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是被下人叫醒的,他聽徐謹來訪之後,顧不得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衣,光著腳就走出了房間,來到院子裏迎接。


    徐謹看到李默這副打扮,口唿抱歉,催促著李默迴房穿衣,李默卻隻是擺了擺手,帶著兩人去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很快,下人帶來了衣物和鞋子,李默將下人趕出去,吩咐不準靠近書房,這才穿好鞋襪,披上外套,看了看陌生的蘇可為,開口道:“這就是那來送血書的孩子?”


    “正是。”徐謹點點頭,正要幫忙介紹一番,卻突然想起,自己連這孩子的性命都不知道,一時間有些尷尬。


    “小子名叫蘇可為,是北將蘇澗之子,現在黑甲軍中當一名小小伍長。”蘇可為躬身道。


    “蘇澗?”裏麵閉上眼睛細思一會兒,開口道:“我記起來了,你應該有一位伯父,名字叫做蘇柒壘。”


    “李大人好記性。”蘇可為淡淡恭維一句,便不再客套,將方才徐謹住處闖進殺手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掀開褲腿,從小腿處拔出了一柄匕首,真是從殺手屍體上撿來的。


    這利器比尋常匕首要略長一些,而且纖細鋒銳,在匕首的末端,有一個赤色的月形印記。若白冷澤在這裏,一定能一眼看出,這正是仿照薄暮劍的外形打造,專門給暮血殺手所用的利器!


    “是李安歡的人!”李默看了看這匕首,臉上浮現出一抹怒色,“這閹人真是越來越放肆!在朝堂之上舞弄權柄,結黨營私,朝堂之下,替一些人做那些陰險齷齪勾當,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敢對朝廷命官動手!”


    李安歡?蘇可為對這人有些印象,他在蘇柒壘身邊,自然難免聽到一些關於平津王和這位李總管的舊事。


    “隻怕派來殺手的這位大人,是要刻意阻撓我們在朝堂之上替北王求情。”


    “那是自然!”李默點點頭,說道:“當年平津王初立大功,再加上年少氣盛,在初次來建康時,曾得罪了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兩人也因此結下了梁子。隻是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這李安歡居然還沒有忘了當年的那點破事!”


    “這次上朝,隻怕不會太順利,李大人需早做準備了。”


    “你放心,皇帝陛下雖然遲暮,卻還明白事理。平津王為國效力二十年,能保得北地無戰事,這才是百姓之福!至於這次北伐,其實我與一幹老將是並不看好的,孤軍深入,南地之軍又不參與進去,僅憑北地二州之力對抗大隋百萬軍,實在是太難。”


    徐謹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這北伐不求有功,無過便好。”


    兩人又說了一陣,商議了一些早朝時的事情,蘇可為幫不上忙,就隻能安靜待在一旁。那份血書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蘇可為看了看上麵已經發黑的血跡,和一個個用手指寫就的名字,隻覺得心裏一熱。


    明日就要上朝堂了,但願一切順利。


    第二日一早,徐謹告別李默和蘇可為,牽馬朝北而去。


    他此時已是白身,無官無職,再加上昨夜李安歡的人已經盯上他,若不離去,隻怕會遭遇不測,所以李默提早寫好一封信,讓他帶給在北原城的聶拒廣將軍,雖然有些屈才,但在北原城至少安全。


    看著徐謹在一幹護衛護送下離開,李默轉身看向身邊的年輕人,開口道:“好了,你也離去吧,蘇澗就你一個獨子,萬萬不能折損在這裏,這等危險之事,就交給我們這些老頭子吧。”


    “李大人是在瞧不起我。”蘇可為淡淡的看了看這位老人,“我來是奉了蘇將軍之令,不完成決不能迴去。”


    “蘇柒壘?哼!親生弟弟死在北地,現在就剩下一根獨苗他也敢讓你來送這血書?他還真舍得!”


