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薑氏在兄弟家住了一些時日,她比不得馮夫人,當初曾經資助過兄弟,住在這裏也沒的話說。自己是投奔兄弟來的,趙氏又在那裏明的暗的抱怨不少,自己聽不慣,過了兩個月,就對兄弟說:“我家裏還有一些遠房的族人,這一向也沒迴去看看,我家官人在的時候,還有一些的田產,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薑大勝道:“姐姐在這裏住著,咱們一家子骨肉,也方便照應些。可是姐夫既然有些田產,說不得也要管理一下,不如我叫賬房先生跟你過去看看,處理好了,再迴來。”

    薑氏道:“我琢磨著,那些田產賣掉,也能換些銀子,我在這附近尋一處房子,做一些織補的活計,也還能夠度日。我們娘三個,湊合著生活,雖然艱難些,也能夠維持下去。”

    趙氏巴不得走了一個,因為新近剛剛買了一個丫鬟,成天的抱怨開銷大,隻是礙於丈夫,怕他再休了自己,所以也不敢說什麽。這時聽見薑氏如此說,她在心裏核計了一番,假裝挽留道:“這成什麽話了,姐姐隻管住著,就是你兄弟趕你走,做弟妹的我,也還舍不得你走呢。再說那知道的,也當姐姐是外道了,怕麻煩親戚;不知道的,倒以為是受了我們的氣,沒準就是弟妹我容不下你們,趕你們出去的。這可是讓我們臉上不好看了。”

    薑氏聽了,倒有些過意不去了,便說:“親戚們雖好,總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橫豎我去了還迴來,隻是另找一處房子,咱們離得近,有什麽事情,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都知道了。弟妹的一番好心,做姐姐的豈能不知?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得家去一趟,把那邊的事處理完了,我也就省心了。”

    薑大勝也知道姐姐婆家還有些積蓄,隻是兩口子都跑出來逃荒,一向沒有迴去,就托付給了別的遠房親戚,所以一定要迴去看一看的。因此也就沒說什麽。倒是趙氏拉著薑氏的手,兩個人說了一些家常。這趙氏自從進了薑家的門,倒也有些治家的手段,這一段時間以來,雖然說不上是井井有條,卻也多了些規矩,不再混亂。兩口子夜夜不虛,趙氏也十分滿足,現今已經有孕在身,指望著生一胎男兒,自己母以子貴,就能把薑大勝拿下馬。

    當下薑氏帶著嬌雲迴老家,把大女兒巧鳳托付給了馮夫人。蓮香雖是神童,可是大人的事情,她也管不了,每日裏隻是幫著母親做活,或者帶著兩個妹妹巧鳳、深秋玩耍。薑大勝因見自己家裏女眷太多,便又雇了一個男丁,幫著打理家務。

    蓮香有心要展示一下自己所學,讓大家也見識見識自己神童的風采,因此主動幫助打理當鋪。首先給舅舅建立賬本,將賬房先生每日所記,利用現代先進的借貸記法,設計出一套全新的記賬模式,能夠更加方便更加準確地體現每日收支情況,和每月的盈餘情況。有了這種記法,不但省事,而且所有收支,一目了然。薑大勝見她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的本領,心中十分歡喜,每天晚上對著妻子趙氏敘說這些情況,連趙氏也對蓮香另眼相看,對馮夫人也敬重有加。

    卻說那馮夫人,以前兩口子恩恩愛愛,歡歡笑笑,比翼雙飛郎才女貌。自從丈夫去世以後,每日裏形單影隻,雖然和弟弟妹妹們也是一家子團聚,但是自己終究是外姓人,有很多的心裏話不能跟他們說,不能跟他們講。蓮香雖小,但是卻十分的明白事理,這讓馮夫人略有些安慰。可是追思自己過世的丈夫,不免又心中難過。時間長了,就有些鬱鬱寡歡。蓮香見母親得了抑鬱症,她隻好勸說母親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要快樂地度過每一天。馮夫人聽了,更加的傷心,反而又悲歎蓮香命運不濟,雖然女兒如此懂事,知道寬慰母親,可是馮夫人還是日漸消瘦,覺得生活了無意趣。

    蓮香一邊幫著舅舅管理當鋪,別看她年紀小,一雙眼睛倒是盯得緊,等閑的一些小問題都能看到。店裏的夥計和賬房先生都佩服的不得了,都說她“畢竟是舉人老爺的姑娘,從小就是個神童,別看年紀小,行事做派都是大人的風格呢。”

    蓮香聽了心裏暗暗好笑,心說別看我歲數不大,你們要是知道了我的實際年齡,隻怕也不會這麽誇讚我了,倒是會嚇得半死呢。

    有了蓮香的主動幫忙,薑大勝輕鬆多了,所以也就不常往當鋪裏去,每日裏和幾個結交的朋友,推杯換盞。他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麽大誌向的人,覺得生意上沒有了擔憂,就應該及時行樂。

