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快樂的日子裏,總是感覺時間過得非常的快,來到東廣的這幾天裏,江小龍和範菊英兩人感覺自己就好像掉入了蜜糖罐子裏一樣甜蜜,盡管兩人都知道這種甜蜜未必有未來,但這沒能影響到兩人的快樂心情。


    初十的早上,工廠開工了。


    範菊英和江小龍吃過了早飯,便手牽著手,一起向工廠走去,快到工廠的大門前麵時,範菊英把小手收了迴去,不再讓江小龍牽著。


    走到了工廠的大門口,看到大門口站著四個保安,服裝筆直,每看到一個人走入廠門,便齊聲的說了一句:“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江小龍第一次看到這認真的祝福場麵,嚇得也跟著範菊英一起迴應了一句:“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進了工廠的大門,江小龍又看到了那個胖胖的男子,上次去報名時看到他坐在辦公室裏的那個胖男子,認得此人是這家工廠的總管,大名叫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大家都叫他肥佬,而他也喜歡肥佬這個稱唿。


    肥佬給了範菊英一個紅包,範菊英說了一句新年快樂,恭喜發財。肥佬也迴答了同樣的話。


    江小龍跟著範菊英向一個車間的大門走去時,忍不住問範菊英說肥佬幾天前不是已經給你一個紅包了麽?怎麽今天又給?範菊英迴答說上次給的是廠裏給的紅包,這次是他個人給的紅包。


    名堂還真多。江小龍小聲的說了一句。範菊英對他說,東廣這個地方,凡事喜歡討個彩頭利是怎麽的,這是他們的地域文化之一,和我們的家鄉有些不太一樣,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八點整,從辦公樓頂上掛下來的萬頭爆竹被點燃,劈劈叭叭的聲音過去之後,車間裏的機器開始轟鳴了起來。


    範菊英給江小龍安排的,是一個搬運的工作,工作還算比較輕鬆。主要是把成品車間裏的產品用車子拉到包裝車間,就算是完事了,和江小龍一起幹同樣工作的,是五個年輕人,每人一部小小的液壓推車,上午拉五趟,下午拉五趟,距離有兩百米左右,每一趟的重量,大約是一到兩噸之間,好在地勢平,那液壓車也好拉,江小龍倒也感覺輕鬆,一個和江小龍一樣年紀的小夥子,卻說這活辛苦幹不了,一早上沒幹完就走人了。


    江小龍拉了兩趟之後,範菊英走過來悄悄的問他這活能吃得消麽,江小龍說沒有問題。


    的確,和在省城裏的半山工地挑磚,這活顯得輕鬆多了,不過錢也賺得少多了,沒入廠前範菊英就告訴江小龍說,這活一個月五百塊。這時候,江小龍也才知道,範菊英是包裝車間的主管。


    江小龍悄悄的對範菊英說,這工廠裏,又有主管又有總管,他聽得頭暈,不明白其中是怎樣的關係。範菊英告訴他,這廠裏,總管隻有一個,就是江小龍見過的那個大胖子,大家都叫他肥佬,管整個廠,主管各管一個部門,注塑、五金、成品三個車間,是大部門,部門的主管也叫大主管,月工資一千到一千二之間,包裝和繞組兩個部門人比較少,部門主管叫小組管,月工資七百左右。


    聽到範菊英這麽說,江小龍總算明白了,他問範菊英那肥佬的月工資是多少,範菊英說她也不太清楚,聽說一年十多萬,年薪式,不是按月算的,按年算。若是年景好,會有十多萬的分紅之類的錢,過年時還有兩三萬紅包。


    江小龍聽著,嘴張得老大,心裏暗想這麽多錢,恐怕趙桂香那樣的老板,一年下來淨收入也沒有這麽多吧?範菊英把早上肥佬給的紅包拿出來給江小龍看,江小龍看到裏麵是三百塊錢,驚得又張大了嘴巴,說範菊英這過年的紅包都快趕上一個月的工資了。範菊英說大主管那邊,肥佬給的紅包是五百塊,為的就是讓大家心裏感到爽了,然後想盡所有辦法,把產量搞上去。最後範菊英又對江小龍說,廠裏還有一個廠長,廠牌是綠色的,新年剛開工,總管和廠長都會戴著廠牌,過了一個月,大家都知道他們誰是總管誰是廠長了,他們就不戴廠牌了,隻有主管和工人天天上班戴廠牌。


    不是有總管和主管了麽?還要廠長幹什麽?江小龍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於是又問範菊英。


    廠長不管廠裏的事,職責是和當地的各級各部門之間的溝通,還有和當地人之間的溝通,整天吃吃喝喝。範菊英說到廠長時,也忍不住想笑了,這裏的廠長,和家鄉的那些工廠裏的廠長所做的工作,的確相差太遠了。


    快下班的時候,江小龍果然看到了一個胸前戴著綠廠牌的人,瘦瘦的,一臉的酒氣,他和肥佬站到一起時,剛好形成最鮮明的對比。江小龍的眼睛從肥佬的廠牌上掃過時,發現肥佬的廠牌是金色的。


    年薪製,江小龍第一次聽到這種工資結算方式,他感覺這事比怎麽都新鮮,對他來說是聞所未聞。


    中午,江小龍第一次在工廠的食堂裏吃飯。


    食堂的飯廳超大,在飯廳的一邊,有十個不到一尺寬的方形小窗,工人們依次排隊,把餐具和飯卡從小窗裏遞進去,每個小窗後麵有兩個人,一個負責在飯卡上打上勾,另一個向餐具裏裝飯裝菜。


