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有人獨坐飲酒。


    位於郡城中的一處幽靜院落之中,一位年輕俊逸的公子哥,坐在雅致的院落之中,麵前的石桌之上,擺放著一大壺美酒,以及一些簡單的小菜。


    相貌俊逸的公子哥似乎心情不好,隻顧埋頭喝酒,一邊喝酒,一邊歎息,越發傷心起來。


    一個身材枯瘦的老人,緩緩出現在了院落的拐角處,抬頭看著這個不住喝酒的年輕人,微微一笑。


    身邊,有幾個衣衫華麗的侍女,站在一起,滿臉哀傷的看著這個俊逸的公子哥,有些心疼。


    “老祖宗,您來了。”


    看到這位枯瘦的老人出現在了院落中,那一側的兩名侍女急忙上前行禮,欲言又止。


    那老人笑著點頭,道:“你們先下去吧,這裏我來就好了。”


    那兩位侍女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臨走前不住地迴頭看向院落之中,眼眶微紅。


    老人嗬嗬一笑,走上前去,笑道:“尚武,為何獨自喝悶酒啊?”


    那年輕公子哥不有的一愣,急忙起身,躬身道:“老祖宗,您來了啊。”


    老人滿臉笑意,順勢坐在了一側,道:“聽下人們說,你是晚上才到的郡城,為何如此悶悶不樂?”


    那相貌俊逸的年輕人,正是之前陪伴著公孫藝等人一同入城,又被那蘇春生打擊的不輕的薛尚武。


    看著眼前老人,薛尚武欲言又止,隻是低頭歎息。


    老人拿起桌上的酒杯,給那薛尚武倒了一杯,而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示意薛尚武坐下,便輕聲道:“尚武啊,老祖宗向來疼你,日後春草堂也會交由你扛起重任,豈能因為小事而亂了思緒?”


    薛尚武順勢坐在了一側,點頭道:“尚武定然不會辜負老祖宗的厚愛的。”


    老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笑道:“那麽說說看,遇到什麽事情了?”


    薛尚武猶豫了一下,將麵前的酒杯端起,一口灌下,這才開口道:“老祖宗,尚武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姑娘,隻是……那姑娘有心上人了。”


    老人不由得一愣,隨即大笑道:“喲,我們尚武也有喜歡的姑娘了?哪家的姑娘,如此沒有眼力見?我春草堂好歹也在並州境內名聲不小,能夠被我春草堂未來的接班人喜歡上,那是天大的福分。至於那有心上人,那倒也無妨,誰年輕時不曾喜歡過一兩個人,可是選擇歸宿,卻需要看重家世底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要銀子的。”


    “來來來,說說看,指不定老祖宗能夠幫你一把。”


    老人滿是笑意,可是薛尚武卻更加為難,再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一飲而盡。


    “老祖宗,那姑娘,不簡單。”


    薛尚武猶豫了一下,緩緩道:“那姑娘,複姓公孫。”


    老人一驚,詫異道:“你確定?”


    薛尚武重重點頭。


    老人頓時大喜,一拍桌子,道:“如此甚好,複姓公孫,傲土神洲獨此一家。若是能和公孫世家攀上親戚,哪怕是那外門,都足以讓我們春草堂更上一層樓了。”


    薛尚武點頭輕聲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便跟了那姑娘一路,一路上費了不少心思。本想著能帶那姑娘到此處來,隻不過卻不曾想遇到了那姑娘的心上人……所以……”


    老人眯起眼睛,道:“所以就氣餒喪氣了?這可不是我薛家人的風采啊。那姑娘的心上人如何?你可曾見過?”


    薛尚武忍不住的歎息起來,點頭道:“見過,尚武確實不如人。”


    老人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春草堂在並州地位本就不俗,而薛尚武也素來都是春草堂著重培養的接班人,相貌俊逸自然不必說,而那修為更是躍入中九境,論家世論本事,都不曾比別人差,以至於春草堂之中的女子大都暗中喜歡這位公子,就連那些侍女,也都各自暗戀這位薛尚武。否則薛尚武獨自喝悶酒,那兩個侍女也就不至於縮在角落裏,滿臉心疼了。


    可如今,薛尚武卻自覺不如人,這倒是讓老人很是驚奇。


    薛尚武猶豫了一下,向前傾身,低聲道:“老祖宗,那位姑娘的心上人,喚作蘇春生……就是九霄劍宗的嫡長子……”


    老人臉色大變,一臉掩飾不住的震驚神色,道:“當真?確定是那蘇家小子?”


    這一舉動,讓那薛尚武嚇了一跳,急忙道:“當真啊!老祖宗,這是為何?”


    老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坐在石凳之上,眯起眼睛。


    薛尚武一頭霧水,心中不免有些悲涼。難道老祖宗也害怕那蘇家之人?蘇家不是覆滅了嗎?如今隻剩一個嫡子,能掀起什麽大浪來?