    這一日嚴冬時節,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因為馮夫人近來水米不進,已經病得不輕,蓮香便沒有去當鋪,在榻前伺候著。趙氏挺著大肚子,睡到晌午才起來。她卻不肯一日輕顏色,把頭發披散開,讓小丫頭幫著蓖頭發。自己在這裏對著鏡子描眉,擦臉,一樣都不肯落下。

    正在這裏忙的不可開交,忽然聽見廂房那邊傳來一聲驚叫,然後就是一片哭聲。趙氏對著小丫頭道:“去看看怎麽了,什麽事情大驚小怪的。”

    小丫頭答應著去了。趙氏要等著小丫頭迴來繼續梳頭,就坐在那裏嗑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皮。這時外麵一連串的跑步聲,小丫頭驚慌失措,撩起門簾跑進來喊道:“奶奶,不好了,那邊大姑奶奶咽氣了!”

    趙氏早料到這個大姑奶奶挨不到過年去,整天的算計日子,心想別趕在節日裏,就是萬幸。現在忽然聽見人沒了,長出了一口氣,呆呆地在那裏不說話,隻是出神。小丫頭以為趙氏嚇呆了,急忙過來大聲又說了一遍,這趙氏才迴過神來,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問道:“是招弟她娘沒了?怎麽沒的,你可別嚇唬我!”

    小丫頭又急又怕,說道:“奶奶,你快過去看看吧,大姑奶奶家的蓮香,二姑奶奶家的巧鳳,還有咱們家的深秋,三位小姐在那裏哭的死去活來,都沒有人照看呢。”

    “這還了得!”趙氏聽了急忙讓小丫頭扶著自己過去,遠遠地就聽見哭的甚是慘烈,趙氏撩起門簾進了屋子,隻見屋內清冷清冷的,馮夫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蓋著一床薄被,身材消瘦,臉色慘白,是剛咽氣的光景。兩個廚娘聽見動靜,也過來看,見趙氏在這裏,垂著手等候吩咐。三個小孩子在地上哭的打滾,也沒人理會。趙氏找來蓮香訓道:“你娘病的這個樣子,你怎麽不去找大夫?你怎麽不喂她吃飯?都是你這個小掃把星,看把你娘給克死了。”

    蓮香在那裏哭的傷心,哪裏有心思和她爭辯,加上屋子裏麵冷清清的,從早晨到現在也沒一點火,凍得小臉通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趙氏在那裏嚎了兩嗓子,對小丫頭說:“我不能在這裏,死人的屋子有晦氣,你快扶我出去,叫人去找你老爺來。”

    小丫頭急忙答應著去了。趙氏手扶著門框,由於剛才哭嚎了兩下,聽見屋內哭的那麽兇,也在外麵哼哼不斷。可巧二姑奶奶薑氏雇了驢車,從老家趕迴來了,帶迴來滿滿的一堆東西,還沒叫人卸車,就感覺氣氛不對,急忙跑進院子一瞧,隻見趙氏披頭散發地,呆呆地好像在抽搐,院子裏麵也是一片悲聲,她隻當是弟弟沒有了,弟妹在那裏傷心難過,眼睛一翻就要暈過去。因為懷裏還抱著孩子,急忙之中又醒轉過來。因為這一番突然的驚嚇,薑氏再也撐不住,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哭道:“我苦命的弟弟喲……”

    趙氏早見她進來了,因為自己懷孕不便行動,因此挪了半天才蹭到這邊,一邊哼哼著一邊問道:“我的二姑奶奶喲,你哭誰呢?你的兄弟也不曾亡故,活的好好的哪。”

    薑氏一聽,急忙止住淚水,說道:“什麽?我的兄弟沒事呀?”

    趙氏又好氣又好笑,點頭說道:“你兄弟能有什麽事?膘肥體壯的,承蒙您二姑奶奶惦記著,活的歡實著呢。”

    薑氏這才破涕為笑,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說道:“可嚇了我一跳,這算是哪一出。我看見你在那門口哭的傷心,還隻當是咱們家出事了呢?隻是這哭的是誰家?”趙氏道:“你的兄弟沒事,倒是咱們家的大姑奶奶,馮夫人剛剛沒了。”

    “啊!”薑氏剛剛站起來,好容易一顆擔驚受怕的心放到肚子裏,真是悲喜兩重天,一聽如此,又是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苦命的姐姐呀……”

    兩個廚娘見屋內屋外都是一團大亂,趕緊跑出來將趙氏和薑氏姑嫂兩個攙扶起來,勸說道:“外麵天寒地凍的,兩位奶奶節哀才是。”

    趙氏卻蹬直了腿,翻著白眼喊道:“啊喲不好了,隻怕是老娘我動了胎氣,現在就要生啦!快、快去叫你老爺找十個穩婆來!”

