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皇帝劉慎這裏,已經是鬧得不可開交。本來皇上都已經睡了,白天上午臨朝,下午批改奏章,中午又淘氣了一把,這時正是脫光了衣服躺在龍床上,逐漸進入夢鄉的時候。可是翡翠和金德妃衝破了太監們的層層阻攔,口口聲聲地要向皇上訴冤,就把皇上的一點睡意,都給弄到爪哇國去了。劉慎一骨碌爬起來,穿了衣服,剛要問身邊的太監是怎麽迴事,翡翠和金德妃已經雙雙衝了進來,噗通跪倒在皇上的跟前,喊道:“皇上為臣妾做主哇!”

    劉慎借著燭火一看,金德妃釵橫鬢亂,麵容憔悴,一張臉被弄的花容失色,嚷的聲嘶力竭,還勉強可以辨認出是誰。至於旁邊的這一位,眼睛腫的像個桃子似的,臉也鼓起來了,身上還穿著睡覺的小衣,簡簡單單地就跪在那裏,實在想不起是誰,剛張嘴說了一句“愛妃”,就忍不住奇道:“這個是誰?怎麽這副打扮來見朕來了?”

    翡翠見皇上連她都不認得了,可見自己被毀容毀的厲害,不禁嚎啕大哭,說道:“皇上為奴婢做主!啊不,為臣妾做主哇!臣妾就是皇上剛剛封的淑嬪翡翠,被金德妃心懷嫉妒,讓人給打成了這個樣子,臣妾何罪之有,竟然被金德妃這個狼子野心的家夥,生生的快要給打死了呀,皇上!”

    劉慎不由得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才從翡翠身邊剛起來幾個時辰,竟然被弄成了這個樣子,不禁是毛骨悚然。金德妃急忙扯住皇上的大腿,哭著分辯道:“皇上,你千萬別這個淫婦說的話!翡翠這蹄子自持被皇上寵愛了,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裏。本來臣妾生性大度,從來不計較這些的,可是這蹄子太過猖狂了,竟然欺壓臣妾。她冒充是皇上賞賜的鐵觀音,假惺惺地給臣妾送去,不想是這蹄子撒的一泡狗尿,臣妾不知,竟然喝了下去,實在是奇恥大辱啊,皇上!”

    翡翠不待金德妃說完,也抱住皇上的另一個大腿,不停地訴苦。把個剛剛睡醒的小皇上搓揉的無可奈何,有心要發火給她們看,又一想一個是昔日的愛妃,一個是剛剛得寵的淑嬪,兩下都不忍,便好言相勸道:“兩位愛妃快快起來,有什麽事情,朕為你們做主。”

    金德妃不肯鬆手,翡翠自然也不想放棄,兩個人先是哭著申訴,接著惡語相向,互相指責,後來就在皇上跟前又打了起來。一個擰耳朵一個揪鼻子,倒把皇上放在一邊了,旁邊的小太監們瞧見皇上已經動怒了,也沒敢上前勸說。劉慎正氣的想要把兩個人都轟出去,從此不見,這時候皇甫貴妃翩然而至。

    “臣妾參見皇上。”皇甫貴妃帶著碧兒、馮美人跪下來向皇上請安。

    劉慎正在生氣,瞧見皇甫貴妃進來,也是愛搭不理的,冷冷地說:“你來幹什麽?”

    皇甫貴妃見金德妃和翡翠兩個打累了,滾在那裏不動彈,不禁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看了看皇上,說道:“皇上,臣妾管理後宮不嚴,出了兩個搗亂的家夥,實在是可恨,臣妾聽說有人在皇上這裏大鬧,就趕緊趕過來看看,原來是這兩個不守規矩的,皇上請把她們交給臣妾,臣妾自當按照後宮之法處置。”

    劉慎有些惱火,可是如果按照後宮之法處置的話,這兩個人怕是都得打入冷宮,變成庶民,從此不得再見天顏,心中還是有些可惜。可是如果不給她們點顏色看看,這兩個不知王法的人,恐怕再也消停不得,還會繼續大鬧下去,別人如果也學了去,就沒有寧日了。劉慎想了想,便問皇甫貴妃:“如果要懲罰她們一下,讓她們從此不敢再這麽胡鬧,該如何處罰呢?”

