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陸衝幾乎天天往那議事廳跑,而平津王更是幾乎住在了那裏。


    白冷澤心中牽掛這北伐之事,自然難以平靜,沒當陸衝迴府,他便細細詢問議事廳中議事結果。陸衝也是知無不言,對這等機密之事絲毫不加隱瞞。


    隻是有一件事頗為奇怪,那就是平津王在知道這件事後,居然出奇的平靜,而且每次議事都是那些將軍和謀士們在討論,他至今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身為北地執掌者,他卻仿佛早就知道這件事一般,絲毫不加評論,也不發表意見,更奇怪的是那股大浪淘沙我自鎮定的氣勢,就仿佛置身事外的閑人一般。


    對此,陸衝頗為微詞,白冷澤知道這件事後,略作陳思卻歎了口氣。


    “平津王他不是不著急,而是在等。”白冷澤平靜道:“他其實早就知道,這種討論無非是看一下各自立場,這一仗在所難免的。”


    陸衝微微一愣,隨即開口道:“那你說我父親他支持哪邊?”


    “既然沒的選,又何必自尋煩惱?”白冷澤苦澀一笑,“我想,平津王之所以讓你們討論,不過是在篩選罷了,看看哪些人適合留守,而哪些人……”


    白冷澤抬起頭來看向北方,冷然道:“適合死在北方!”


    第二日,議事廳中討論戰與不戰時,陸衝難得的保持了沉默,平津王發覺後,眼裏閃過一抹異色。


    又是一天沒有結果的爭論,結束時,陸衝故意流了下來,平津王看在眼裏,微微一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有話說?”


    陸衝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父親,你這幾日以來一直不參與爭論,也不曾表態,是不是已經看透了這場爭論根本毫無意義?這北伐,我們說到底還是要打的。”


    “哦?”平津王笑容更濃了些,說道:“你自己想的?”


    “不是。”陸衝坦言,“我們討論戰與不戰的事,我都告訴了白冷澤,是他說的。”


    猶豫了一息時間,陸衝接著說道:“他說您是在看這些武將和謀士的態度,看誰適合留下來,而誰……適合去北方。”


    “此子大才。”路平津讚歎一聲,說道:“不錯,既然連建康皇宮那位都發話了,我區區一個仰人鼻息的北王,有什麽資格不去?再者說,我們身為軍人,便當為國效忠,這是大義!建康那邊無論什麽原因讓我們出擊大隋,我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即便死在北原,那也是為國捐軀!是死得其所!”


    “本來嘛,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沒什麽,更何況這還是出擊大隋的榮耀之事,隻是我卻有一事放心不下。”路平津輕歎一口氣,轉身看向南方,“我那位異性兄弟讓我親赴北原,無非是削弱我的力量,又或者直接讓我死在北原之上,他這麽做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這一點我並無怨言,自古皇位交替之時,便是權臣沒落之日,我能榮耀死在北原,已經算是極好的歸宿。我還是怕,怕我們這些老家夥死在了北原之後,蠻人再度南下之時,無人能擋其鋒芒!”


    聽到這話,陸衝隻覺得喉嚨發堵,雙眼酸脹,用力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們……我們能抗命麽?”


    平津王轉過身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兒子,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開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這些年受的委屈和心中的怨氣,但是這次對方用的乃是陽謀,一個我無法拒絕的陽謀。主動出擊大隋,這是大梁王朝自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壯舉,若能死在金帳王庭之外,這乃是所有武將都無法拒絕的莫大榮耀!我同樣無法拒絕。”


    這年近半百的老人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自己兒子的頭發,眼裏盡是溫柔:“當年你娘死得早,她死的時候,你才七歲吧?那時候你不過這麽高。”


    老人比了一下,接著柔聲說道:“這十幾年來,你跟著我受了多少委屈,我都記著呢,但這些怨氣,你還是盡早散去吧,那畢竟是皇室,若天下安定,我們做臣子的即便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麽?隻是他若做的太過,我定不能讓他如意!你放心,這次若事不可為,拚著丟了這晚節,我也要保下你的性命!”


    陸衝再難壓抑,兩眼留下兩行清淚。


    “你那位白姓朋友很不錯,當初是爹看錯他了。”平津王輕輕笑道:“他為你做的一樁樁一件件,我都看在眼裏,你能找到這樣的朋友,那是大造化,為父十分欣喜啊。這位白公子城府心機頗深,處事正奇兼施,心中丘壑隻怕不比那位當年的第一才子差,甚至在視野和大局上,還略勝一籌。以後你不妨多聽聽他的意見。”


    陸衝淚眼朦朧,不肯抬頭,隻是悶聲答應。


    “行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二十年,逍遙二十年,足夠了。”路平津轉過身朝著東方拜了一拜,歎息道:“隻是才二十年,沒能完成當年那位仙人的囑托啊。”


    ……


    建康,皇宮。


    皇帝寢宮中傳來魏成平劇烈的咳嗽聲,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般,魏成平咳完,劇烈的喘息幾聲,看著身前畢恭畢敬匍匐在地的大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長恩。”老皇帝輕喚了一聲,長子魏長恩立刻走到他床榻之前,雙手握住自己父親蒼老的手,眼裏滿是婆娑的淚光。


    “好了,男兒有淚不可輕彈。”老皇帝定了定神,看著自己的兒子開口問道:“前兩日你突然勸我北伐,這不是你的性格,你告訴父王,這主意是誰出的?”


    魏長恩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身周,還不待迴話,老皇帝已經歎息一聲,“果然是他麽?你放心,他今天被我派出去了,並不在宮中。”


    “是。”魏長恩意識到自己的懦弱,咬了咬牙,開口道:“這主意確實是李公公教我的,但兒臣以為,這主意確實值得一試。”


    “哦?說說看。”老皇帝來了興致。


    魏長恩點點頭,將北伐利弊分析了一遍,說完之後略一停頓,接著說道:“現在平津之地已經呈尾大不掉之勢,長痛不如短痛,趁這次北伐便可讓他平津王與大隋拚個兩敗俱傷,到時大隋至少數年不敢進犯我邊境,而我大梁趁此機會重整北地邊防,便是蠻人再度南下,也叫他有來無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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