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院子裏的桃花開了。


    姐姐,你做的梅餅真好吃。


    妹妹甜甜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


    一張純真的笑臉在眼前晃動,眉眼彎彎。


    錦繡


    江月白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妹妹的臉。


    突然一群黑衣人衝過來,他們手中閃亮的刀劍朝妹妹身上砍去。


    姐姐,快走,別管我!


    快走!


    不行,我不會扔下你。


    她大聲怒吼,下意識地去摸劍。


    劍呢,我的劍呢,我的劍呢。


    錦繡的臉變得模糊,黑色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瞬間慌了,猛地想要坐直身子,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下。


    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


    “她還在發燒。”韓子謙擔憂地轉頭跟薑餘說道。


    薑餘伸手去摸江月白的額頭想試試溫度。


    江月白猛地睜開眼,死死地抓住身邊人的胳膊,疾唿,“劍,我的劍呢?”


    原本是由素素照顧江月白,結果發現她一直在發燒,燒得有點迷糊,不斷地處於噩夢之中,身體劇烈地掙紮。


    這才換了韓子謙守在塌前。


    抓住的是薑餘的手肘子,他著急盯著自己的胳膊,問韓子謙,“娘娘的劍呢?”


    韓子謙從塌旁一撈,手裏捏著的正是江月白的至尊寶劍,“你的劍在這裏。”


    此時江月白額上冷汗涔涔,唿吸紊亂,手緩緩地鬆開了薑餘的袖子。


    韓子謙緩緩地把至尊寶劍放在江月白的手裏,再握住她的手,拿住劍。


    在握住寶劍的一瞬間,江月白禁不住微微發抖。


    涼涼的劍柄入手,上麵的紋路她很熟悉。


    大腿骨上浸透骨髓的劇痛傳來,令她打了個寒顫。


    這一瞬間,她的靈魂迴到了軀殼,她的意識迴到原位,清醒地迴到現實。


    錦繡她死了。跟夢裏一樣。她來不及救她,她被壞人殺死了。


    她眼裏含著淚。


    錦繡怎麽能喊“姐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呢?她平日裏最撒嬌著對姐姐說,“姐姐你要幫我”,“姐姐你快來救我”。


    假如那時她能轉身不去管李北望,轉身去救錦繡,錦繡是不是就不會死。


    她怔怔地,悲傷而懊悔地垂下了眸子,淚水滾了下來。


    她合上了眼,這幾天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地閃現在腦子裏,因為服用了天機丹,每一個畫麵,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都記得很清楚。


    此時腿受傷處的疼痛一下下地攫取著她的心。


    她想起來做手術時切開血肉鑿開骨頭的疼痛,似乎跟此時一樣痛,又似乎更痛些。


    痛和痛之間似乎無法比較。


    她悲哀地想,不知道這處箭傷何時才能愈合,這輩子會不會因此殘疾,以後會不會變成了個瘸子,走路一瘸一拐。


    上一世猝死前的絕望感和無力感浮現在心頭。


    卷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到了三品妃位又怎麽樣呢。身體已經廢了,或許馬上就要傷口感染死了。


    就古代的醫療水平能熬過去嗎?


    這麽做值得嗎?


    江月白禁不住重新審視進宮後的一切。


    是自己錯了嗎?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救沈石溪吧?就安安分分跟江錦繡做個普普通通的小妃子就好了。


    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耳邊傳來一個溫厚的聲音,“錯不在你,錯在這個世界。要學會指責別人,而不是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韓少傅,他說得對。”


    那個堅定的聲音平和地引導道,“你可以把手放下,放在榻上。劍會在你的手邊,你隨時都能拿到。”


    江月白愣了下,緩緩地放鬆胳膊,就著韓子謙手的包裹放了下來。


    “薑院使,你告訴嘉寧妃,她的腿休養三個月後會恢複到正常,跟現在一樣。”


    韓子謙說完,對薑餘使了個淩厲的眼神。


    薑餘立馬會意,安慰江月白道,“對,韓少傅說得對,娘娘請放心,娘娘的腿好生休養,臥床休息,三個月後就會徹底恢複。”


    見韓子謙還在對自己使眼色,薑餘一狠心,咬牙說道,“臣以臣的性命擔保,臣所言不虛。”


