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都默默的看著周遊,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周遊微微搖了搖頭,笑得有些心酸。接著說道:“不知什麽時候,你的戒備心變得這麽重了。你放心,我隻是想和你說說心裏話。好像從小到大我們都沒有怎麽好好談過心。我好像一直都在督促你,鞭策你,罵你,現在想想真的是我的方法不對,才會讓你變成這樣,也怪不得別人。唉,我剛才跟你說話的時候,腦海中不知怎麽的,就浮現出你剛進府的樣子,那時候的你是多麽的瘦弱和膽怯,對府裏一切都是那麽的稀奇和新鮮,拉著丫鬟問這問那的。不過你這孩子也倔強,就是不願意改周姓,我也就隨你去了,反正你是我的養子,這件事情也瞞不得別人。王芷陽這個名字也挺好聽的,我有時候也在想,你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生出你這麽一個聰明善良的孩子。從這麽小的視乎我就看著你,你一天天的長大,做了官,我本以為我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當你拿刀挾持你母親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不認識你了,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你,那時的你冷血,無情,殘酷,狠辣,那一天我們決裂了。我還是求你留了下來,不僅是因為你的母親,更是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還奢望能將你帶迴來。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處心積慮的跟蹤你,調查你,想告訴你權利並不是唯一,有很多東西是有權力的人得不到的。沒想到青出於藍啊,我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上,現在這個局麵你一定很開心吧,我完了,你就可以在你的主子麵前邀功了。”


    周遊就這麽拉著王芷陽說這話,東拉西扯的想到什麽說什麽,王芷陽也看著周遊,兩人的眼淚不由自主的留了下來,王芷陽有好幾次想打斷周遊的話,嚐試了幾次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哽咽,怎麽也發不出聲來。


    一絲不祥的預感在王芷陽和林王爺的心頭蕩漾,周遊這是在交代後事嗎?


    金碧輝煌的大廳中一直徘徊著周遊的聲音,所有人都看著這對剛才的敵人,現在的父子在金鑾殿上拉家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聽道周遊說自己敗了,王芷陽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從嗓子眼中擠出兩個沙啞的字句:“沒有~”


    周遊搖了搖頭,那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忽然站了起來,端正的脫下官帽放在地上,滿頭的白發顯得是那麽的耀眼奪目。林王爺終於問道:“周老,你要幹什麽?”


    周遊笑著說道:“王爺,周遊致仕以來,崇尚孔孟之禮,侍奉三代君主,官至禮部尚書。一直忠君愛國,從無二心,自認為一生之中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百姓。可是唯一一件遺憾之事,就是沒有教導好自己的養子,王芷陽。”


    “周老,你別做傻事啊。”林王爺心裏不安的提醒道,同時人已經慢慢地往下走了。


    群臣都有些反應過來,周遊這是在交代遺言啊。


    周遊看了一眼林王爺,又看了一眼王芷陽,大聲的喊道:“今日周某所言句句屬實,以死明誌!”


    說完之後,對著近在咫尺的柱子狠狠地撞了下去,血濺金鑾殿。


    林王爺和百官都愣住了,大聲的喊道:“周遊~~~”


    然而無濟於事,鮮紅的血從周遊的天靈蓋上緩緩地流了下來,周遊一頭蒼白的頭發依舊奪目,沒有人想到周遊會以死為自己證明清白。


    林王爺大聲的喊道:“傳太醫。”


    整個大殿亂成一團,王芷陽像是被失了定身法一樣站在那裏,雙眼空洞,三魂七魄盡失。


    藍丞相好像也愣住了,他也沒想到周遊會如此剛烈,兩人鬥了這麽久的時間,忽然周遊就這麽走了,還真的有些難以置信。


    整個大殿唯一還算平靜的人可能就是唯一的百姓曹離了。看到周遊撞柱子之後,曹離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像孩子拿了糖果一般的喜悅。可能他是唯一一個希望周遊死亡的人吧。


    林王爺衝過去將周遊扶了起來,大聲的說道:“周老,你怎麽這麽衝動?事情還沒有下定論,你怎麽能。。。”


    周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平靜的看這林王爺,虛弱的聲音響起:“王爺,老臣活夠了,也想明白了。年紀大了,就不要給年輕人添麻煩了。王爺,您能不能答應老臣一件事?”


    林王爺連忙說道:“周老您別說話,太醫馬上就到了。”


    周遊笑了笑說道:“王爺,您先答應老臣。”


    林王爺喊道:“你說,你說。”


    周遊掙紮的看了一眼遠處發呆的王芷陽,看著林王爺說到:“王爺,請不要為難芷陽,他,真的是。。。一個。。。好。。。孩。。。子。”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周老,你挺住,周老。“林王爺的喊叫聲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周遊的手已經緩慢的垂了下去。這個在朝堂上叱吒數十載的老人,終於還是為了莫須有的罪名,選擇了一種剛烈的死法。


    也許,他是真的累了吧。


    也許,隻有他死了,王芷陽才會感到愧疚和後悔吧。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林王爺緊緊地握著周遊的手,手上的餘溫漸漸地消散,雖然林王爺與這位老爺子的交往並不是很深,但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周遊交給林王爺很多為官之道,官場的規則,領導人的能力,可以說周遊真正的將林王爺領進了同州金鑾殿上麵,坐穩了這個攝政王的寶座。


    兩人才漸漸熟絡,亦師亦友的關係剛剛開啟,轉眼間就天人兩別,林王爺看著周遊,想起了他臨死前說的話,抬起頭,看著王芷陽,死死的盯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樣。


    王芷陽依舊呆呆的站在那裏,從周遊撞上柱子的那一刻開始,王芷陽仿佛是失了魂一般,再也沒有動彈過了。


    林王爺放下周遊,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轉身朝著台上的龍椅方向走去,上到了最高階,轉身宣布道:“眾臣聽令。”


    處於震驚中的文武百官紛紛跪了下來,聽林王爺的指令。


    “周大人以死明清白,這件案子已經明了。周大人所提涉案人等,均依法扣押審訊,三天之內本王要一個答案。”林王爺雄渾的聲音傳遍金鑾殿的每一個角落。


    刑部尚書立刻站出來說道:“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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