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寒早已料到他會這麽說,不由得歎了口氣,苦笑道:“退出如意宗,直接像旁人一樣不來就是。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白跑一趟?”


    “做人得有始有終,我不能讓萬老頭兒白白在這兒等著不是?”


    江小寒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老實人……”他輕歎一聲,又說道:“你不用等了,萬老鬼已經死了。”


    “啊?死了?”趙豐年大吃一驚,“可官府的通緝布告……”


    “萬老鬼是我親手安葬的,沒有旁人知道。”江小寒想到萬一寧鄭重其事地托付如意宗,不禁有些黯然。不知道萬一寧泉下有知,有沒有料到如意宗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算了,走吧。世上再也沒有如意宗了……”江小寒擺擺手,緩步迴城。


    趙豐年也有些感傷,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大聲道:“慢著!”


    他口中一喊,伸手便去抓江小寒肩膀。江小寒警覺機敏異於常人,察覺趙豐年異動,已經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他這一個多月裏,將幻身術練得純熟無比。意隨心動,立刻便在原地幻化出一道幻象。而自己早已催動流光遁身法,站在了四五步開外。


    趙豐年一把抓了空,頓時愕然。等他看到幾步之外的江小寒,不禁又驚又喜:“這……這是什麽幻術?是如意真經裏的神通麽?”


    “你做什麽?”江小寒冷冷地盯著他。雖然知道趙豐年本領低微,對自己完全沒有威脅。但他還是習慣警惕提防著對方。


    趙豐年卻是笑逐顏開,歡喜地幾乎要跳起來。他指著江小寒道:“萬老頭兒將如意真經傳給了你?你居然練出了萬老頭兒都不會的神通!”


    “那又怎樣?”


    “怎樣?”趙豐年歡喜道,“咱們發啦!”


    “什麽意思?”江小寒不禁有些納悶。


    “你怎麽這麽笨?”趙豐年不禁有些著急,“你說,咱們氣脈之體為什麽要學幻術?不就是為了混口飯吃麽?可是大家悟性太低,學不會什麽高深的幻術。就那麽幾手,很快大家就看膩了。要是能不斷推陳出新,還愁京城裏這些達官貴人不捧場麽?”


    “你是想讓我加入戲班,去表演戲法?”江小寒忍不住嗤地一聲笑。


    誰知趙豐年也不屑地笑了起來:“笨蛋才加入戲班子。江小寒,你可以把你的幻術教給我。我保管咱們能日進鬥金。實話告訴你吧,我可不是一般人!京城最大的青樓——如意坊,聽說過吧?我就是如意坊雇請的幻術師!”


    “如意坊?”江小寒頓時來了興趣,“如意坊居然會雇幻術師?”


    “孤陋寡聞了吧?”趙豐年一挺胸膛,“如意坊的名字,與咱們如意宗原本就有關聯。想當年,咱們的祖師爺卓安如,那可是風度翩翩,神仙一般的人物。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朝思暮想,隻為了見他一麵。這些姑娘來到京城,便聚集在一處住下。後來,這個地方,便成了如意坊。”


    “還有這種事?”江小寒仿佛是在茶樓聽說書一般,頓時來了興致,“這麽說,一開始如意坊並不是青樓?”


    “如意坊成為青樓,那是祖師爺仙逝百年之後的事了。”趙豐年擺擺手,又道,“廢話少說,江小寒,我剛才的提議如何?咱們何不一起合作?”


    江小寒嗬嗬一笑,忽然把臉一板,嚴厲地說道:“合作個屁!萬老鬼臨死前,將如意宗托付給我。老子現在是如意宗的宗主!趙豐年,你要想學幻術,乖乖奉我為主,忠誠效命。說不定我心情一高興,就教你一兩手!”


    第二天上午,江小寒推著板車,從赤闌坊的大街上走過,還不時想起昨夜的情景。趙豐年原本已經決意退出如意宗,沒想到被江小寒一糊弄,又巴巴地加入進來了,甚至要給江小寒下跪行禮。


    江小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將他留下來。趙豐年悟性不足,沒什麽本事。他在如意坊那種地方,養成了油嘴滑舌的毛病。偏偏這個人心眼實,做不出什麽奸滑的惡事。這樣的人,既做不成君子,又當不了小人。江小寒實在不知道留著他有什麽用。


    或許,隻是因為趙豐年那個特殊的身份吧。如果哪天自己想看看如意坊裏的姑娘們,過過眼癮,也算是有了一道後門。


    想到這裏,江小寒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年頭可真是怪了,當官兒的反倒不如咱們小老百姓太平。你瞧這一個個少卿大人,就好像排著隊兒去鬼門關報到似的!你說,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江小寒從翠茗樓前走過,恰好聽見大堂裏的茶客在議論。時辰尚早,他索性停下了腳步。


    這時另一個茶客笑道:“嘿嘿,老楊,你膽子可不小,居然敢議論朝廷大臣?”


    眾人知道這人乃是打趣,哄笑一陣,也沒放在心上。旁邊又有一人對那老楊笑道:“是啊,老楊,你既然這麽說,那還讓你那寶貝兒子天天苦讀,考取功名做什麽?”


    老楊幹笑兩聲,老臉一紅,道:“大不了……不讓他當少卿就好了……”


    “呸!你以為少卿是誰想當,就能當的?老楊啊老楊,你這張麵皮可是越來越厚了!”


    幾個人越聊越興奮,忽然看到江小寒在門口發呆。這小子難得沒有插科打諢、耍無賴,眾人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有人忍不住笑道:“呦,這不江小寒嘛!你的屎都屎都倒完了,還推著車做什麽去?”


    “出城!”江小寒心裏想著事情,下意識便說出了目的地。


    “出城?出城做什麽?難道城外有寶貝撿?”眾人哄笑。


    江小寒心頭一凜,趕忙打趣道:“不去怎麽知道沒有?嘿嘿,說不定真讓老子撿到寶貝,從此飛黃騰達,就可以把咱們赤闌坊一枝花——秀姐兒娶進門啦!”


    他轉眼迴歸了本性,嬉皮笑臉地衝著街對麵的李秀兒擠眉弄眼。


    李秀兒是赤闌坊出了名的美人。別人都是女大十八變,她卻是幾個月就變一變。江小寒是遠近聞名的潑皮混混,抓到機會,自然要調戲一番,過過嘴癮。


    李秀兒好端端的,又被江小寒占了便宜,又羞又惱,麵皮頓時紅了。在一旁賣梨的李阿婆趕忙對孫女道:“快!快迴家去!”


    而李秀兒的好閨蜜張蓮花,瞪著一雙殺豬眼,大聲道:“秀兒,不用怕他!這種小混混,你越是怕,他就越猖狂!”


    “是……我……我才不怕他!”李秀兒勇敢地朝江小寒怒目而視。


    其實江小寒模樣長得算得上是伶俐,濃眉大眼,臉龐如峰如嶽,五官輪廓線條分明。而且由於從小吃苦,相比那些文弱書生,世家公子,更多了一絲同齡人少有的滄桑與深沉。


    若不是他油嘴滑舌,無賴耍渾,倒也是個十分惹人心動的少年。李秀兒與他同齡,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隻看了兩眼,居然羞得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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