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這頓晚飯,方杉心情舒暢。不僅僅是因為他辨過了聖蛟,得到了他的認同。


    而是從現在開始,方杉在這個寨子裏,將有一席之地。聖蛟接受了他的思想,就意味著接受了方杉在這個山寨的定位。


    即使聖蛟由於種種原因,不可能大刀闊斧的對整個山寨進行整改,但是他默許了方杉去做這件事。


    聖蛟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但從他點頭的時候開始,他已經承認自己的所為是錯誤的。


    不過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行為,一個人形成習慣是長久而成的,他有他的利益在其中。一套製度體係的存在也是非一日之寒。


    更何況,能改變自己的人,並不多,聖蛟不打算改變自己,但是如果方杉能夠改變現狀,他不會從中阻撓。


    聖蛟不算什麽聰明人,卻也不是什麽笨人,如果方杉的行為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那麽他絕不容許方杉亂來。此是後話,暫且不多言說。


    方杉跟聖蛟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協議,雖然這個協議沒有白紙黑字的寫出來,也沒有明麵上講出來。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有效,這份協議就在兩人心中。


    等到方杉走後,沙丁不禁問道:“寨主?您現在對這小子是什麽意思?”他被聖蛟前後矛盾的行為弄的吃不準了。


    聖蛟說道:“留著給我們辦事。但是你給我看著點,一有動靜,盡快向我匯報。”


    沙丁點頭說道:“是。”


    方杉迴到自己的木屋,月承正在收拾屋子。見到方杉安然無恙的迴來,她高興壞了,不過出於公主的矜持,她隻是淡淡的一屈身向方杉問好。


    方杉裏外看了看,整個木屋都被月承清理了一遍,看上去雖然簡陋,卻好像就多了一點溫馨。


    方杉笑著說道:“公主殿下辛苦了。”


    月承搖搖頭,說道:“請尊親別再叫我公主了,我擔當不起。”


    方杉也反應過來了,或許公主這個詞,會讓月承想起過去,再對比現在,也許這滋味並不好受。


    方杉說道:“好吧,你如果願意,叫我一聲方大哥吧,我們今後兄妹相稱,如何?”


    月承眼睛亮亮的看著方杉,帶著一點微笑叫道:“方大哥。”


    “那我就叫你月妹妹。”


    “好。”月承歡喜的迴答。


    方杉左右看了看,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睡哪呢?”天地良心,這話方杉真不是說給月承聽的。


    但是方杉這一句話倒是讓月承有些為難,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方杉的女侍,如果方杉讓自己侍寢,自己該怎麽辦?


    拒絕?恐怕自己這話都說不出口,命都是他救的,以身相許隻怕也算是理所應當吧?


    同意?想到這裏,月承的臉就燒的發燙,她萬萬不敢去想些奇奇怪怪的事,卻又隱隱有些期待著什麽。


    她心亂如麻,隻覺得心裏發癢,麵紅耳赤,根本不能正常思考了。


    相反,方杉倒是沒怎麽思考,隻是一會,他就打定了主意,對月承說道:“月妹妹,你今後就睡裏屋,我再要床被褥過來,睡外邊。”


    “哦,恩,好!”月承正在胡思亂想,等答應了才覺得不該,哪有讓方杉睡外麵,自己睡裏麵的道理。不過這算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月承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還帶了些遺憾。


    方杉找衛士要了被子,床墊,在門廳打了個地鋪。


    但是他並沒有睡覺,而是運起清心決,開足了馬力提升自己的內力。身在敵營,自己的實力才是最可靠的。


    至於對慧力的提升,以及清心決心法的升級,方杉暫時擱置了,事有輕重緩急,該升力量的時候,還是要升力量。


    不過方杉發現,有女人在,似乎修煉起來更有難度了。練著練著,就莫名其妙的轉移了注意力。


    這可怪不得月承,要怪也得怪方杉自己定力不行。


    原本可以做到思想停歇,周身通冥。而此時,空明的世界裏,總是會闖入一個女人。


    月承即使什麽都沒做,方杉猶感到有一種未知的吸引力,將自己的注意力粘到她的身上。


    腦海中常常會出現一些念頭。


    她就在你隔壁,你快去吧。


    她不會拒絕的。


    她其實也想著你呢。


    她對你有意思。


    多久沒碰女人了?


    這些念頭尚且翻不起什麽大的風浪。在方杉清心決的關照作用下,這些念頭如同海麵上的浪花,隨起隨滅。


    但更要命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幻相。方杉隻要稍不注意,整個心神都被帶的跑偏。


    好在清心決的作用很明顯,任何幻相也好,念頭罷,都在方杉嚴密的監控下。隻要被方杉察覺,毫不留戀的將其徹底銷毀。


    縱然如此,方杉的進度至少被拖慢了一小半。他不由自嘲的一笑,英雄難過美人關。


    而另一邊,對於月承來說,則更是一種折磨。


    她前半夜都沒睡好,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今天自己的經曆就跟做夢一樣,昨天晚上還跟幾個同來的女孩子一起擠在一間小屋的地上睡覺,而今天就躺在溫暖的被窩裏。


    這一切都好像一個恍惚的夢境,她心裏有欣喜,也有擔憂。


    欣喜的是自己似乎真的找到了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擔憂的是這個人是不是真的願意讓自己依靠?


