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掃了眼素素和小羅子,還有邊上帶著傷警惕地盯著四周的三名貼身侍衛。


    看來之前的纏鬥中寡不敵眾,貼身侍衛折損了一名。


    她遲疑了一瞬,緩緩地走近皇上,輕輕地靠在他身上,生怕會影響他的左手。


    低低喚道,“左手別動。”


    皇上伸手虛虛地攬在腰上,額頭輕抵著她的腹部,低低地說道:“皎皎。錦繡她走了。”


    這一刻,皇上眼中含淚,在江月白麵前將他的痛苦和脆弱暴露無遺。


    而江月白心中劇痛,她以為淚水會像剛剛那般湧出來,卻隻是感覺有點潮。


    皇上唿出很長很長的一口氣,“對不起,是朕沒有保護好她。”


    江月白眼裏的淚又湧出來一點點,但依然不多,她苦笑著沒有說話,用手抱住了皇上的頭,澀澀地說道,“這裏不安全,進去說話。”


    這一刻,她明白了為何小妹沒有死。因為皇上信守了在轎輦上的諾言,無論她做了什麽錯事,都留她一條性命。


    也明白為何錦繡死了,因為小妹使出了全力刺殺皇上,隻是被錦繡全力承受。


    她垂下了眸子,“錦繡她她.”


    她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身子顫抖,心中滿是悲傷。但此時並不是悲傷的時候,她悲哀地想。


    李北辰陷入了錦繡離去的迴憶中,卻又理智地把自己拉迴現實,也在想,現在還不是肆意悲傷的時候。


    李北辰:“你們先去準備靈堂。給淳妃梳妝打扮一番,要按照妃子的儀製,怎麽隆重怎麽來。”


    頓了頓,調整了下情緒,“皎皎,朕有話要對你說。你的手涼。先去換身衣裳,再來說話。”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逼退淚水,微微勾起嘴角,低低地應了聲,“好。”


    看向李北辰的左手,青色中帶點紫,看起來血脈不通暢又像是中毒了的樣子,關切地問道,“皇上的手恢複得如何了?”


    “剛剛.”小羅子正要出聲,卻被李北辰打斷,“還不快去布置靈堂?”


    小羅子噤了聲,低著頭匆匆地離開。


    李北辰淡笑著說道,“薑太醫來檢查過了,說簡直無法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靈丹妙藥,能夠瞬間接骨。愈合得不錯,就是不能動。”


    江月白迴想起當初給小羅子接斷指的時候,必須得保持在桌麵上一動不動,還要忍受接骨生肉的噬心之癢,“皇上有沒有感覺很癢。”


    “嗯,有點。”李北辰故意很輕鬆地說道,其實此時就在承受著難以承受的那種癢,卻還要咬牙堅持住,保持手部一動不動的姿勢。


    癢是比痛更難忍的一種感受,但此時為了康複,隻能硬撐著憑心智去克服。


    江月白來之前,素素和小羅子兩個人就在兩個人同時固定住手腕和手掌,阻止發生位移。


    李北辰此前因為擔心江月白打不過魏王,又擔心魏王會對太後下毒手,急著想要出來,結果手看起來接好了但是沒接牢,中間斷過一次掉在地上。


    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痛。比此前被魏王砍斷手時還要痛。


    素素告訴了皇上,江月白昨天身子疼痛,臉上受傷都沒有舍得用治傷膏,就是為了皇上緊急要用時留著。


    可是她昨天初次承寵,又因為自己的貪戀,一再采擷,想必很是苦楚。昨夜辛勞,今日打鬥奔波,沒有半點休息。


    李北辰禁不住拉著江月白的手,溫柔地說道,“皎皎,你受苦了。”


    江月白搖搖頭,“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臣妾先給皇上包紮固定下。”


    她計劃給皇上做個簡單的夾板固定住,再掛在脖子上。這樣手掌連接處既不會發生位移,皇上又可以簡單走動。


    “先不急。朕這會兒哪裏都不能去。”李北辰目光沉沉,“皎皎,你替朕去慈寧宮那邊看看母後的情況。老六一個人在那邊應付,朕不放心。剛剛一時權宜之計支開金吾衛去慈寧宮。毛玉良是陳相的人,你趕緊去看看。”


    江月白點點頭,低聲應道,“好。”


