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畫角譙門,豐庭新月黃昏。


    在雪花紛飛而降的匆忙時光裏,不知不覺中夕陽西下。僅僅是絮叨著家長裏短,在冬日裏短暫的白天就結束了。


    “看來……今天迴不去了。”


    我在外麵捧起一抔塵土未染的積雪,看著它在穹頂仍然往下毫不留情的持續降落。我悵然哈了一口寒氣,看來今天是迴不了家了。


    這地方也沒保安大叔來掃雪,雪積了將近能抵達膝蓋。要是這麽著步行沿著鄉路車站,鞋子就不能要了。


    這麽看來明天也要請假,得透支下個星期的休息日了。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期許著明天這瑞雪能戛然而止,我就能保住我那可貴的工作。


    更何況我們拖了這麽長時間,最原始的目的還是沒達成。一方麵是迴老家看望老人,另一方麵則是我們要在這裏爭取奶奶連帶著爺爺那份的祝福。


    ……


    屋頂仍然是帶著煙囪的構造,磚房透出一陣陣燒茄泥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奶奶又在廚房操勞呢。


    老家是那種半四合院的房子類型:從大門進來就是接近二百平米的大院,大門的對麵正是廁所和廚房。廚房使用的仍然是老式的東北大鍋,天然氣罐觸目驚心的擺在一旁。


    院子的側翼是正式的居所,從周圍栽著野菊的台階往上走去是一個小平台,再從上麵錯綜複雜小門裏走進去就是二百平米的內室了。


    老家很大,要是在城裏能買這麽一套占地四百多平米的大宅子,那可就真是了不得啦。


    我們在奶奶的聲聲唿喚中倉惶落座,她則是笑眯眯的從廚房穿過院子裏的風雪,往這露天的平台上端了最後一盤子菜。


    這裏雪景很好,天色尚未全滅,一眼就能望穿外麵的景色。在這邊忍受夾雜的寒風,一邊把熱氣騰騰的飯菜往嘴巴裏放,實在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她做的菜很質樸,一般不會放太多花生油進去,所以經常味道寡淡:像是入口即化的燒茄泥、用白菜包著軟和的肉豆腐。每次唯獨專門要給孫女預備個口味比較辣的菜來湊數,當然這次也不例外的炒了一盤辣子雞丁。


    我們吃得很小心,好像生怕自己浪費了一點這樣熟悉的味道一樣,一絲不苟的咀嚼吞咽著。


    “你們倆呀,可得早點結婚咯。”


    唔!我差點嚇得把剛吃進嘴裏的米飯噴出來,好在忍住之後嗆到了喉嚨裏。


    “哥哥,你沒事吧?”鹿黴一臉擔心的拍拍我後背,引得奶奶也一臉內疚。


    還是怪我太做賊心虛,現在隻要聽到結婚這倆字就不自覺的哆嗦起來了。


    “唉,本來以為這孫媳婦都領迴家了,結婚生小孩兒也差不多。轉念一想也是,你們倆也還沒開始讀大學,哪來的重孫呢。”她咧開已經皺紋密布的嘴角,嗤嗤笑著。


    “生孩子有什麽好的……那麽麻煩。”


    我平複震驚,訕訕的嘟囔了一句。剛說完,旁邊妹妹的小腿狠狠的頂了我一下——看來她對我所言很不高興。


    “嘿,那多新鮮。你妹妹小時候可聽話著呢,不哭不鬧的可乖了。養孩子呀,就得有耐心煩,等你一天一天瞧著他長大,你這時候才有成就感呢。”


    奶奶談笑間又拾掇起來一整碗的毛豆角,我眼看著旁邊妹妹停下手上的碗筷,嘴唇抖動著,突然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奶奶!我們這次來,其實還有件事必須跟您說了。”


    “嗯,怎麽啦。”聽者慢條斯理的迴答著。


    已經告知了那麽多人這件事,這還算第一次麵對長輩打算告知我們兄妹之間的實情。況且還是隔了一代人的立場,我現在的心情格外不安。


    要是奶奶跟慈禧娘娘一個年代,皇室通婚為凝結血脈準備,那麽就輕而易舉;要是她思想前衛,把科學與否當做判斷正誤的唯一標準,那麽接受我們也不是癡人說夢。


    可是作為一個抗戰末期出生的人,思想應該也是根深蒂固的相信這時代一切習以為常的東西,從而對標新立異進行排斥:管你研究出什麽屁藥,這近親結婚成何體統啊!?


    鹿黴丹唇微啟,漲紅了臉頰。我知道她也在和之前的我一樣,對我們相愛的事實進行極致的美化:要先闡明愛博文思的作用,直抒胸臆的闡明現在我們相戀的事,最後恬不知恥的征求她的意見。


    實在是,非常難以啟齒啊。


    我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輕輕揉搓著牛仔褲的褲縫線,但願這樣能少許的給她鼓勵,能微弱增長她存起的勇氣。


    之後她唿了一口凜冽的冷空氣,把內心的浮躁都冷卻下來了。


    “其實……最近新出了一種藥,功效挺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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