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寒的喊聲遠遠傳了下去,在山穀間迴蕩。迎春拿了江小寒為她們準備的繩索,走進洞中,看了水仙一眼。二人各有心思,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又同時歎了口氣。


    江小寒喊完這句話,便迅速離開,找路下山。


    與楊木蘭分別已經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了哪裏,會不會被魏齊的人抓到。一想到這些,江小寒心裏就忐忑不安。


    他沿著小路,快步走過,口中不時輕聲喊道:“木蘭……木蘭……”


    江小寒不敢喊得太大聲,以免被還躲在附近的玄陰教的人聽到。如此在山間兜兜轉轉,走了許久,也累得筋疲力盡。


    就在他越來越絕望的時候,忽聽小路邊草叢裏傳來迴聲:“小寒哥哥……”


    江小寒又驚又喜,看看左右無人,猛地衝進草叢。


    草叢裏有個窪地,窪地裏野草長得比人還高。楊木蘭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警惕地盯著四周。


    一看到江小寒現身,楊木蘭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到江小寒懷裏。她到此刻依然不敢放聲大哭,隻是斷斷續續泣道:“小寒哥哥……你……到哪裏去了……我好害怕……”


    江小寒摟著她,柔聲安慰了一陣。楊木蘭這才漸漸止住眼淚,但抽抽噎噎,一時停不下來。


    江小寒左右看了看,心中疑雲大作,問道:“嶽先生人呢?他去哪裏了?”


    楊木蘭將身後的草叢一分,隻見裏麵躺著一人,赫然正是嶽先生。江小寒大吃一驚,上前摸了摸。嶽先生身體依然冰涼僵硬,竟已死去多時了!


    楊木蘭抽噎道:“昨天我們逃到這裏……嶽先生說我們跑不過他們……就在這兒躲著……後來……後來他就死啦……嗚嗚……”


    楊木蘭“嚶嚶”地哭著,顯然這一天一夜獨自躲在這裏,與一具屍體為伍,著實嚇得不輕。


    江小寒摸著她的頭,柔聲安慰道:“別哭了,有我在呢!”


    他一邊安撫楊木蘭,一邊暗想,原本還對嶽先生有些懷疑,想不到他真死了。唉……


    過了一會兒,江小寒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今天……已經七月十四了……”楊木蘭想了想,才說道。


    “七月十四了……”江小寒看了看嶽先生的屍體,歎道,“木蘭,現在到處都是敵人。咱們最好是躲起來,悄悄離開這裏。可是我答應過嶽先生,要在七月十五之前,把他帶到石塚。如今他履行了承諾,把陰陽之理都教給我。我們該不該完成他的心願呢?”


    楊木蘭點點頭,一臉嚴肅地道:“我們當然應該!”


    說完這句,她接著又說:“可是他已經死了……”


    “人死了,我就把他葬到那兒!”江小寒說著,將嶽先生的屍體負在背上。


    此刻天邊僅剩一點落日餘暉,距離半夜子時還有三個時辰。隻要趕得快一些,應該能按照諾言,在七月十五之前,將人送到地方。


    “咱們趕得緊一些,把嶽先生的屍體送到石塚,了卻他的心願。然後咱們就遠遠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江小寒背著屍體,一邊走一邊說。


    “好!”楊木蘭如同驚弓之鳥,連聲答應。她不時左右張望,生怕有人躲在附近。


    所幸這一路清靜不少。大概是魏齊帶著人找了一天,已經放棄了。


    天暗了下來,走了許久,前方道路漸漸平緩,終於來到山腳下。那片光禿禿的石地就在眼前。江小寒不敢耽誤時間,經過一座巨大的石碑,頭也不轉。


    楊木蘭跟在後麵,忍不住瞧了一眼。那石碑已經從中斷了一截,剩下一半,上麵有兩個斑駁的大字。


    “袁……墳……”楊木蘭隨口念了一聲。碑上的字殘破不全,但那個“墳”字卻是清晰可辨,楊木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忽然想起,從前母親給她講過,七月十五中元節,又叫做鬼節。據說在十四這一天,鬼門大開,陰間的孤魂野鬼全都來到人間,直到七月十五正午,鬼門關閉,所有的鬼怪才會返迴。


    晚風漸起,吹得楊木蘭脊背發涼。她尖叫一聲,快步趕上江小寒,緊緊揪著他衣角,問道:“小寒哥哥……這裏陰森森的……不會有鬼吧……”


    江小寒自己就是個孤魂野鬼,平素人嫌鬼厭,連閻王爺不肯收。他自己當然不怕什麽鬼怪之說。


    聞言,隻是笑了笑:“怕什麽?有我在這兒,就算有鬼,也被我打跑了!”


    兩人說著,走進了石塚。隻見這石塚占地頗廣,身處其中,隻見周圍全是巨石壘成的古怪建築。或成立柱,或成圓形古堡,千奇百怪。


    江小寒背著屍體又往裏走了一會兒,漸漸來到石塚中心。隻見前麵一座巨大的墳頭,以巨石壘成。石塚下麵有個黑乎乎的小洞口,也不知裏麵是什麽。


    楊木蘭緊張地問:“小寒哥哥……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大概……是哪個倒黴皇帝的陵寢吧……”


    江小寒也不甚了了,四處看了看,笑道:“這兒有個洞,倒省了我挖坑了。把嶽先生葬在這裏,也讓他享受一把皇帝老兒的待遇。說不定下輩子,他能轉世當皇帝呢!”


    楊木蘭聽他開玩笑,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這一笑,心中的恐懼頓時減輕了不少。


    石塚下的洞口隻有兩三尺見方,剛好能容下一人平躺著進入。江小寒先把嶽先生的腳塞了進去,接著推著肩膀,把屍體往裏麵送。


    那洞口黑黢黢的,似乎有個斜坡。屍體剛進去一半,便順著斜坡滑了進去。


    江小寒擦了擦汗,心想,嶽先生啊嶽先生,我總算沒有食言,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他站起身,雙手合十,朝洞口方向拜了拜。忽然又想,我與他一路走了八九天,隻知道他姓嶽,連全名都不知道,想給他立個碑也不成了。嶽先生對於陰陽之道如此熟稔,恐怕也不是一般人。隻是不知道為何要隱居在那柳樹林裏……唉,不管怎麽說,人死燈滅,此刻都已不重要了。


    江小寒站了一會兒,忽然有些惆悵,歎了口氣,又想,了結了這件事,下一步該怎麽辦呢?莫名其妙地跟玄陰教的人結了仇,那請帖和書信到底該怎麽送?


    他正愁眉不展,忽地聽見一聲陰惻惻的怪笑。


    大半夜在墳地裏忽然想起這麽滲人的笑聲,即便是膽大包天的江小寒,也不由地冒出冷汗。


    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又傳來一聲鬼笑。接著前後左右,各個方向都傳來鬼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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