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阿寧。”這件涉及眾多人的抄襲案件總算是在何點墨拿起筆劃掉文章的那一刻落下了帷幕,百官也都退出了大殿,左右相望,搖了搖頭,紛紛低頭快步出了宮門。


    雲瓷寧和鳳玨兩人仍舊被皇帝陛下留在殿內,此刻聽聞皇帝陛下點名,連忙答道:“兒臣/臣女在。”


    “事情辦得不錯,該賞。”並沒有預料當中的大肆誇讚,皇帝陛下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說了個“不錯”,但這兩個字足以表示這個國家掌管著最大權利的君主對他們的肯定。


    雲瓷寧的笑意溢滿臉頰,恨不得將嘴自左耳根咧到右耳根,喜滋滋地望了鳳玨一眼,若她沒記錯,皇帝陛下在會試之前曾經說過,如果事情辦得好,會大賞特賞,而且他們的婚禮依舊由皇帝陛下操辦。


    這君子一諾值千金,更何況許下這個承諾的還是皇帝陛下呢,就更反悔不得了。


    想到這裏,一向不知謙虛為何物的雲瓷寧今日在皇帝陛下麵前可算收斂了些,故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答道:“沒有皇帝舅舅誇的那麽好啦。”


    “不過——”皇帝陛下忽而拉長了音調,扯過溫與卿的原稿,“你們私藏蓋有題名章印的東西,知法犯法,這是壞了規矩,當罰。”


    “啊?!”看著雲瓷寧和鳳玨大眼瞪小眼怔愣在原地的表情,皇帝陛下差些笑出聲來,輕咳一聲,繼續道:“功過相抵,不賞不罰,你們沒有意見吧?”


    “我!”有意見!而且有大意見!雲瓷寧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句媽賣批想寫出來貼在皇帝老兒的腦門上,怎麽就功過相抵了?明明他們的功大於過好嗎?雲瓷寧直起身子,方預備說有意見,卻硬是被鳳玨扯著衣袖跪了下來,接著耳邊便想起了鳳玨的聲音:“兒臣謝主隆恩。”


    “你別拉著我,哼。”出了殿門,雲瓷寧仍舊十分生氣,連身後鳳玨同她說話也不聽,“為什麽不讓我說,明明就應當賞啊!還讀了溫與卿的文章,說要賞罰分明呢……”


    “噓!”鳳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在宮中,什麽話當講什麽話不當講,小白瓷你應當明白。”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不僅僅是他的父親,更是他的君王。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皇帝陛下與鳳玨之間的關係,先君臣,後父子。


    雲瓷寧白了他一眼,搖頭晃腦,“小黃雞,經過這件事我明白了一個深刻的道理。”


    鳳玨挑眉,同她一塊兒下了台階朝宮外走去,“小白瓷什麽時候還能悟出道理來了,看來同本王呆在一塊兒,智商大有長進,了不得,了不得。”


    “嘁。”沒有理會鳳玨自個往自個臉上貼金不知廉恥的行為,雲瓷寧自顧自地講道:“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到了這宮中,都不管用,命都要沒了,還談什麽尊嚴呐!”說罷,眨了眨眼,用手指指了指一旁停著要載鳳允的轎子,一想到鳳允為了保全性命使勁哭的樣子,雲瓷寧便覺得好笑。


    “你錯了,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鳳玨勾了勾唇角,道。


    車簾被裏頭的人掀開,露出一雙陰鷙的眼。


    雲瓷寧故作驚嚇地向後退了兩步,坐上了轎同鳳允的轎並排而行,道:“四殿下,你的轎子怎麽走的這麽慢,是不是昨日在外頭同雲府轎夫飆轎,今日沒力氣抬你了呀?”


    坐在另一頂轎子中的鳳玨“噗”的笑出聲來,看著前頭的鳳允憤憤地放下轎簾,吩咐轎夫們快些走。


    “小黃雞,我還明白一個道理。”見鳳允被自己氣跑了,雲瓷寧覺得無聊,趴在轎子的小窗上伸長了腦袋喊趕上來的鳳玨,鳳玨也掀開轎簾,道:“一日悟出兩個道理,的確大有長進。”


    “邪不勝正,你知道嗎?雖然溫與卿沒有考上狀元,但我還是贏了,因為皇帝陛下賞識他,想讓他什麽時候做官就什麽時候做官,這說明啊,抄襲壓不過原創,也許正義會遲來,卻始終站在正確的那一方。”說罷,連忙拍了拍轎子,道:“停下停下,小黃雞,你輸了,給我買糕點吧。”


    雲瓷寧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糕點坊,要拉著鳳玨進去。


    鳳玨的轎子也停在糕點坊門前,兩人走近糕點坊,鳳玨卻道:“你又錯了,贏得不是你。”


    “我沒有贏,難道你贏了?”


    “這局棋,最大的贏家是皇上。”


    “是是是。”雲瓷寧一邊漫不經心地迴答著鳳玨的話,一邊挑選著糕點,各式各樣的糕點讓人看花了眼。


    最大的贏家是皇上,可不咋地。他倆為了溫與卿的事情跑前跑後,查這查那,差點就把原稿給弄丟了,到頭來卻換得皇帝老兒的一句:“功過相抵,不賞不罰。”感情把兩人當免費的苦力用了。


    選好糕點的雲瓷寧正欲讓鳳玨結賬,順帶著結束這個話題,鳳玨卻異常的嚴肅道:“你明白的第二個道理的前提是,那些惡人觸犯了皇帝陛下的利益,他們最不應當做的一件事是欺君。你大可想想,如若抄襲者不是此次會元何點墨,如若被抄襲者不是被太子殿下舉薦過的溫與卿,他們隻是兩個普普通通一輩子都見不著皇帝的人,一個文采飛揚,將生活中的所見所聞寫成文章,另一個竊筆成癮,且心思深沉,盜了那人的文,兩人在攪合,最終換來的不過是世人的疑問與歎息,僅此而已。許多年後,這件事情會被人漸漸忘記,而你口中所說那個惡人,不痛不癢,受不到任何懲罰。”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雲瓷寧難得見他這般認真,拿到糕點之後,也認真了起來,雙目灼灼,“竊筆之人,如同鬼怪畫皮,描的來城中美女的眉眼,卻學不來美人最為核心的氣質;竊筆之人,偷的了文章的皮毛,卻偷不走文章的靈魂。而鳳玨你說何點墨是因為觸犯了皇上的利益才受到處罰,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他受到了處罰,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說罷,長歎一口氣,忽而便沒了吃糕點的興致,雲瓷寧想,大概溫與卿不願留在朝中做官,也是這種心情吧?


    “小黃雞,以前我總覺得江湖險惡,刀光劍影,現在迴到雲揚,進了宮才發現,這宮中的暗箭比江湖上的明槍還要可怕。”


    鳳玨淺淺一笑,“第三個道理確實悟的不錯。”這也正是他當初要求早早封王離開皇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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