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麽?”聶寒沙看著滿臉笑意的白冷澤,記起之前他說這次北伐無異於送死的話,心中一陣不快,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臉色。


    “趁著你還沒死,跟你說幾句話。”白冷澤話雖然惡毒,但卻笑的陽光燦爛,“現在有時間嗎?找個地方喝一杯。”


    雖然不悅,但聶寒沙想了想,還是站起身來,“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不過我的住處有酒無菜。”


    “有酒就好,菜什麽的,不過是白白汙了酒的味道。”白冷澤灑然笑道。


    “請!”


    聶寒沙領著白冷澤出了平州城,來到城北一處密林中,一間簡單的木屋裏,一張桌,兩張凳,一張床,這就是房間的全部了。


    看到這副景象,倒是顛覆了白冷澤對聶寒沙將門子弟的看法。


    聶寒沙提著一壇酒重重的放在桌上,又拿來兩個大碗,打開後依次倒滿。


    “盡管你我意見不合,但你來送我,我還是感激的,先幹為敬!”


    看著聶寒沙將一碗酒喝光,白冷澤隻是笑著聞了聞碗裏的酒,輕輕晃了晃腦袋,“十年陳的竹葉青,不錯不錯!”


    他將碗遞到嘴邊,輕呡了一口,故意露出一抹壞笑說道:“我不是來送你,我是來跟你永別的。”


    看到聶寒沙表情不悅,白冷澤接著說道:“此去北境遙遠,想來路上不會有此等美酒作陪,今天一醉方休可好?”


    “跟你有什麽好喝的?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喝完這杯酒你就走吧,恕不遠送!”


    “也罷,我隻是覺得你這一生未免太苦。”白冷澤將碗中酒喝幹,卻不離開,而是拿過酒壇,將兩人的碗再次倒滿。


    “此去北境兇險異常,蠻人兇惡,隻怕你聶少俠難有再迴江南之時了,這碗酒就當我提前為你送行,走好,恕不遠送!”


    “你怎知我一定會敗?”聶寒沙沒有端酒,而是緊緊的看著白冷澤。


    “我雖然學無所成,品行低劣,但至少是見過蠻人的,他們兇猛善戰,視死如歸,這一點我心裏佩服。當然,我不是說我大梁軍隊就是慫包軟蛋,我隻是說我大梁軍隊能打的太少,以我的見識,一個蠻人至少可以對抗三個大梁兵士不落下風。”


    “蠻人體魄雄偉,本就占據優勢,若打仗隻是看身體素質和個人能力,那才叫笑話!再者說,既然你上過戰場,當知道上一次蠻人與我北地邊軍交鋒,並未占得多少便宜,十幾萬人死在北地就是明證!”聶寒沙帶著幾分不屑的說道。


    “北地軍隊自然是精銳中的精銳。隻是……聶少俠號稱百人敵,可是遇上蠻人,你以為自己能打幾個?”麵對聶寒沙的譏諷,白冷澤絲毫不為所動。


    “五個想來沒有問題!”


    “謙虛了,至少十七八個蠻人是拿不下聶少俠的,可是你聶寒沙的本事,在這軍中已是出類拔萃,那些蠻人兵士卻隻算是最低賤的兵種!再向上的蠻騎兵,巨力士,哪一個實力不強?可我們大梁呢?真的有能抗衡對方的兵種嗎?”


    “我北地至少有黑甲軍!蠻人至今聞黑甲二字變色,便是因為哪怕蠻騎士都不願意跟黑甲軍硬碰硬!”聶寒沙皺眉道:“再者說,戰場之上在於應變和兵法,兵法詭道也,若是一對一博弈,我大梁自然不敵,可是我們卻有著超越蠻人的智慧!”


    “智慧?”白冷澤將手裏的碗重重拍在桌上,“我們梁人跟蠻人打了幾百年交道,多少抗擊北境蠻人的將領死在了蠻人的鐵蹄下?他們都沒有智慧?又或者說你聶少俠已經自信到,覺得自己的兵法比那些死去的大梁將軍還要嫻熟?兵法的根本在於強兵!你這是本末倒置!”


