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劍出。


    插入了那曹曦的脖頸之處。


    本就氣機潰散的極為厲害的曹曦瞪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那麵前的蘇春生,張了張嘴巴,滿嘴的猩紅血水溢出。


    “這一劍……怎麽來的?”


    曹曦似乎就此認命,不再滿是殺機憤恨,而是充滿了疑惑。


    仿佛這一刻,那原本就是出自於小鎮之上,練就一身劍道宗師的曹曦,才驀然記起自己是一名劍修,曾經立誌能夠遞出一劍,驚世駭俗。


    從剛開始交手之際,那柄存在於傳說之中的赤霄劍便似乎顯得十分累贅,除了劈碎了那柄飛劍之外,便一直都不溫不火的遊走於四周。


    曹曦原本以為,即便是那驚世駭俗的赤霄劍,在小鎮之中依舊會受到劍陣的影響,而無法發揮其原本的強悍。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蘇春生布的一個局。


    先是在與王盟對陣之時出手偷襲,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後由將赤霄丟擲而出,徘徊於四周遊曳不停,卻不曾靠近。


    可是,在那曹曦因為高鬆濤的出手而逃離之際,被辛紫以青芒劍阻隔去路,那一直悄無聲息的赤霄劍卻韓然而至,直接穿透了曹曦金剛不壞的軀體。


    這一劍,身為頂尖劍修的曹曦依舊猝不及防,被擊穿軀體之後,更是在體內種下了長生蓮開的劍氣,最終爆裂。


    如此手段,如此心機,饒是曹曦這種活了多年的老王八,依舊為之震驚。


    曹曦抬著頭,看著那張平靜陰沉的臉龐,滿臉疑惑。


    這一劍,究竟是怎麽來的?


    蘇春生一手扯著曹曦的腦袋,一隻手握著赤霄劍,短劍依舊插在那曹曦的脖頸處。


    “劍道修心,你也配知道?”蘇春生平靜道。


    曹曦苦笑一聲,似乎徹底放棄了地方,任由氣機潰散而出,脖頸處以及胸前,都有血水留下,整個身軀都變得猩紅起來。


    “好一個劍道修心啊。”


    “蘇家小子,但願你能真正在劍道一途之上走下去。”


    曹曦平靜苦笑,抬頭遠眺,視線所及之處便是遠處那間破舊的宅邸。


    人之將死,大抵都會懷念懷念過往的一生。


    當年的中原,還並未有曹家占據一席之地,曹曦便是自此而出,練就一身上九境修為。磕磕碰碰這麽多年,曹家一躍成為三大黃金家族之一,曹曦貴為曹家老祖,自然也見過了太多太多的榮華富貴,見過了太多太過的勾心鬥角。


    可讓人懷念的,卻依舊是在小鎮之中埋頭練劍的時光。


    蘇春生神色平靜,緩緩抽動手臂。


    那柄插在了曹曦脖頸之上的赤霄劍,緩緩拔出。


    氣機潰散越發厲害。


    沒了氣機支撐的曹曦身形掉落而下。


    遠處,一道身影急速狂奔而來,赫然是一個身穿華麗錦衣的老人,紅著雙眼,顧不得一切接住了那掉落而下的曹曦。


    “老祖……”


    來人正是那才進入小鎮不久的曹家老人曹茂英,在接住了那掉落而下的曹曦之後,便緩緩將其放在地上,扶著曹曦盤膝而坐。


    老人紅著眼睛跪在一側,顫顫巍巍的雙手扶著搖搖欲墜的曹曦,有些哽咽。


    曹曦擺擺手,氣機潰散的越發迅猛起來,咳嗽著吐出幾口血水之後,才沙啞著嗓音道:“我一死,曹家大朔皇族的債,就算一筆勾銷了。至於蘇家……咳咳……”


    “不管了……”


    “曹茂英,接下來的曹家就交到你手上了,切記,不要在和大朔皇族有牽扯,否則曹家終將走向覆滅之路。伴君如伴虎啊……”


    老人曹茂英紅著眼睛,重重點頭。


    見此一幕,曹曦不由得咧了咧嘴,沒好氣道:“一把年紀了,哭個屁!”


    “走了,不送!”


