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殤正自傷心之時,玄音似也感應到了。於是便漫山遍野地尋找她,閃電般飛翔的速度,雄鷹般敏銳的眼神,幾番盤旋後,終於被它發現了華殤的蹤跡。玄音輕巧地落在華殤身邊,張開巨大的羽翼包裹住她單薄的小小身軀。

    一天之後,玄音攜著華殤離開了這片安靜而祥和的土地。眼中含著淚水。

    他們的目標是北偏西四十五度,徑直地走,遇神殺神,與佛滅佛,沒有人能夠阻擋,那是他們對信念的向往。人的信念是營救母親,鳥的信念呢?那是它的使命,它要引導這人去拯救迷亂的世人。

    “怎麽不說話?”玄音走在前麵帶路,好奇怪,平日裏的閑話王,這會兒居然變成了小啞巴,還真是不習慣。

    “說什麽?”好難過啊,也許她與長君哥哥的緣分,在分手的那日就走盡了吧,心裏悶悶的,想哭都哭不出眼淚來了,突然口中一甜,竟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玄音等了半天沒聽到華殤再說話,待迴頭看時,就算它是一隻鳥,一隻大鳥,一隻已經成了精的鳥,也是驚得呆掉了。那衣裳上殷紅的,不是血嗎?

    “你這丫頭,也忒沒出息!那狂妄的小子有什麽好?你若是放不下他,找他便是,他若欺負你,殺了他罷了!”玄音也好難過啊,它展開雙翼護著她,它多想那雙翼還是那雙臂膀啊,可以將她完完整整地抱在懷中;它多想它的那雙肩膀還在啊,可以讓她趴著那裏放肆地哭泣;它多想那是前生前世啊,它可以狂放地心疼她一年又一年;它多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啊,它就這樣展開雙翼護著她直到永恆。

    突然,玄音將華殤拋向高空,自己也淩空飛了起來,順勢將急劇下落的華殤安置在它寬闊的後背上。環視下麵的世界,那一浪壓著一浪洶湧而來的是什麽?

    “殤兒,快看下麵,那是什麽?”玄音見華殤尤在悲傷中,沒能自拔,適時地提醒她局勢的嚴峻。

    “什麽呀?”華殤揉著紅腫的眼睛,定睛一看,“不就是蛇嘛!”

    “蛇啊!”華殤似乎才意識到那一浪浪前仆後繼席卷而來的是蛇,不禁嚇得一雙小手抓著玄音的脖子,死也不敢放開,閉著眼睛連看都不敢看。

    “我們怎麽辦?”

    “飛......啊!”

    “飛!怎麽飛?”

    “玄音,你的聲音怎麽這麽陰險啊!我們飛過去呀,您老人家可是鳥精啊!”

    “丫頭,抬頭看看,那不是我說的!”

    “啊!我怕蛇啊,不看。讓你非你就飛,哪有那麽多廢話。”

    “不是它廢話,是它帶著你飛不過去!”

    這陰險的聲音,是誰?

    大鳥翱翔於天空,穿梭在眾蛇之陣中。這蛇怎麽都長得這麽大,直立氣巨大的蛇身,把一片籃天都遮蔽了,口吐血腥惡臭之氣。鳥兒憋得要窒息了,華殤慢慢睜開眼,抬起頭,見著巨蛇吐霧。

    “閉上嘴,停滯唿吸,那霧有毒!”玄音目光犀利,剛毅如神,它在尋找機會衝毀這巨蛇之陣,它要保護背上的人兒周全。

    可是,玄音忘記了,鳥也是要唿吸的呀,在它提醒華殤那會兒,它自己卻吸入了毒氣,眼睛有點花,頭有點暈。它用盡全身的力量,將華殤拋出重重蛇圍。

    “玄音,你做什麽?你不管殤兒了嗎?”

    “隻要你活著!”

    “可是你會死的呀!”

    “死就死吧,這生生世世,我為你死便死吧!”

    “你是豬啊!”

    “我不是豬,我是鳥啊!”

    “活著,等我來救你。”

    “不要來救我,快去辦你的事。”

    “可是,那樣你真的會死啊!”

    “你不聽話,我便死給你看。”

    華殤見眾蛇包圍著玄音,心裏空空的,心很痛,像被人捅了一刀。可是她救不了它,那麽多的蛇!

    “活著,等我來救你!”

    華殤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腳底,這樣,她才能夠飛得很遠很遠,才能逃出眾蛇之陣。可是,她還是沒有學會靈巧地著陸,雖然逃離了蛇陣,但是也被摔出了很遠,摔得也是相當的慘。

    當華殤從身體與地麵的劇烈震蕩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隻留下血紅的晚霞,毫無生氣地遊走在天邊,擺著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造型,看了之後讓人心煩,讓人心慌。

    華殤在想著剛剛發生的事,一群蛇,一大群蛇,它們抓走了玄音。玄音那鳥還好嗎,還活著嗎?我要去救它出來,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玄音,我都要把它救出來。

    這時,從遠方走來一個小男孩,唇紅齒白。他跑了過來。

    “姐姐,你怎麽了?身上都是血啊,摔傷了呀!”小男孩吃力地扶起華殤,幫她拍打掉身上殘留的灰塵。

    確實摔得不輕啊,不過這血是她衝出蛇陣時用軒轅寶劍刺殺那條大蛇時濺上的,這血是蛇的。她揉了揉摔得酸疼得胳膊肩膀,看著扶住她的小男孩失神。他唇紅齒白,長君哥哥也是唇紅齒白!