    菜有四五種之多,看起來做得都不怎麽樣,有的很辣,有的微甜,大多數都是不辣也不甜的家常菜,幾乎全是素的,偶爾能看到一些菜裏有小肉丁,也是少得可憐。


    範菊英和廠裏的幾個主管,全都在食堂的小窗後麵,幫著食堂的工作人員收飯卡,然後在飯卡上打勾再還給打飯的員工,江小龍想這大概是因為食堂裏的人手不夠,他們才加入幫忙的行列,如果沒有他們來幫忙,員工們領飯的時間就會大大的放慢了,要知道這是上千人的工廠,要在半個鍾頭之內全部領到飯,的確不是一件小事情。


    飯廳的一角,有一個很小的商店,主要賣一些餐具和日用品,例如牙膏牙刷毛巾盆桶杯子之類的東西,江小龍在那裏買了一個不鏽鋼大湯盆,洗了一下,也加入了打飯的行列,他特意選範菊英所在的那個窗口排隊等候打飯。


    靠近大門口的打飯隊伍,排隊最長,兩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不知道因為怎麽事爭吵了起來,一個用手裏的飯盆子去打另一個的頭,另一個則用腳踢對方的屁囗股還擊。


    “幹什麽?幹什麽?”站在門口的兩個保安叫了起來,連叫兩聲之後,那兩人便安靜了下來,剛才拿盆子打人的男子,跑到另一處去排隊等打飯,也不知道剛才他們兩個是在打架還是在嘻鬧。


    終於輪到江小龍打飯了,戴著廚師帽的漢子一邊向江小龍遞過去的盆子裏裝飯一邊問江小龍要吃怎麽菜不要吃怎麽菜,站在一邊的範菊英替江小龍說不要甜的也不要辣的,漢子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一見的笑容問範菊英,說是你親戚呀?範菊英沒迴答,把手裏打過勾的飯卡遞到了小窗外麵給江小龍。那漢子也不在意,問江小龍飯夠不夠,一邊問一邊給江小龍打菜,那菜明顯的比別的員工多出了許多,範菊英說給他加點飯,於是那漢子又給江小龍加了小半勺飯,這才把飯盆子放到了小窗上。


    江小龍拿著飯盆子離開小窗,一邊走一邊吃,發現這飯看起來雖然賣相不錯,但米是陳年的舊米,味很重。對常年有葉菜的東廣來說,這菜隻能算是很一般,油放得有點太少了,但鹽倒是很多,讓人一吃到嘴裏就感覺吃到菜了。


    飯廳裏隻有很少的幾張桌椅,早就被大群的年輕姑娘們占去了,看上去很擠,吃起飯來不怎麽方便。


    百分之九十的員工都是站著吃飯,有的人還把飯端出飯廳外麵的桂樹下去吃,但不能走遠,走得有些遠了就會被幾個保安趕迴來,說吃飯的時候不能遠離食堂,免得飯粒剩菜掉到地上不衛生。


    飯粒剩菜不是在盆子裏嗎?怎麽會掉到地上?江小龍很奇怪,當他把吃不完的一點菜拿到食堂裏的泔水桶裏去倒掉時,才知道保安的話沒有亂說:食堂裏,剛才還是十分幹淨的地麵上,現在到處都有剩飯和剩菜,有的地方還是一小堆,江小龍不明白,泔水桶明明就在不遠處,這些年輕人怎麽就隨手把吃不完的飯菜向地上倒或者向地上撒去了呢?這可是糧食啊!再說這樣把飯隨地倒掉也很不好,若有人不小心踩上去,會滑倒的。


    把盆裏的剩飯倒進泔水桶裏去之後,江小龍去洗碗池邊洗碗,發現洗碗池裏也到處有剩飯剩菜,還很多。


    從食堂裏出來時,江小龍剛好看到範菊英也吃飽了飯從食堂裏出來了,她把江小龍手裏的飯盆和飯卡收去,說江小龍暫時還沒有住的地方,就先放在她住的那裏。


    飯堂的上麵,是員工宿舍,二三四,三層是男宿舍,五六七,三層是女宿舍。旁邊有另外一棟小樓,總管和廠長還有一些專業的技術人員,就住在那裏。


    範菊英的宿舍在五樓,江小龍和範菊英走上五樓時,看到有很多的男員工不停的在女宿舍裏進進出出,於是也跟著走了進去。


    靠近門口的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正坐在床邊換衣服,她的身上脫到隻剩下那麽一點了,旁邊卻站著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她的男朋友,正雙眼看著她那高聳的胸口,從旁邊走過的年輕男子們,也向那地方瞄。嚇得江小龍想向門外退出去,範菊英卻拉了他的手說別理這些女子,她們的床邊都有簾子,卻懶得去拉一下,活該讓男人們一飽眼福,你若喜歡看,每天上來轉上一圈,保證你天天不會白來。


    範菊英的話,讓江小龍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但她說的也確實是實話,這些姑娘的床邊,都有簾子,是工廠配到每一張床上的,但她們就是懶得去拉那簾子,就坐在床邊上換衣服,沒把在女宿舍裏走來走去的男員工們當迴事。


    放下了手裏的飯盆子,範菊英和江小龍一起走出了宿舍,到廠門外麵去買床上用具,買迴來之後,上了二樓,找了一張沒有人睡的鐵床,簡單的打掃一下,江小龍便算是安頓下來了。


    鐵床全都是上下兩層的結構,住在二樓的人並不多,鐵床的第二層幾乎全是空的,江小龍睡著的這一鋪床,也是一樣。倒是和女宿舍最近的四樓,早就已經住滿了,每一張床的上下兩層都有人睡,畢竟那裏離女宿舍近,去找一下樓上的相好方便。女宿舍也差不多,和男宿舍很近的五樓全住滿了,而離男宿舍比較遠的七樓,幾乎沒有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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