    眾人見趙氏又不行了,又要手忙腳亂地要將她扶進屋子,躺在那裏等著生產。這時薑大勝和家人一路小跑進了院子,一臉悲戚地對著眾人說道:“大事不好了,皇上歸天了!”

    趙氏一口吐沫啐了過來,罵道:“你腦子進屎了,咱們家一個要生一個要死的,都已經鬧的不可開交,你還不趕緊叫人來呢,還管什麽皇上不皇上!”

    剛才在路上薑大勝已經聽到家人匯報說馮夫人去世的消息,不由得十分悲痛。他本來在外麵和一群朋友飲酒,可是這是有官府的人到酒館裏去,宣布皇帝駕崩,舉國上下都是國喪,三個月內不許百姓有歌舞尋歡作樂的行為發生,全國都要戴孝。薑大勝一見國喪家喪兩重大悲的事件,突然降臨,自然悲戚的很。

    不一會家人叫來了幫忙的,左鄰右舍見薑家出了事情,也過來幫著照看。薑氏見自己的女兒也在人堆裏,凍的鼻涕老長,穿的也是破衣爛衫的,心裏十分不滿,就拉過來巧鳳,說道:“小孩子眼睛幹淨,別撞見什麽,跟娘出去吧。”領著孩子到自己的屋子,給她換了一身新衣裳。

    蓮香卻沒有人管她,隻是在那裏痛哭,想著馮夫人臨死之前,對她的殷切叮嚀。蓮香從前世到現在,也經曆了幾場生離死別,一到這個時刻,就感覺人生真是一場悲劇,為什麽要有這麽多的悲悲慘慘。不過哭過之後,也幻想著馮夫人是不是也會投胎到什麽地方,也許會穿越到民國時候,也許會穿越到近代?如果真的靈性不滅的話,希望馮夫人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有一個美滿的結局,總歸自己在這裏幾年,馮夫人對自己都是充滿關愛的。

    薑大勝兩頭忙亂,這邊哭的傷心,那邊趙氏也喊的熱鬧,爺娘祖宗的喊叫起來。穩婆忙的滿頭大汗,臨到傍黑天的時候,趙氏順利產下一個女嬰,哇哇哭的十分來勁。薑大勝聽見是個女孩,不由得大是鬱悶,心裏說道:兩個姐姐生的都是女孩,我生的兩胎也都是女孩,難道這天竟要變了,以後就是女孩的天下?

    有穩婆和丫頭們照顧,薑大勝就不去操心,隻管這邊的發送。一時間又找來了吹喇叭吹嗩呐的,吹吹打打,風風光光地將馮夫人埋葬了。蓮香本來就年紀小,一切都做不得主,見舅舅辦的雖然有些掣肘,但是大的禮節方麵卻是一點都沒有含糊,馮夫人和馮老爺並骨埋葬,能夠入土為安,蓮香也就了卻了一段心願。

    這趙氏生了女孩,自己也覺得不爭氣,沒麵子。還要強作歡喜,說明年定要給老爺生個大胖小子。兩口子在被窩裏計較半天,給孩子起名字叫“領弟”。後來趙氏嫌這個名字不好,和招弟的名字有些反向,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好的名字。

    第二天蓮香過來,見到這個新妹妹,不由得有些悲戚,心裏想:母親去世了,這個孩子就出生了,難道是母親投胎至此?就是投胎也不會這麽不開眼,投胎到舅媽的肚子裏吧?不過蓮香雖然傷心,對這個孩子卻很是喜歡,便對舅舅說道:“女孩子就應該叫一些秀氣的名字,比如……瑩兒、婉兒,或者,叫悅欣……”

    蓮香還想著自己以前的名字,因此脫口說出來。薑大勝卻說:“你舅媽嫌領弟這個名字不好,正要換一個新的,我看婉兒這個名字不錯。”

    趙氏躺在那裏,也抻著脖子說:“好,我也覺得婉兒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呢。”說完叫丫頭拿過痰桶來,往裏麵吐了兩個棗核。

    薑大勝道:“就叫婉兒了。還是蓮香丫頭有學問哪,你看看,以後咱們的女孩們,也要向蓮香丫頭學習,以後就算做了個管家娘子,記個帳,寫個帖子什麽的,也不用求著別人。等明年開春,我就請一個教書先生,給咱們家這些的女孩子們,教授教授知識。”

    趙氏在那邊接口說道:“不用找先生啦,我就識字,教她們這一群孩子,我還能應付得來。”

    薑大勝哪裏聽她的,到了第二年春天,眼見的幾個女孩都長大了,站在那裏雖然都還滿臉稚氣,可是一個個卻飽含靈秀,便請了一個先生,專門的教蓮香、巧鳳、嬌雲、深秋四人學習知識。那婉兒還在繈褓之中,趙氏也經常抱著過來聽課。有時候孩子要拉了尿了,又哭著鬧著要吃奶,趙氏十分的不便,來了兩次,也就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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