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鳳瓴的手已然觸碰到了穆青雲的衣袖,但在他的眼裏,當少的禮儀一個也少不得,故而即便是撐著年邁的軀體也要彎下腰去將那禮行完。


    少頃,卻見一個著鴨黃襦裙的女子施施然自屏風後頭走來,在穆青雲的身旁站定,低頭對著鳳瓴福了福身道:“梔雨見過六殿下。”


    即便鳳瓴這幾年都在永寧呆著,但對京城的事情也不是一點兒都不了解。更何況當年丞相大人的千金出生那般大的事情,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心裏轉了幾個來迴便知眼前之人是何身份。


    “小女名梔雨,本想教她好生在雲揚呆著,此次卻多番求老臣定要帶她來永寧,為的便是來此處見識見識這詩會盛況。”穆青雲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勢請鳳瓴坐下。


    這間屋子顯然較方才那間空曠些,一般大的屋子,裏頭隻坐著穆青雲、鳳瓴和穆梔雨三人,雖說不悶,卻總教鳳瓴覺得有些心慌。


    桌上擺著的是南瓜鈕茶壺,裏頭照樣是君山銀葉,三足蓮瓣裏頭盛著的青棗教人垂涎欲滴。


    鳳瓴彎了彎嘴角,客套道“令媛柳絮才高,又篤學好古,著實令人敬佩。”卻在一瞥眼瞧見穆梔雨的臉時微微愣了。


    方才還側著眼偷瞄鳳瓴的穆梔雨瞧見他往自己這邊望,忙舉了手中的團扇將半張臉遮住,低下了腦袋。


    *


    “辛姐姐那般說,是否太過分了些。”小丫鬟掀起了轎簾,悄聲抱怨了一句。


    熱鬧非凡的街道上,一頂小轎正停在瓊仙苑的門口,今日的瓊仙苑不似平常那般人來人往,一是因為永寧詩會;二是大家都知曉,每年的永寧詩會姝月姑娘都會到場獻藝。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聽她琵琶的機會。


    要知道,平日裏她雖然宿於瓊仙苑,卻很少見她出麵,怕是紅袖香的頭牌也沒她那般大的架子。


    低頭進了軟轎的姝月眉頭輕皺,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道:“莫要說了,先去客棧吧。”說罷,她又吩咐了一聲外頭的小丫鬟,教她拿好自己的琵琶。


    那小丫頭似是十分不平,臨了起轎還要一邊走一邊道:“姑娘隻遠遠地瞧過那白姑娘一麵,誰知那日來的到底是不是白姑娘,傳錯了信兒,便都怪在姑娘身上……”說到一半,抱著琵琶的手似乎抓的更緊了,“姑娘又不是專門替爺傳信的,他們尋不著那勞什子白姑娘,便將髒水全都潑在姑娘身上了?翠兒說句大不敬的話,姑娘如今名滿永寧,大可不必呆在這瓊仙苑,免得屈了您的才。”


    “住口!”軟轎內的姝月忽而出聲,語氣尤為強硬。兩道秀眉擰緊,長歎口氣道:“莫要再說了,若不是殿下當初救我,哪裏還有今日名滿永寧的姝月?怕我早便在窯子裏頭爛了,屍骨都尋不到一處……現下便是受些委屈又如何,終歸還是我的錯……怪我沒有及時通知殿下瞧見了白姑娘;怪我心狠故意將情況隱瞞;怪我不知羞恥想攀高枝,一個藝伎還未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望向伴在殿下身旁……都怪我……”


    說著說著,轎裏頭的姝月喉嚨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抱著琵琶在轎旁走的翠兒隻能聽見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忙教轎子停了下來,掀開轎簾湊過去安慰道:“辛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她想多了說了姑娘,姑娘可別往心裏去。再者,姑娘若是當真存著什麽不正當的心思,何必要等至今日?翠兒就覺姑娘同殿下相配……”


    “翠兒,不得胡言。”聽聞最後一句話的姝月扯了袖中的帕子拭淚,嘴角卻明顯彎了彎,吸了口氣道:“任憑她如何想吧,我問心無愧便是。”


    胭脂鋪後頭站著的那個著月白衣裳的小孩兒似乎同周圍鬥草、趴在地上抓石子兒的小孩兒們格格不入,一雙如星子般的眼眸眨了眨,抬腳溜進了瓊仙苑。


    看門的小廝還未抬手,那小孩兒便站在門口瞪他一眼,瞪的那小廝有些懷疑人生,直直站在門外愣了大半晌,待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跑進了瓊仙苑的後院兒。


    乖乖,這又是哪家的小公子,小小年紀便逛花樓,長大了還怎麽了得喲。


    方將煙袋裝上還未來得及躺在搖椅上的辛娘一抬頭便瞧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驚的下巴差些掉下來,試探地喚了一句:“主……主子?”


    已經變成個七八歲小孩兒的鳳玨一屁股坐在原本屬於辛娘的搖椅上頭,本想抬起一條腿翹上另一條腿的,未曾想到翹了半晌都未曾翹上去,還差些從搖椅上頭摔下來,十分尷尬的鳳玨輕咳一聲,像是個故作老成的熊孩子一般,開門見山道:“姝月在瓊仙苑見過小……白瑾?”


    辛娘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煙槍,猶豫半晌,不知憋在心裏頭的話當講不當講。她是迴瓊仙苑時才從別的丫鬟口中知曉這件事的,當日守在大堂之內的丫鬟都認得白瑾,姝月那般細心的人怎可能未曾留意?更何況白瑾還和主子有關係。


    辛娘性子雖然比其他女子爽朗些,但她打小便是在風月場所廝混慣了的,女人之間的那些小心思,她看的通透,隻是未曾點明罷了。


    這才在姝月預備去玉玨客棧前旁敲側擊提醒了她一番,先甭管白姑娘人如何,辛娘隻知作為鳳玨的手下,首先要遵從主子的意願,故而她在心裏頭是將白瑾放在第一位的。


    聽聞鳳玨這個問題,辛娘答道:“見過,可姝月姑娘說她不認得白姑娘,這才錯傳了信,告訴殿下說未曾見到白姑娘。”


    鳳玨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沉默半晌,卻沒有再說什麽,起身便出了後院兒。行了幾步,忽而又轉身問道:“她後來去哪兒了,你可查到了?”


    “聽聞白姑娘那日出了瓊仙苑後便去了畫舫,這些日子永寧活動很多,對歌、對詩……”辛娘話音未落,鳳玨便如陀螺般衝出了瓊仙苑的大門,小白瓷是最喜歡湊熱鬧的,對歌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最熱鬧的可不就是玉玨客棧的詩會了?


    若不是玉玨客棧隻是用來積累財富而並非是收集情報的機構,他怕是早便接了消息尋到小白瓷了,中間哪裏還會出這般多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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