    她突然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經曆過痛苦,對來之不易的幸福就體會的更加深刻,也更加珍惜。


    她又擔憂方杉會在自己睡著以後偷偷進來,又擔憂方杉不會進來。


    天哪,她要被自己搞暈了。


    女人心,海底針,誰又能說的清月承此時的心緒?


    隻知道她思前想後,最終做了一個決定。她悄悄的起床,披上了外衣,輕輕的敲了敲門。


    方杉沒睡,聽到月承在裏麵敲門,便問道:“月妹妹,怎麽了?”


    方杉這聲“月妹妹”又將月承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決心煙消雲散。


    對啊,自己跟方大哥都兄妹相稱了,自己怎麽這般恬不知恥?


    她咬咬牙,將原本想說的話又咽了迴去,改口道:“方大哥,我睡在裏屋,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我們還是換一換睡吧。”


    方杉笑了笑,說道:“在我看來,這才是理所應當的,快去睡吧,已經不早了。”


    月承咬了咬嘴唇,又說道:“方大哥,你這麽晚還沒睡,是不是地上不舒服?其實……其實我也不介意一起睡……”


    月承這句話的後麵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但是夜深人靜。這句話還是一字不差的落入方杉的耳中。


    他沉默了片刻,兩人就這麽隔著門,靜靜的處了十幾秒。


    誰也不知道對方在這十幾秒中在想什麽。


    說不動心是假的,一個美女,跟你隻有一門之隔,甚至對方主動提出願意陪你同床共枕。


    一個正常的男人是不會拒絕的,不過也許是方杉不正常吧。


    對,他拒絕了。


    不過用了一個比較挫的迴答,他說:“呃……不了,我習慣一個人睡。”


    月承聽到方杉拒絕了,心裏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麽情緒。隻是逃一般的躺迴床上,緊緊的蓋好被子。


    她太累了,今天心情幾經大起大落,早已憔悴不已。這會終於放下所有的顧慮,不一會就安穩的睡著了。


    經過這麽一出,方杉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更加明確了自己的心。就好像原本朦朧的有兩條路可走,導致自己躊躇不前。


    而現在,沒有什麽好想的了,自然專心的一條路走到底。後半夜,方杉的修煉效率提高了不少,這一個晚上就增加了十多點內力。


    天蒙蒙亮的時候,方杉收迴了心神,一夜長坐,他不僅沒有覺得疲憊,反而神清氣爽,耳聰目明。


    今天方杉打定了主意,他要救出那另外被困的六個女孩。但是如何救?這是一個不簡單的問題。


    知己知彼,才能合理的安排策略,方杉必須要了解山寨中的人心是什麽偏向。


    他趁著天還早,便出門到寨子裏轉悠,以便確認女孩們的住處。雖然昨天月承已經跟他講過大概的位置,但總得確認一番。


    現在大概是淩晨五點,寨子裏隻有兩個哨兵站在門口的崗亭裏。其他的人都還沒有起來。


    方杉背著手,仿佛閑庭漫步般的走在路上,眼睛卻左右張望。他很快就看到了那間月承說的柴房。


    這間柴房就靠著山寨的西北角,單單救她們離開山寨很簡單,隻要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搞點墊腳的東西,趁著夜色總可以把她們都弄到山寨外麵去。


    不過聽月承說,這個柴房裏都會住一兩個婦女,起到一個管製和監控的作用。而且這些個婦女還會向她們宣傳天龍教的價值觀,也就是洗腦。


    她們自己完全接受了自己作為男人附庸的思想,也接受了種種不平等的對待,不僅如此,她們還百般的勸導這些良家女孩,讓她們也一起接受這樣的思想。


    這兩個婦女看守是比較麻煩的,她們的心是向著天龍教的。


    但是方杉必須在三天之內就將她們救就去,並且安排一個好去處,否則,這些女子即使離開了這個山寨,也不過是從一個賊窟裏到另一個賊窟而已。


    年輕貌美的女子,若無男人保護,在這個世界裏,哪都不安全。


    這點,才是最難解決的問題。誰來護送?又該送到哪裏去?


    方杉為這個問題苦惱不已,除了自己,他現在沒有人可以用,那麽就隻有自己帶她們走,最好直接迴古韻,然後再托古韻的分宗送到天劍宗去。


    方杉估計這些女孩子都不會騎馬,這個山寨到古韻,若是走路,至少要花上一天多的時間。


    這些飽受欺淩的女孩,或許走的更慢,恐怕有被追上的危險。


    這裏的官道就這麽一條,如果走山路,那麽就更慢了,而且也許根本走不了。


    方杉眉頭緊鎖,這個最簡單的辦法是走不通了,還得想想別的法子。


    或許自己可以殺了聖蛟?控製整個山寨。


    方杉被自己腦海裏跳出來的想法給嚇了一跳。這個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聖蛟在正麵對戰上,應該會比方杉強上不少。


    但卻並非是級別的碾壓,若是用上一些手段,也許是可以成功的。


    方杉並不是被難度嚇了一跳,而是被自己竟生出殺人的念頭而嚇一跳。霸龍與自己有殺師之仇,殺了霸龍,方杉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聖蛟雖然算是惡人,但卻沒有對自己做過什麽不善的事,甚至說他對自己還持賞識的態度。


    自己真的可以因為他作過惡,就將其殺害嗎?作為一個地道的現代人,甚至是當代大學生,方杉的心並沒有染上血。


    這樣的事,他恐怕是做不出來的。方杉馬上把自己這個念頭拋之腦後,但是他卻實實在在的認識到了一個問題。


    什麽才是正義?