    說完之後,曹曦便緩緩低頭


    一身絕世修為就此消散不見。


    天空之中,手持赤霄劍的蘇春生低頭看著這一幕,等真正看到曹曦身死之後,便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遠處,一直旁觀的辛紫急忙閃身而至,接起了蘇春生。


    見此一幕的高鬆濤也急忙上前,似乎想要幫忙,可是才剛剛走近,辛紫手中的那柄青芒劍便已經浮現於眼前。


    高鬆濤無奈苦笑一聲,道:“還是先迴鐵匠鋪吧,畢竟還有個安身之所。放心,我高鬆濤本就虧欠蘇家,此時更不會落井下石的。”


    辛紫眯著眼睛,略作猶豫之後,便點了點頭。


    “但願你不會落井下石,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說罷,辛紫便抱著徹底昏厥過去的蘇春生向著小鎮後方走去,沾染了滿身血汙的蘇春生,身軀之上依舊在泊泊流血,灑下一路血水。


    高鬆濤便轉身去往一側,將那同樣受傷不輕的王盟扶起,一行四人向著小鎮後方的鐵匠鋪走去。


    路邊,隻剩下了那枯坐而死的曹曦,以及那個跪在一側低聲嗚咽的華服老人。


    一道白光一閃而至。


    那身為守門人的老頭出現在了一側,低頭看著這一幕,輕輕歎息一聲。


    “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但願你能記得你家老祖臨終之前的遺言,不要再將曹家推入火坑之中了。”


    老人低頭看著那同樣年紀不小的老人,平靜道:“大門已開,帶著你家老祖離開此地。”


    那曹茂英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老人,卻並未說話,然後緩緩背起了那曹曦,大步向著小鎮之外走去。


    守門老人看著那大步而去的背影,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向天空,喃喃道:“要變天了?”


    “變了好啊。”


    ——


    欽天閣。


    那座玉石堆砌的大坪之上,孫祿山拿著一壺酒,走出高閣,坐在了一側的石階之上。


    兩隻酒杯,各自倒滿之後,孫祿山才輕輕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平靜南望。


    “佛門講究因果循環,世間之事,大抵也逃不出這個輪迴了吧?曹曦,想當年你為了曹家壯大,不惜打破江湖規矩,投靠皇族,換來了曹家百年昌盛。更是以爭奪蘇家劍池之中的劍氣,而躋身於天象境。可是,凡事都是有代價的啊。”


    “估計你曹曦也心知肚明,此次蘇家小子北上,看似孤身一人,可是整個中原江湖都開始蠢蠢欲動了。蘇家底蘊深厚,突然毫無征兆的覆滅,讓很多人措手不及。可是虧欠蘇家的人多如牛毛,也最不缺那些上九境的高手了。”


    “如今蘇家小子北上,那些曾經有愧於蘇家之人,興許都要冒頭了。江湖之上,又該迎來大年份了吧?”


    說著,孫祿山轉過頭,看著身邊那一隻倒滿酒水的酒杯,苦澀一笑,道:“進入小鎮,就等於將賭上了自己的性命。曹曦,你這是鐵了心要保你曹家啊。”


    “罷了,老夫就滿足你那心願好了。曹家,我給你留著。”


    說罷,孫祿山拿著酒杯,輕輕碰了一下那擺放在一側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


    夜幕降臨,那座高聳入雲的雲天書院之中,身穿青衫的老人徐匡坐在凳子上,麵前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小碟花生米,以及一壺老酒。


    徐匡悠然自得,一邊抿著酒水,吃著花生米,一邊翻閱著麵前的一本破舊的書籍,津津有味。


    夜幕深沉,大抵是因為擋不住嘴饞,老酒喝得有些多了,徐匡便有些昏昏沉沉,


    於是乎,徐匡幹脆就不看書了,靠在椅子上,一邊吃著花生米,一手端著酒杯,大有一副不醉不罷休的姿態。


    就在此時,一陣莫名的清風吹拂而來,穿過了房間,直接進入房屋之中。


    徐匡似乎並未在意,隻是聳聳肩膀,嘀咕道“冬天要來了啊。”


    說著,一大口酒水又灌到了口中。


    嘩啦一聲。


    清脆的響動傳來。


    才喝了一口酒水的徐匡猛然一驚,低頭看向桌麵。


    卻見剛剛那道微風吹過,將原本就攤放在桌麵上的書頁翻過一頁。


    徐匡驀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那一頁上,僅有一行小字,不同於書上的內容,似乎是早年有人寫在一側的,若不仔細看,肯定察覺不到。


    “微風拂書頁,書生無愧心。”


    徐匡盯著這一行小字,沉默了半晌之後,才恍然一笑,然後豁然起身,走到了房門口,打開房間。


    房門之外,月光明媚。


    徐匡抬頭南望,雙手作揖,躬下身來。


    “先生,學生定會無愧於心的!”


    ——


    南海邊緣,有個老人,站立於海邊,看著遠處波濤洶湧的海水,怔怔失神。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大步而來,停在了老人身後數丈遠的地方,躬身行禮。


    老人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那壯漢起身之後,便立於一側,沉默不語。


    老人就這麽安靜的站了許久,才緩緩道:“尹嘯雲,接下來該海潮閣了,可有把握?”


    那壯漢正是在風雷關大名鼎鼎的大都督,尹嘯雲。卻見那尹嘯雲隻是輕輕點頭,便不再多說。


    “有人南下,有人北上。”


    老人喃喃道:“接下來的風雷關,又要血雨腥風了啊。”


    “江湖散亂,如同散沙。卻不曾想被那蘇家小子串成了一副珠簾,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條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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