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又起,狂風唿嘯著,仿佛要將秦家院兒裏那個本就不怎麽結實的房屋一把掀了去,裹著被子的秦深深嘴唇發白,夜裏冷氣的侵襲,讓她愈發覺得四肢都像是被埋在冰天雪地中一般,這一夜,她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牙齒不停地打著顫,心中隻有一個希望,那就是——這大雨快些停,朝陽快些升起……


    渾渾噩噩之中,恍若瞧見了絳仙溫柔的身影,以及她不小心瞧見的那恐怖的一幕,秦深深扯緊了被子嚎啕大哭,想要將心中埋藏了許久的事情一股腦都說出,可是,她要向誰去說,如何說?又有誰能幫她?


    “老夫人,節哀。”臨淵和柯羽處理好了孫承德的屍首,看著屋中的兩人,隻能說了這樣一句話,老太太神色空洞地搖了搖頭,聲音還算平靜:“多謝二位少俠相救,隻是這恩情,老身隻能下輩子來還了。”


    柯羽忙擺了擺手,“老人家不必這般客氣,不過是恰巧路過,所以才……”說到最後,柯羽自己都編不下去了,這哪裏是恰巧路過,分明是臨淵算到今日會有大事發生,這才緊趕慢趕過來,誰知道,還是來晚了一步,若是他們來得及時,深深的舅舅就不會……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發生了便是發生了,人死不能複生,他們能做的,也隻有說一句“節哀順變”了。


    崔氏悲痛地點了點頭,“敢問二位少俠住在何處,老身改日也好登門致謝。”


    “不!不必了!”柯羽知道杏花村的人對土匪二字究竟有多麽敏感與恐懼,自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連忙擺手道:“我倆……隻是剛巧路過這裏,今後還要以四海為家呢,就此別過。”


    臨淵轉頭看了一眼臉上還掛著淚痕的秦深深,半蹲著身子,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不必害怕了,壞人都被懲治了。”


    秦深深仍舊眼神空洞,自言自語道:“你能幫我嗎?誰能幫我呢?”小小的身子裹在被子中,幾乎將她的頭都蓋住,臨淵的胳膊忽而頓住,雖然不知道深深到底在說什麽,卻又怕刺激到了這個小女孩兒,便沒再開口問。


    最終臨淵和柯羽兩人還是冒著雨離開了。


    陽光爬入窗棱的那一刻,深深的眼底還有兩團青影,看上去十分沒有精神,定然是一夜未睡,秦家最後一個男丁也沒了,可笑的是,剩下的兩人,連一個完整的葬禮都無法替孫承德辦好,深深年幼,掛不了白綾,崔氏年邁,且目盲,行動都有問題,漫說主持葬禮了。


    於是,秦家的院兒裏就放著那麽一口棺材,冷冷清清,時不時飄來幾片落葉,最後村裏的幾個好心人知道昨日晚上發生的事情後大吃一驚,這才籌了錢替秦家掛上了白綾,買了一些黃紙來燒,好歹也算是送孫承德最後一程了。


    但村子裏的人卻少不得說幾句閑話,“出了這樣的事,怎麽不報官呢?”


    “報官?我看,秦家指不定是惹上什麽官了,要不然,那秦澤還有他舅舅,怎麽都死了。”


    “嘖嘖嘖,你說這是怎麽迴事,咱們這鄉野人家,平日裏種種菜捕捕魚,咋就惹上了官了呢?”


    “還不是秦澤買來的那個媳婦害的。”說話的人放低了聲音,身著孝衣跪在棺材前頭的秦深深卻聽得清清楚楚,“你不知道,她從前便是官家的。”


    “你聽誰說的?”


    “西邊兒老王的媳婦說呀……”


    “夠了!”稚嫩的聲音在院子內響起,秦深深因為頭上披著同自己身高極為不相符的麻布顯得十分可笑,那布幾乎要拖在地上,像是一不小心便會絆倒自己,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僅僅一晚,一個原本受人嗬護的小女孩兒現在冷靜的可怕,“如果各位來為深深的舅舅送行,深深十分歡迎,如果是來看秦家的笑話,請你們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小小年紀,怎麽說話這般衝?”多事的村民撇了撇嘴,正欲走時,卻不知從哪裏傳來了一道銀鈴般的聲音,“這位大嬸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說話也挺惡毒的呀。”


    那人迴頭一瞧,兩個華服之人正並肩朝這邊行來,前些日子見過鳳玨的婦女們自然認得出他倆,沒見過的也聽過幾分。


    這樣的人他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更何況那位大嬸又被雲瓷寧堵得啞口無言,隻好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們看沒什麽好看的,便也漸漸散去。


    於是,雲瓷寧和鳳玨十分自然地走向了秦家的院子,方才還將自己身上的刺亮出來對準對自己不利的人的深深,在瞧見他倆時,立即支撐不下去了,哭著跑向雲瓷寧給了她一個擁抱:“雲姐姐。”


    “別怕,我們在。”隻可惜,來晚了。聽說,要不是昨天正好有人經過救了深深一命,他們今日來這裏怕見著的就是三口棺材了。


    鬼會知道為什麽皇帝陛下都已經下令處置趙青梧了,卻仍舊有人來殺秦家滅口。


    “深丫頭,是誰來了?”崔氏的嗓音沙啞,比以往還要難聽許多,就像是童話之中蠱人心魄的巫婆一般,頭上的青絲愈發白了,崔氏拄著拐杖想要朝這邊走,深深忙跑過去攙扶著她,道:“祖母,是救過我的一個大哥哥和大姐姐,他們人很好。”


    這件事情崔氏聽秦深深說過,自然也了解幾分,點了點頭,“哦,原來是恩人,小屋沒什麽能坐的地方,恕老身招待不周。”


    “老夫人嚴重了,我們今日是想來問老夫人和深深一些事情,希望你們能幫幫忙。”鳳玨並沒有在意秦家布置簡陋,直接站在院兒裏,彬彬有禮地迴答道。


    盡管崔氏目盲,卻仍舊能從他的說話方式之中聽出此人的教養,卻不敢再盲目相信人了,道:“不知二位到底是何身份,老身也好掂量掂量,這忙我們幫不幫的了。”


    鳳玨與雲瓷寧對視一眼,心道既然他們是來調查事情的,身份自然遲早要暴露,更何況他們現在急需深深這個證人,故而互相點了點頭,表示對他們說實話。


    雲瓷寧行了個禮道:“實不相瞞,我是將軍府雲將軍之女,閨名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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