    “姐姐,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摔得疼不疼啊?”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他不是她的長君哥哥,長君哥哥不會隻是問問就了事的,他會背著琉璃迴家的,他會為琉璃把眼睛擦幹。

    “姐姐,看你走得好累啊,我背你迴家吧。你別看我小,我的力氣很大的哦!”

    華殤又是一陣失神,一串淚珠就那樣沒有防備地落在了小男孩的臉上。

    “姐姐,不要哭,我幫你把眼淚擦幹!”小男孩蹺著腳,挾著衣袖,笨拙地幫著華殤擦眼淚。

    “姐姐,我幫你把眼淚擦幹了,你就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我送你迴家!”

    “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不知道為什麽,華殤很想知道這孩子的名字,也許從名字上,能找到他與長君哥哥的蛛絲馬跡呢!

    “我叫馭龍史!”小家夥很自豪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期待看著華殤。

    華殤心裏一陣無味顛倒,她好想這孩子和長君哥哥有些關係,那樣說不定她就可以再見到長君哥哥。可是,她又不想他們有關係,若是真的有關係,看他這小小年紀,五六歲的樣子,也許是長君哥哥的孩子,如是這樣,那對她來說太殘酷。

    “馭龍史?你的名字真好聽。姐姐的名字叫做——琉璃。”

    “琉璃,姐姐的名字也好好聽啊!琉璃,聽著都讓人心疼!”

    又是一陣沉默,長長地沉默。

    “姐姐,你是不是摔得很疼啊,我帶你去我家,我家裏有上好的跌打酒,塗上就不會再疼了。”說罷,馭龍史伸出右手,虛空中一推,一扇朱紅色的大門應聲而開,飄出梧桐花香一陣一陣。

    “這是哪裏?”

    “這是我家啊!”

    “可是我都沒有看見它,怎麽就進來了。”

    “一定是琉璃姐姐太疼了,都沒有注意都就走到了。”

    說話間,兩人走過宏偉的鍾鼓樓、走過開著黃花的梧桐樹林、走過飄著粉紅流蘇的芙蓉、走過紅色琉璃瓦、走過龍鳳的欄杆,到了寬敞的的大殿。

    “琉璃姐姐,你現坐在席子上休息會兒,我去拿跌打酒。”

    華殤坐在席子上,一陣陣地失神。這孩子真的和長君哥哥有關係嗎?為什麽這裏是這般地熟悉。

    “長君哥哥,你家是什麽樣子的呀?”

    “我家有高高的圍牆、寬闊的門廊、宏偉的鍾鼓樓、開著黃花的梧桐、飄著粉紅流蘇的芙蓉、漆成紅色琉璃瓦、雕著龍鳳的欄杆......”

    兒時的畫麵一幅幅在腦中閃現。

    一刻工夫,馭龍史拿著跌打酒跑迴來了。

    “琉璃姐姐,把袖子挽起來,要不怎麽塗藥酒啊!”說著,小孩子就自己動起手來了。

    “這......”畢竟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華殤被虔誠的儒教母親季末給侵染成了小虔誠儒教小信徒,怎麽可能讓男人看到她的肌膚呢!小男孩也不行。

    見華殤麵有難色,馭龍史笑道:“人家是小孩子耶,不要那麽小氣!要是真的因為這個嫁不出去,那等馭龍史長大了娶姐姐做妻子好不好?”

    被他這麽一說,華殤也便使然了。微笑著,“好啦!塗就塗嘛,嘮嘮叨叨,像個老爺爺!”

    馭龍史在華殤的傷胳膊上來來迴迴擦了十幾遍的酒,那是過足了“小流氓”的癮啊!

    “好啦!可以了,不用在擦酒了,再擦下去,姐姐要成小酒鬼了,渾身都是酒味,沒法見人啦!”

    “琉璃,長得真漂亮,就嫁給馭龍史好不好?”小孩子癡癡地看著華殤。

    這可真把她嚇了一大跳,“小孩子,胡說些什麽呢!”華殤愛憐地拍著他的笑臉,唇紅齒白。“姐姐是大人,你還是小孩子,等你長到姐姐這麽大時,一定會遇到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的。”

    “可是人家就喜歡琉璃啊!”

    “叫姐姐!”

    ......

    “你父母親呢?怎麽沒有見到其他人”華殤好奇地四下張望,竟沒有多餘的一個人。

    馭龍史低著頭,很悲傷的樣子,“我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住在這裏,都沒有見過其他人。”

    “那你父母呢?沒有見過嗎?”

    “沒有見過!”

    想到被困在天下至陰之地的娘親,有想到這個沒有見過父母雙親的可憐孩子,華殤心疼地抱著他。

    可是,馭龍史卻露出了笑。那時怎樣的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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