    金德妃和翡翠一聽說要處罰自己,便知道皇上也不高興了,兩個人都慌了,一起鬆開送跪倒皇上麵前,都說:“求皇上恕罪,這件事情本來也怪不得臣妾!”

    皇甫貴妃冷冷一笑,瞧見金德妃狼狽的樣子,有心要羞臊一番,在旁邊輕啟朱唇,向皇上說道:“皇上,這兩個人都是誰?臣妾還不知,隻是聽說有人在皇上這邊吵鬧,因此路過這裏,特意來看一下,這個人倒是有些麵善,恍惚的有點像金德妃的樣子。”

    金德妃抬頭瞧見皇甫貴妃,剛才打架打的暈頭漲腦的,也沒看清楚來人是誰,這時候一見是皇甫貴妃,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道:“皇甫貴妃!你別仗著自己是貴妃,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我就是皇上寵愛的德妃金氏,怎麽著,你不認得本宮,還有臉去問皇上!”

    皇甫貴妃笑道:“原來果然是金德妃,怎麽你如此打扮?剛才我聽人匯報說有人不守規矩,隻當是不知王法的小丫頭,現在一看,竟然是皇上寵愛的德妃娘娘。真是好個娘娘,帶頭作踐後宮,和人動手打架,難道是賣弄你自己會武,想要報效國家不成。”

    金德妃這才醒悟自己如今已經是狼狽不堪,再也不像平日那種威風狀態,低頭瞧瞧自己衣衫襤褸,想必臉上身上沒有一處能見人的地方了,心裏一時氣苦,流下淚來,對皇上說道:“皇上,臣妾一時不察,竟然衝動起來,實在是有所不該。可是翡翠這蹄子著實可恨,竟然讓臣妾喝她的尿,這可是我朝立國以來,嬪妃們所受的奇恥大辱,請皇上嚴厲地製裁她,方能安撫臣妾受傷的心。”

    翡翠見事情鬧到這個局麵,更是委屈的不得了,哭哭啼啼地說:“皇上,奴婢蒙皇上青眼相看,一向是勤勤懇懇,不敢逾越禮法,況且又是金德妃親手培養的丫頭,怎麽敢欺負主子?這都是金德妃見奴婢被皇上封了淑嬪,又氣又嫉妒,因此栽贓誣陷於我,求皇上為我做主,翡翠感激不盡。”

    劉慎看了一眼翡翠,又看了一眼金德妃,見兩個人都哭的傷心,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這都是何苦來呢?朕今日寵愛翡翠,將來也會是你們的姐妹,縱然封她做了淑嬪,總歸也是朕的女人。難道朕一國之君,連女人也不能做主嗎?尋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享受天倫之樂。朕不過是封了一個淑嬪,你們就嫉妒的這個樣子,實在是讓朕傷心。”

    皇甫貴妃聽劉慎的口氣,分明是還有一些眷戀,因此急忙在一旁說:“皇上,後宮乃是皇上居住的地方,十分重要。皇恩浩蕩,自然是一幹的大明國的子民,都盼望著能承接皇上的雨露。可是為國為民,皇上已經操碎了心,迴到後宮,又偏偏有人挑事鬧事,弄得雞犬不寧。自從上次皇上拂袖裏去,臣妾十分惶恐,覺得臣妾與幾位嬪妃鬧的太過離譜,因此自責了半個多月。臣妾已經痛改前非,可是金德妃卻不吸取教訓,上次就是她在一旁爭風吃醋,這次又是她帶頭鬧事。有再一沒有再二的,如果每次皇上都心慈麵軟,後宮就亂套了,紛紛都向她學,還能學出好來嗎?打的衣衫襤褸,麵目全非,如此醜聞,傳揚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求皇上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他日若是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有了先例,自然嚴懲不貸,如此一來,人人都有了懼怕,才能得以安寧。”

    聽了皇甫貴妃的一番話,望著在下麵嚶嚶哭泣的兩個愛妃,劉慎沉吟了一番,終於狠狠心,接著說道:“罷了,如今皇甫貴妃在這裏,也給朕做個見證,看看朕處置的是否合理。朕本來是想著封翡翠做個淑嬪,你們兩個在一起住著,互相也有個照應。朕怕德妃傷心,還特意加以慰問,賞賜鐵觀音一壺,沒想到竟然被德妃說是狗尿,實在是傷朕之心。傳令內務府,即日革去金氏德妃之名,降為金嬪,移出凝香樓,發往陪都行宮,非召不得覲見。淑嬪翡翠,革去淑嬪之名,降為才人,即日起分配至楊淑妃宮中服侍,非召不得覲見。朕令以下,即刻執行,去吧!”