    她退後一步,在李北辰腳下跪下,“臣妾不在身邊保護皇上,皇上珍重。”


    “朕會的。你也要珍重自己。”皇上用力地捏著江月白的手心,“剛剛丞相跟你單獨說了什麽。”


    他沒有看到丞相與江月白聊天時的場景,隻看到丞相獨自打馬離開的背影。


    江月白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他抓了臣妾弟弟。威脅臣妾,不可以傷害璟妃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能殺了他,否則就加倍傷害臣妾弟弟。”


    “可恨。”李北辰右手禁不住緊緊握氣,“他有沒有提條件,怎樣才能放你弟弟迴來。”


    江月白垂下眸子,淡淡道:“生下皇子,立為皇後。”


    李北辰禁不住冷笑一聲,“這斷然不可能。錦繡,朕一定會幫你找迴弟弟。”


    說完,兩個人都愣怔住了。李北辰無心之下,將江月白叫成了錦繡。


    疼痛,劇痛。


    江月白隻是簡短地“嗯”了一聲,理智而平靜地說道:


    “隻要不動璟妃,臣妾弟弟對陳相就有利用價值,暫時就是安全的。希望皇上馬上加派人手去保護臣妾的爹娘,他們在宮外,臣妾很擔心。”


    目前還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要一件件的來。


    弟弟的事情很重要,但相對而言,沒有那麽緊急,暫時可以先放放。


    危機之下,要想遊刃有餘,轉危為機,必須要提前有所準備的同時,要有穩健的危急應對套路模式。


    心態不能慌,情緒不能崩,安排不能亂。


    無論是平常,還是危機之中,都要把紛繁蕪雜焦頭爛額的一堆事情,按照緊急程度和重要程度兩個維度進行排序和分類。


    最優先安排緊急且重要,接著將緊急不重要和重要不緊急的事情交叉進行,不要偏廢其一。


    既不重要也不緊急的事情,就交/推/分給別人幹,或者花錢找人幹,或者幹脆就不做了,放棄掉這類占用時間精力又沒有價值的事情。


    “好。朕現在就安排下去,”李北辰注視著江月白的眼睛,關切地說道,“別跪了,快起來去換身衣服。”


    江月白剛起身,正要迴正殿屋裏換衣服,瞬間由弟弟這件事,她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原來如此。


    她幽幽地對李北辰說道:“皇上,陳相之所以沒有反叛還挾持了臣妾的弟弟,是因為他挾持的皇孫這幾天恐怕毒發身亡死了。他手裏就沒有了籌碼。如非如此,他興師動眾帶著兵部尚書和金吾衛指揮使冒著這麽大風險而來,沒有達到目的,陳相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善罷甘休。”


    所以皇帝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嗯。”李北辰點點頭,眼神微微一閃,“不僅如此,陳相做了兩手準備。一手挾持皇孫做傀儡;一手支持魏王。所以他設局把大女兒嫁到了韃靼。如果魏王不是提前被誅殺,他就是來配合魏王起兵造反的。”


    “正是這樣。”江月白恨恨地說道,“他猜到了魏王失敗,皇上您定會很快反應過來,說不定今晚就要殺他,所以提前設計好抓走臣妾弟弟。”


    這樣一看,抓了江月白的弟弟以挾持皇帝,觸犯皇帝最大的逆鱗,不過是陳相黔驢技窮、苟延殘喘的下下策。


    李北辰:“朕一定會為你做主,將你弟弟救迴來,讓他們陳家付出代價。現在,你馬上去太後那邊護好太後,如果太後被挾持,朕就會很被動。”


    他之前的計劃確實是今晚賜陳相毒酒一杯,好讓他在夢裏就死,這樣能暫時穩住韃靼,繼續利用陳相大女兒這顆棋子。


    江月白點點頭,跪下來對著李北辰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她明白在救出弟弟這件事上,需要的海量資源,遠遠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最終還是要靠皇帝出馬。


    尋找助力並不可恥。


    李北辰伸出右手,撫摸了下她身上的披風,笑著說道:“先帝這身披風在你身上格外好看,英姿颯爽。朕很喜歡。”


    江月白亦微笑著,“皇上您放心,臣妾定不辱使命。”


    李北辰垂首看向江月白,眼中溫柔,“要小心。”


    江月白迴到自己的房間後,試探性地拉開衣櫃的一瞬間,裏麵有人拿著匕首對著她直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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