    說完,兩個人一起緊盯著江月白的臉,雖然這屬於大不敬,但他們此時心無旁騖,隻有深切的擔憂。


    江月白感到腿上鑽心地痛,緩緩地睜開了大眼睛,低聲說道,“水,我要喝水。”


    韓子謙轉頭對薑餘說道,“她說她要喝水。”


    薑餘差點就脫口而出,是你是太監,不是我,然而十分識趣地去給江月白倒水。


    江月白瞟了韓子謙兩眼,意識上知道對方已經是公公了,但心理上他還是那個高冷的韓少傅,又或者是陰森森愛威脅人的麵具人,總覺得異常別扭。


    再迴憶起淩晨時,自從被謝夫人射傷了大腿後,一直都是韓子謙抱在懷裏,抱迴桃蕊宮,江月白直接鬧了個大紅臉。


    當時人多皇上也在腿巨疼,好像沒有心思想這麽多。如今在自己的房間裏,自己又躺在床上,就感覺很不一樣了。


    江月白猶豫了下,“韓大人,您看手術很成功,我都沒事了。皇上很需要您這樣武功高強之人,您快迴到皇上身邊伺候吧。”


    韓子謙淡淡地說道,“皇上命臣照顧好娘娘,臣就奉旨照做。”


    “可是這樣很別扭,”江月白禁不住說道,“韓少傅這樣高冷的大人物,做伺候人的事太折辱了。您還是換素素來,或者小羅子來也成。”


    說完還痛得冷哼了一聲。


    韓子謙依然淡定地坐在塌前的椅子上,“娘娘恕罪,但臣不敢抗旨不尊。”


    這確實是韓子謙的真實想法,心底無私,自然十分坦蕩。


    在江月白熟睡這段時間,他已經充分調整好心態。無非就是奉旨辦事。不過是第一次做公公,沒經驗而已。他告訴自己順其自然,不必胡思亂想。


    比如此時,他看江月白就很平靜,沒有任何異常,根本沒有剛進桃蕊宮時的慌亂緊張。


    他瞧見了江月白痛得打了個哆嗦,裝作很冷漠淡定,實則為無奈之舉。


    薑餘跟他說,痛是必然的,除非用阿芙蓉,也就是鴉片。但阿芙蓉對身體傷害性很大,極容易成癮,輕易不可使用。麻沸散也一樣,裏麵的主成分是曼陀羅花,隻能手術時用來麻醉鎮痛,不能常規服用。


    韓子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江月白疼,能做的隻有給她喂藥,陪著她,避免傷口撕裂。


    薑餘連忙補充道:“皇上都讓韓大人以項上人頭擔保,娘娘您就別為難韓大人了。他也不容易。”


    我,我,我容易嘛!


    幾乎不歇地連著做了四台手術。


    48小時連續icu值班查房。


    說完毫不留情地背過身去翻了個白眼。


    韓子謙已經預料到江月白醒來後會提出這些質疑,提前給薑餘安排好了台詞。


    實際上,皇上之前吩咐薑餘和韓子謙治好江月白傷情的話,四舍五入約等於這個意思,倒算不上假傳聖旨。


    何況皇後已經過世,江月白不僅是大功臣,而且是後宮排名第二順位的後妃,皇帝當前最寵愛的妃子。他們兩個哪敢有任何閃失啊。


    就他專業的意見來看,如果想恢複到正常水平,恐怕要完整地休養半年到一年才行。這個期間不能走遠路,不能幹重活,不能動作劇烈,更不能打打殺殺。一句話,得靜養。


    但把江月白大半瓶治傷膏給填進去了,提前三個月康複也很有可能,取決於這藥到底有多靈。


    薑餘對此充滿了好奇。


    躺在床上的江月白再次有了“我為魚肉,你為刀俎”的悲涼之感。


    沒辦法,隻要成了病人,就成為了被醫生和家人任意擺布的對象,所有的事情都有個安全帽“為了你的病著想”。


    好了,合理休病假,躺平三個月。


    在古代,尤其是在後宮,凡事隻要用聖旨來壓,絕對就跟五指山壓齊天大聖一樣靈光,除非皇上親自來給猴子解封。


    此時,江月白就感覺沒轍。


    安慰自己,他在身邊就在身邊吧,扭過頭閉上眼睛不去看就行了。


    可是韓子謙竟然喊她“娘娘”,要親自喂她喝水。


    這怕是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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