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輪拖拉機停在玉米地旁。夫妻倆二話沒說,擺開陣勢便割了起來。張一表平日裏遊散慣了,終究不是幹活的料,沒幾下就坐在地邊抽起煙來。田舒還在一個勁的忙著。

    深秋的太陽沒遮攔地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這個從小沒了爹娘的女人,心裏隻裝著三件事:伺候男人;撫養孩子;勤於幹活。尤其在生活用度方麵很是節儉,從來舍不得買一件時興的衣裳。為此她的兩個已經出嫁的女兒經常責怪她,可田舒總也改不掉。穿著她們姊妹倆曾經穿過的衣服,反倒覺得自在,有時還覺得“時尚”。時間久了,孩子們又拗她不過,隻好由著她的性子,也不再言語什麽。可對於她的男人張一表來說: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才懶得管你呢!在他的眼裏,田舒幾乎一無是處。現在他又在外麵跟劉美“粘糊”上了。自然而然對田舒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田舒卻深愛著他,覺得自己的男人是個爺們——不僅能說會道,而且大大小小還是個村幹部。你還別說,張一表也確確實實能幹,村裏家家的喜事·喪事都要找他來置辦,這些事情俗套多,前前後後他得忙活三天,處理應酬得滴水不漏。特別在正席那天中午,用現在時髦的詞來說那就是司儀。瞧!他往場麵上一站,那一段台詞真是叫絕,人們無不拍手稱快。當然也有背地裏在罵他:這個王八羔子,什麽時候學得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然而在田舒眼裏,這就是“能耐”,她打心眼裏喜歡。有時,心裏美滋滋地想:今生做你的老婆,下輩子還要嫁給你!

    可憐的女人啊!整天省吃儉用的熬煎著自己,還喜滋滋的挺滿足的。張一表在外麵混女人,她竟然蒙在鼓裏。也正是她這善良的性格,為張一表日後的胡亂作為滋生了膨脹的欲望,悲劇從此日複一日愈演愈烈。

    大約一個鍾頭過去了,她望著身後倒下的一大片玉米,攏了攏額前的一綹頭發,繼續用力割著。還在原地紋絲未動的張一表,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無奈的拿起鐮刀,準備再割一會兒。田舒迴過頭來看著他的樣子‘忙說:“嗨,你那身子骨不行,快別割了,迴家看看兒子吃飯了沒有?”玉米地離家僅有一裏多路,張一表二話沒說,扔下鐮刀,順著田壟往家裏走去。

    她心疼自己的男人,知道他很少幹這種農活,再加上他又有肺氣腫。自己還是多幹點。

    天氣沒有一絲涼風。中秋時節,臨近晌午的時候,還是熱得讓人吃不消,尤其在四麵高高的玉米地裏,像蒸籠一般。

    玉米杆在田舒鐮刀所及之處,一根根順從地倒下了。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眼前發黑,急忙坐下定了定神。過了一會兒,覺得好多了。心想:大概是早上沒有吃好,餓得頭暈。她不由得埋怨起來:已經晌午了,一表怎麽還不來?她不時地往瞭望一下對麵的河床上,希望能看到他的出現。

    一會兒,壟畔的前麵走來一個人。她估摸著一定是張一表,因為其它地裏的相親們早已迴去了。等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兒子。“吃了早飯沒有?你爸呢?”她關切地問道。“在做飯呢。媽上車吧。”兒子一邊說,一邊來到了車旁,操起搖把,搖了幾下,四輪車啟動了。她坐在兒子旁邊,看著車穩穩當當地向前行駛著。一種欣慰感驅散了她的饑餓和疲勞。是啊!兒子已經成人了,也很懂事,我將來也可以有個依靠了。

    一根煙的工夫,就迴到了家裏。張一表盤著腿早已吃上了,還喝著酒。田舒洗了把臉,從水缸裏舀了半瓢水,仰起脖子咕嘟嘟地喝了起來。丈夫撂下碗筷,光著肚皮,四腳朝天躺在了炕上。她是又累又乏,喝了涼水之後,已經沒有食欲。兒子給她盛了一碗米飯,她隨便的吃了幾口,實在咽不下去。其實飯菜早已涼了。兒子小俊看著母親說:“媽,你吃點吧,別把身體垮了!”田舒摸了摸兒子的頭,眼裏漾出了幸福的淚花,勉強把碗裏剩餘的吃了進去。兒子十九歲了,父親對媽媽的態度,他的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和看法,常常為媽媽感到委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幫母親幹一些家務活。

    這時, 小俊替媽媽收拾著碗筷。田舒看著兒子,渾身酸疼地躺下了。張一表早已鼾聲如雷了。田舒心裏在想:兒子也不知考得怎樣了?有心再問問他吧,兒子本來已經夠煩的了。萬一考不上······哎,該咋辦啊?想著想著,也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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