,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最終將目光落在了一隻大約三尺來長,鑲嵌了黃金、獸齒,模樣古拙,透著一股蠻荒味道的號角上麵。


    蘇欣孜將這隻號角摘了下來,快步跑到王庭外麵,深吸一口氣,吹響了這隻號角。


    嗚嗚……低沉號角聲響起,王庭之外那些正在跟黑甲軍交手的猛虎士一下子停了下來,甚至連黑甲軍將長刀刺入他們的身體,他們都沒有反抗。


    蘇欣孜長舒一口氣,朝著身邊的袁德展顏一笑。


    “怎麽迴事?”袁德奇道。


    “這號角對蠻人大汗來說,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大概相當於我們大梁的玉璽。”蘇欣孜猜測道,“有了這件東西,我們或許能活著逃出去。”


    袁德臉上露出幾分喜色,正要伸手去拿這號角,卻陡然聽到一聲厲喝傳來。


    “奪迴天之角!他們不配觸摸王器!”


    西樊城半空,一身泥土,看起來有幾分狼狽的北蠻王傲然而立,而在西樊城南門,溫其涼已經帶著三十萬鐵騎趕了迴來。


    作者且看曦澤說:二合一章,北原之戰接近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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