    老人沉默了許久,才輕輕抬頭,神色凝重無比,道:“尚武,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了。”


    薛尚武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卻見老人猶豫了一下,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金色的令牌,輕輕放在石桌之上。金色令牌之上,刻有‘錦鯉’二字。


    見此一幕的薛尚武頓時如遭雷擊。


    錦鯉?錦鯉高手?大朔朝堂?


    老人看著薛尚武巨變的神色,沉聲道:“我春草堂如今能夠擁有如此勢力,便是依仗朝堂暗中布局。而錦鯉二字,便是我們的真實身份。”


    薛尚武目瞪口呆,明顯沒有想到老祖宗竟然投靠了朝堂。


    老人繼續道:“想當年九霄劍宗該如何勢大?流傳千年,底蘊極深,可仍舊是一朝覆滅。而我春草堂能夠在如此大勢之中苟活,並且能夠綿延而下,便是因為這一塊令牌,大朔朝堂一日不倒,春草堂便一日繁榮。”


    薛尚武哪裏知曉這些,如今赤果果的擺在自己的麵前,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老人哪裏不會清楚薛尚武的心思,隻是歎息一聲道:“今夜我便收到了召集令,要求方圓百裏之內的所有錦鯉,前往那城頭助戰,至於殺誰,我也不曾知曉。”


    “如今看來,多半是那蘇家小子了啊。”


    說到這裏,老人不由得咧嘴一笑,道:“老祖宗我呢,本想著晚一會前去,如今看來,需要及早動身了啊。若是蘇家小子今日身死,那公孫家的姑娘,自然會落在尚武你的手中,到時候多花點心思,也好讓我春草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薛尚武猛然迴神,臉色慘白無比,大聲道:“不可!”


    老人愣了一下,一臉不解。


    卻見薛尚武急忙起身,道:“老祖宗,不能去啊!那蘇家小子,有幫手,而且修為不低於中九境。而且,那蘇春生,如今是天象境修為啊!”


    老人再度被震驚了,詫異道:“天象境?尚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當真有天象境?”


    薛尚武急忙點頭,將之前在旅店之中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知。


    老人聽完之後,臉色難看無比,喃喃道:“天象境,蘇家之人果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


    薛尚武擦了一把冷汗,坐在石凳之上,點頭苦笑道:“所以我才深知不如人。老祖宗,這趟渾水,還是不要攙和了。那蘇家小子既然能夠活著走到了鳳南郡,肯定不簡單的。若是真有天象境,指不定老祖宗都要搭進去的。”


    老人沉默了片刻,搖頭道:“若是不去,事後多半會被追責,所以不能不去。”


    薛尚武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錦鯉錦鯉,既為池塘中物,生死不由命,富貴不由天。當真半點不假。


    老人猶豫了一下,眯起眼睛冷聲道:“既然召令讓去城頭之上,那蘇家之人必定會前往城頭之上,那麽旅店便是空檔。蘇春生再強,也未必能夠顧及旅店的同伴。如此,不如殺入旅店之中,斬殺了那蘇家小子的同夥。”


    “至於你那位心上人,不如趁機將其生米煮成熟飯。想來她也不敢亂言,畢竟和蘇家牽連一事,足夠她喝上一壺了。到時候由你出麵保她,想來那姑娘不從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老人神色陰沉。


    薛尚武則是目瞪口呆。


    “富貴險中求,若是真喜歡那姑娘,便趁勢如此去做,否則那姑娘多半也會慘死。”


    老人板著臉道。


    薛尚武頓時一愣,沒由來的惡從膽中生,臉龐猙獰起來,重重點頭,道:“我和老祖宗一起去。”


    老人這才點點頭,沉聲道:“這才是我薛家之人,有膽魄!”


    隨即,一行人悄然離開院落,直奔那座旅店中去。


    ——


    旅店之中,公孫藝並未早早睡覺,而是等蘇春生一行人離開之後,便再度迴到了蘇春生的房間,將那個不知所措的少年袁山亭拉到了一邊,愣是要袁山亭講講如何和蘇春生相遇的,又是如何到了這裏的。


    袁山亭哪裏經曆過這種場麵,尤其是剛不久前見過了眼前女子和蘇春生的纏綿,一時間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公孫藝也不氣餒,連哄帶騙的總算讓袁山亭開口說話。


    隻不過,才說了幾句就沒了,讓公孫藝很是無奈。


    一直都坐在房間裏的老人,笑嗬嗬的看著這一幕,滿是欣慰。


    隻不過,很快,老人便微微皺了皺眉頭,起身離開了房間,向著樓下走去。


    公孫藝百無聊賴的在蘇春生的床上打滾,最後大概是覺得實在無聊,便起身湊到了窗戶邊上,饒有意味的看向了窗外,眯著眼睛低聲笑道:“小小的春草堂,也配打姑奶奶的心思,井底之蛙,都去死好了。”


    房間裏,那本就神情僵硬的袁山亭,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更加蒼白難看。


    這都是什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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