    曾經有過這麽一個拷問道德的迷思:你手上有一個按鈕,可以控製一輛火車的方向,而這輛火車正在行駛的方向上,綁著十個善人,可以預見的是,這十個人都將被火車碾過而喪命。


    而另一個鐵軌上,綁著一個惡人,隻要你輕輕按下按鈕,你就可以救下十個善人,而消滅這一個惡人。


    無論是從人數上,還是人的性質上來講,按下按鈕無疑是很好的選擇。


    但問題就在於,這個惡人原本不會死,是因為你而死的。


    更具象的講,這個惡人與十個善人與你的關係都是不善不惡,既沒有給過你幫助,也未給過你麻煩。


    你真的有權利去決定這兩方的生命嗎?


    方杉遲疑了,他現在正麵臨著這樣的抉擇,這個存在於迷思中的問題正現實的擺在方杉的麵前。


    好在現在問題還沒有這麽死板,方杉至少可以靈活變通,也許還有別的解決方案,比如停住火車。


    停住火車所需要的力量,比按一下按鈕,要多的多的多。很多時候,你之所以麵對兩難的選擇,隻是因為你能掌控的力量還不夠多。


    這件事暫時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沒有轉機,無論什麽辦法也值得一試。


    方杉迴到自己的木屋門口,開始練起憫天劍法來,昨天夜裏,他腦海裏閃出了一個靈光的念頭。


    憫天劍法之要旨在乎“變”,五形拳法的要旨也是“變”,一個變的是式,一個變的是形。


    或許方杉可以嚐試將五形拳與憫天劍相融合,形成獨特的憫天五形劍。


    這是方杉在昨日與沙丁的戰鬥中,發現五形拳在對戰持械的對手時,總是有些疲軟,這才琢磨出的新套路。


    方杉如今是個想做就做的人,既然有了想法,他馬上就進行了實踐。


    整套憫天劍法,方杉至少已經像學廣播操那樣學完了,一劍一式雖然用的不熟練,但至少都能耍的出來。


    方杉靜靜的站在原地,他撿了一跟樹枝當做佩劍。


    這劍就是虎爪,這劍就是熊掌,這劍就是蛇牙。至於猴跟狼,本身就是身法與反應,一般不用作攻擊,本身就可以用在劍法中。


    方杉似乎突然間就有所領悟,五形拳的一招一式完全可以融合在劍式之中。而憫天劍的變換無窮,一招一式須臾之間就可以完成轉換。


    方杉粗粗的嚐試了去用這個憫天五形劍。他一招憫天劍的起手式將樹枝指向虛擬的敵人。隨即一股虎威從方杉身上升起。


    他向後輕輕一退,蓄勢待發,氣息已經轉為隱秘的蛇牙。猛然前衝,手中的樹枝化作一抹流星,直直的射去。


    方杉眼中那個虛擬的敵人馬上做出反應,或格,或擋,或避,或退。


    若格,則霍然反手一記甩手劍,直取敵人要害。若擋,則微變劍式,再刺其要害。若避,則順勢再逼其要害。若退,則再進一步,其勢更盛。


    借著憫天劍虛實相合的特點,可以將五形變的更為隨心所欲,讓人防不勝防。


    方杉突然意識到了,陳單的五形拳,根本不是一套拳法,其本質就是一套心法。


    正是因為五形拳在意而不在形,所以可以隨意的同憫天劍法相得益彰。


    師父,你終其一生都在遺憾自己不得入內功心法的要領,而如今徒兒真的想跟您說,五形拳,應當為五形心法才是。


    這套憫天五形劍,方杉無力施展出千分之一的力量,但是方杉已經可以看到,在未來,如果自己勤加練習,再配以渾厚的內力,恐怕四海之內,將再無敵手。


    他的心突然熾熱起來,當初陳單希望將五形拳發揚光大的遺願,或許真的有實現的機會。


    方杉隻是遺憾自己眼高手低,雖然能想象出劍法大成以後的無窮威力,但是此時卻依舊是美好的想象。


    很多招式,方杉腦子裏已經有了,但是身體卻跟不上節奏。又或者意識無法控製好內息的流轉,以至於不得發揮。


    不過那也無妨了,武學之道,若無見地上的瓶頸,那麽水到渠成,隻在於時間問題。


    方杉就是這麽一個思想的速度大於現實的人。他的悟性絕佳,缺的隻是熟能生巧,以及日積月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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