    沉默,聶寒沙抬起頭看了一眼白冷澤,眼睛裏有著隱隱的冷光,“你的意思是我大梁這次北伐,便是以卵擊石?”


    “不說以卵擊石,卻絕非明智之舉。”白冷澤好不退縮的與聶寒沙對視:“這次北伐乃是建康那位皇帝陛下下的死命令!若非逼不得已,你以為平津王會舍棄這經營了十數年的堅城,跑到草原上與蠻人放對?”


    聶寒沙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卻終究化作一聲歎息。


    “這些道理我自然也知道,隻是這卻是沒有辦法之事。時勢如此,但既然是軍人,便不容退縮!縱使明知不敵,也總要有人挺身而出。”


    他站起身來,走到白冷澤的身旁,停下腳步。


    聶寒沙看著窗外那一輪明月,緩緩的開口說道:“雖然這次你我意見不合,但如果這次我戰死了,希望你挑起保衛大梁的大旗!”


    “這算是遺言嗎?”白冷澤冷冷道。


    “就算是吧。”聶寒沙轉過頭,看了白冷澤一眼,“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你還算有些本事。”


    白冷澤輕哼了一聲,“我可沒你那麽無聊。”


    “你會的,雖然你總有驚人之舉,但無論清溪穀外一劍斬仙,還是憫蒼門外硬拚劍奴,你做的事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聶寒沙輕輕笑了笑,推開門走了出去,遠遠的傳來他的聲音:“謝謝你來送行!”


    白冷澤兀自坐在那裏,一碗一碗的喝酒,直到將整壇酒喝幹。他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月光,眼睛裏雖有幾分酒意,卻明亮的嚇人。


    第二日天剛亮,遠征的將士們已經收拾妥當,大營拔起將要離去時,卻在城門外不遠處看到了一群攔路人,這夥人大約百十人左右,將中間的一堆東西圍在中間,那堆東西上蓋著篷布,具體是什麽,看不真切。


    聶寒沙身邊的一個親兵踏馬上前,喝問道:“何人在此聚集?敢擋我北伐軍的路?”


    一個大約三四十歲的漢子快步走上前來,躬身道:“小的乃是城裏戲班班主,昨夜有人找上我,讓我等今早來城門外侯著,說要給將軍們送行!”


    親兵將戲班班主的話迴報給聶寒沙,聶寒沙皺了皺眉,還是讓將士們暫停休息,這等民間自發組織的歡送儀式,代表了民眾的意願,雖然耽擱些許時間,但總不好推辭。


    戲班班主察言觀色,看到那些兵士們停下了腳步,立刻轉身喊道:“兒郎們!把咱們昨夜練好的陣仗拿出來!”


    百十個漢子齊聲答應,將篷布揭開,卻是無數唱戲用的道具。其中有大鼓,還有一些模仿軍中衣甲的服裝,甚至還有大旗。


    這些漢子們將道具拿好擺開,隨著一通鼓響,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莫等白發生!”


    隨著聲音唿喊,周圍大旗飄揚,穿著仿製衣甲的漢子們大喊唿應,氣勢恢宏!


    本來熙熙攘攘的城門外,一片肅殺之氣。


    如此念了三遍,那些將要出征還心懷忐忑的新兵們隻覺得熱血沸騰,恨不能立刻到沙場上與那些蠻人廝殺,而那些老將士們卻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聶寒沙臉上一片平靜,但緊握住韁繩的雙手卻在輕輕顫抖,顯然比不過不像表麵那般鎮定。


    “如此才情,不入廟堂實在可惜。”在身邊送行的殷元奇歎氣道。


    “有此誌向,不去沙場征戰才叫可惜!”聶寒沙已經隱隱猜到這些人是誰找來。


    “替我謝謝金主。”


    聶寒沙從腰間拿出幾兩銀子,卻被那戲班班主擋住了。


    “錢已付過,而且能為眾位將軍送行,實在是我等榮幸,怎敢再收將軍的錢財,還望將軍莫怪罪我等耽擱了大軍行程才好!”


    待那些人散開,大軍重新開拔,聶寒沙似有所感,朝著東北方看去,隻見遠處一個身穿白衣,騎著黑馬的人影遠遠的朝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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