    金德妃和翡翠一時仿佛被轟去了魂魄,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是如此結果,雙雙跪在那裏磕頭如搗算,隻求皇上開恩。皇甫貴妃已經喝道:“來人!皇上指令以下,即刻執行!”過來幾個小太監,便上來拖拽金德妃和翡翠。金德妃掙紮了一番,迴頭看見皇甫貴妃,罵道:“皇甫小人!他日我若得勢,一定輕饒不了你!”又一眼看見蓮香站在一旁,便以為是蓮香去皇甫貴妃那裏挑撥,讓皇甫貴妃過來加油添醋,懲罰自己,又怒罵道:“馮美人!本宮自持待你不薄,你三番五次的壞我事情,真是狼子野心。你在我身邊就是一個走狗,我恨沒有早點把你亂棍打死!”一邊罵著,一邊被人拖了下去。蓮香低了頭,心裏也有些不忍,原本想皇甫貴妃過來能開導皇上饒了這兩個人,現在的情況,反而是皇上聽了貴妃的話,嚴懲二人,而這一切都是自己去想皇甫貴妃那裏報信的結果。如果貴妃不來,很可能皇上一時心軟,隻是訓誡二人一番。一陣自責過後,蓮香轉念一想:如今後宮紛爭不斷,現在的情形是,自身都有些難保了,誰知道皇甫貴妃會不會順帶著把自己也給除掉?人都是自私的,良禽擇木而棲,本來就是天經地義,自己為了前程,說不得也要犧牲別人了。想到這裏,雖然眉頭依然緊皺,心裏卻開朗了些。

    翡翠這一日可謂是三起三落,從二等的丫頭到金德妃的貼身丫頭,得以接近主子,本來就有些喜出望外,再被皇上欽點伺候吃飯,那榮耀也是不一般。及至又被皇上臨幸破了處女之身,更是意想不到。可是樂極生悲,剛被皇上封為淑嬪,位子還沒坐上,就被金德妃壞了大事,不但破相了不說,今生隻怕皇上也不能召見自己了。雖然眼下被降為才人,對比起來,比上午的自己,還是上升了一級。命運如此波折,已經讓她無法去哀歎什麽,因此被太監們拖起來的時候,她已經相信了命運已定,索性不讓人拽著,自己低著頭走了出去。

    這裏劉慎還是鬱鬱不樂。皇甫貴妃見除去了心頭大害,自然也是暢快不已。現在金德妃已去,至少幾年之內,難以翻身,後宮裏麵能和皇甫貴妃相提並論的,隻剩下楊淑妃了。得意之餘,皇甫貴妃不禁是喜笑顏開,樂嗬嗬地對著皇上說:“皇上今日真是殺伐決斷,幹淨利落,讓臣妾見識到了天子之威,大開眼界呀!隻是現在天色不早了,皇上龍體要緊,不要為這些事情太過於掛懷,臣妾這就伺候皇上就寢。”

    一邊說著,皇甫貴妃向前攙起皇上。劉慎還沒有從剛才的餘怒中緩過神來,任由貴妃拉倒窗前。一旁的太監侍女瞧見貴妃主動出擊,都知趣兒地退出房去,在外麵輕輕管好門。蓮香站在門口,聽見裏麵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過了半天,才見皇甫貴妃一臉懊喪地走了出來,沉著臉說:“走吧,我們迴去吧。”說罷頭前走了。蓮香就知道皇甫貴妃沒能侍寢成功,被皇上趕了出來。於是默默地跟在貴妃的後麵,走了一會,蓮香就向貴妃告辭,迴到自己的住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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