    “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蘇可為淡淡道:“我並不比別人高貴,相反,身為蘇將軍的侄子,這等危險之事,我更應該奮勇向前!在我們黑甲軍,遇到有大風險的任務,都是搶著去,我們以此為榮,這是傳統!”


    聽了這話,李默這才正視眼前這位少年,輕輕搖搖頭說道:“難怪!難怪連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原城守將聶拒廣,提起黑甲軍三字,都從心底佩服三分!北地有這樣一支軍隊,何愁蠻人南下!”


    “你放心,這朝堂之事就交給我,我拚了這條老命,也要保他陸平津一個平安!”


    “多謝李大人。”蘇可為噗通一聲跪地,儀態竟是難得的尊敬。


    這小子,自己讓他離去他不領情,我隻是說了一句保下平津王,他卻能五體投地以謝!


    陸平津,單單這一點上,在大梁便無人能比的上你!


    五更時分,李默來到宮門外,他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此等候,不多時,其他幾位容顏老邁,精神卻極好的老人相繼趕來,幾位老臣互相點點頭,算是打招唿,然後一同走進宮門之中。


    不久之後,晨鍾響起。


    ……


    朝堂之上,老皇帝魏承平處理完一應事宜,順口問起北願之上的北伐之事,兵部侍郎說北伐依舊處在對峙狀態,北伐軍不但不前,反倒後撤二十裏。


    皇帝龍顏震怒。


    這時候,李默說起平津王來建康麵聖之事欠妥,請求收迴成命,皇帝不悅,不予批示。


    李默歎息一聲,從懷中取出血書,手持血書踏步而上,直至走到龍壁之前,他將血書猛地陡開,將之呈現在皇帝麵前。


    字字鮮血寫就,句句誅心!


    魏承平看到一半,身體已經開始氣的發顫,待全部看完,猛地將桌上玉印朝著李默丟來。


    兩人離的本就很近,李默又故意不去躲避,這玉印擊在他的額頭之上,瞬間便是血流如注。


    “孽臣欺我!”老皇帝猛然站起,怒道:“若不使北王安然而反,北伐軍二十萬人必定南下,與大梁攜亡?竟敢威脅朕,他蘇柒壘好大的膽子!”


    李默額頭鮮血留下,卻不去擦拭,梗起脖子,看著暴怒的老皇帝說道:“陛下,平津王在北地經營二十載,北地之民安居樂業,兵強馬壯,可見有治理之能!上次蠻人南下,平津王帥軍將十幾萬蠻人坑殺於庸旗關內,可見這軍神之稱,絕非戲言!”


    “這次北伐,本是孤軍深入,且蠻人早有準備。平津王謹慎起見,與蠻人對峙於北冥河畔,以守待援,本是上策,何過之有?陛下不該聽信奸人謠言,自斷根基!”


    “自斷根基?”老皇帝怒道:“他陸平津在北地畫地而治,便如國中之國!這二十年來,若非朕早有準備,精心發展南軍,隻怕他陸平津早就揮軍南下,取而代之!”


    “朕手下有石璨,有公孫止,有黃勤,皆是良將之才!他陸平津死了,這北地就無人能抗擊蠻人了?朕偏偏不信!”


    “這次他陸平津趁北伐之機,看似帶兵上北原抗擊蠻人,實則待價而沽!他避而不戰,故意拖延,誤國誤君!朕就是要治他得罪,要讓全天下有不臣之心的孽臣知道,有謀逆之心,便是這等下場!”


    老皇帝暴怒嘶吼,李默的眼神漸漸灰敗下來,他輕歎一口氣,將手中血書小心放在了龍壁之上。


    “自古武死戰文死諫!我李默倒是比他陸平津幸運得多,至少能做一個諫臣!”


    李默看向皇帝,朗聲道:“臣請死諫!”


    在朝堂上群臣驚訝的目光下,已過花甲之年的李默猛然踏前一步,一頭撞在了龍案之上!


    此時,建康帝都北門外,一位老人正牽馬過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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