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薛浪刺殺管昊天和獄卒失手之後,迴到丞相府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當藍丞相心平氣和的告訴他迴去歇著吧,薛浪已經領悟到了藍丞相的意思。


    林家死了一個公子,為了平衡,藍家一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這個代價,就是薛浪。


    深知官場的薛浪當時連一點辯解的想法都沒有,就這麽悄無聲息走出了藍丞相的府邸。


    沒有馬車,沒有仆從,就這麽沿著街道走著,行屍走肉一般走著。


    也許明天,也許後天,薛浪明白自己就要走上那個斷頭台,完成自己這一生的使命。


    這,就是命嗎?


    就這麽漫無目的的走著,薛浪突然抬頭一看,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這個與自己有過多次交集的酒樓,醉仙居。沒有絲毫猶豫,薛浪徑直走了進去,在一樓挑了一間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醉仙居的小二向掌櫃的使了一個眼色,掌櫃的不漏痕跡的點點頭,轉身朝著樓上走了過去。


    小二則熱情的過去招唿道:“客官,點點什麽?”


    薛浪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賣菜的小販熱情的推銷著自己的蔬菜,殺豬的屠夫光著身子流著汗,三下五除二就將一大塊豬肉砍成了幾塊,忽然一頂匆匆的轎子飛速而過,可能是哪位官家老爺心心念念窯子裏的老相好。小孩子聽著賣糖葫蘆的老頭談天說地,逛街的小姐使喚著丫鬟去布裝轉轉,自己卻羞紅著臉讓街邊算命的瞎子為自己算算姻緣。旁邊賣包子的老板驅趕著餓極了的乞丐,卻被藥店裏看病付不起錢的小夥子吸引了目光。小夥子抱著自己心愛的妻子跪在藥店門口苦苦哀求,卻換來老板氣急敗壞的怒斥聲。過路的挑夫拿出自己賣柴的錢送給了小夥子,圍觀的惡霸睜亮了雙眼,正當午時,陽光正好。


    看著街上發生的一幕幕,薛浪竟有些癡了。


    小二看著這位藍丞相身邊的紅人失魂落魄的看著窗外,於是再問了一句:“客官,您需要點些什麽?”


    薛浪依舊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的場景,沒有迴話。


    小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忽然身後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你下去吧。”


    小二迴頭一看,是坐在輪椅上的老板,便行了行禮,躬身退了下去。


    漢軍剛開始聽到掌櫃的稟報之後,自己也嚇了一跳,當時林王爺派人去薛浪的手下救管昊天,而此時薛浪居然大大咧咧的出現在自己的醉仙樓,漢軍思索再三,決定親自出麵,去會會這個藍丞相麵前的紅人。


    漢軍看著薛浪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聽到漢軍的話,薛浪的心理仿佛接收到了提醒一般,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轉頭看著自己麵前的殘疾人,薛浪淡淡的問道:“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漢軍笑著說道:“是為了活著。”


    薛浪眼睛一亮,神色也恭敬了許多:“活著,又為了什麽?”


    漢軍沉思了一下說道:“為名,為利。”


    薛浪的眼神淡了下去,自言自語低聲重複道:“為名,為利,為名,為利。。。”


    漢軍發現了薛浪的不對勁,奇怪的問了一句:“先生可是在煩惱些什麽?”


    薛浪沒有迴他,依舊是在重複著先前的話。


    漢軍下意識的咀嚼了自己的答案,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麽,於是大聲的反問到:“活著,是為了什麽?”


    薛浪一下子停止了自己的言語,睜大眼睛看著漢軍,眼神中有一些迷茫,又有一些不甘:“活著,為了什麽?”


    漢軍平靜的說到:“你睜眼看看,賣菜的,賣肉的,砍柴的,求藥的,乞討的,趕路的,做官的,玩耍的,算命的,打劫的,身份不一,地位不等,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有人活得波瀾壯闊,有人活得平靜如水,有人為了追求不惜性命,有人為了性命怯懦不前,有人高尚的活著,有人卑微的活著,有人自由的活著,有人痛苦的活著,大千世界,雲雲眾生,每個人都在活著,每個人都為自己活著。”


    “為自己活著?”薛浪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黑暗的虛空中,而漢軍的話,像是在無盡的黑暗中為自己點亮了一盞明燈,在那遙遠處,若隱若現。


    薛浪下意識的問道:“那麽請問先生,人,為什麽死亡?”


    漢軍不假思索的說道:“或命運,或大義,或疾病,或意外,或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嗎?”薛浪又問了一遍。


    “世間萬物,因果輪迴。”漢軍平靜的迴答道。


    薛浪突然笑了,仰天大笑,眼角的淚水不斷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邊大笑一邊喊道:“報應,報應啊。我薛浪權貴出身,豈是那些賤民所能比的,投身仕途,以前在我麵前溜須拍馬的賤民居然能夠在我麵前趾高氣昂了,他們憑什麽?我怎會隨了他們的願望,我要向上爬,我要走到最高點,將那些使喚我的,嘲笑我的人全都踩在腳底下,向我臣服。他們,隻能仰頭跟我說話,看著我的鼻尖唿吸,我要讓你們這些賤民知道,什麽是權力!哈哈哈哈,報應,去他的報應,古往今來哪有成事者遭到了報應,我薛浪隻是沒有那份運氣而已,沒有運氣而已。”


    薛浪又笑又哭了好一陣子,漢軍就這麽看著他,沒有說話。


    笑夠了,哭夠了,薛浪搖著頭,踉踉蹌蹌的走出了醉仙樓,朝著夕陽的方向,一步一步蹣跚著,夕陽拉長了將他的影子越拉越長,漸漸消失。


    看著薛浪離去的背影,漢軍歎息道:“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著死亡。他做成這樣,已屬不易。”


    掌櫃的問道:“他為什麽這樣了?”


    漢軍說道:“當你奮不顧身的投進到這場權利的遊戲中的時候,注定將會有這樣的結局。告訴王爺,計劃有變。”


    掌櫃的領命而去,漢軍自言自語道:“狡兔死,走狗烹。王爺,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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