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布蘭達從貨車中走出來,托馬斯或許會盯著裝飾板看一整天。

    “我正等著合適的時機告訴你這事兒呢。”她最終說道,一下把托馬斯從呆滯中拉了出來。

    他猛地扭過頭看著她說:“什麽?你在說什麽?”

    她沒有迴應他的注視,仍然隻是盯著標語。“自從我發現你叫什麽名字之後,和若熱一樣。可能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決定冒險,和你一起穿過這個城市到你們的安全避難所。”

    “布蘭達,你在說什麽?”托馬斯重複道。

    她終於扭過頭直視他:“這些標語遍布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所有的標語都是同樣的內容,完全一樣的。”

    托馬斯感覺腿都軟了,他轉身坐在了地上,背靠著牆。“怎麽……這怎麽可能?我的意思是,看上去這些標語已經很久了。”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說的了。

    “不知道,”布蘭達迴答道,也和托馬斯一樣坐在了地上,“我們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是當你們出現,你告訴了我們你的名字的時候……嗯,我們明白那不是巧合。”

    托馬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憤怒之情油然而生。“為什麽你不告訴我這一切?你握著我的手,告訴我你爸爸被殺了,卻不告訴我這些?”

    “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擔心你會如何反應,我想你可能會跑開去尋找這些標語,而忘了我。”

    托馬斯歎了口氣,他厭惡透了這一切。他平息了怒氣,深深地歎了口氣。“我猜這隻是噩夢中沒什麽意義的又一部分罷了。”

    布蘭達扭著身子抬頭看了看標語。“你怎麽會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麽呢?再簡單不過了,你理應是領導者。我會幫助你的,為自己爭取一條路,也在安全避難所爭得一席之地。”

    托馬斯笑了:“我現在所處的城市滿是腦殼壞掉的眩瘋病人,還有一群女孩想要殺了我,難道我應該擔心誰是我這個組的真正領導者嗎?簡直荒謬。”

    布蘭達麵露困惑地說:“想要殺了你的女孩們?你在說什麽?”

    托馬斯沒有迴應,考慮著他是否應該把故事從頭到尾都告訴她,也擔心他自己內心是否能承受得住再從頭到尾說一遍。

    “怎麽了?”她催促道。

    決定把那些說出來應該是一件好事,而且感覺她已經贏得了他的信任,他鬆了口告訴了她所有事。他之前早就跟她說過一些零星的事,現在隻是

    慢慢地講述細節。關於迷宮,關於被營救,關於醒來發現一切又迴到了糟糕的境地,關於阿瑞斯和b組。他並沒有多說關於特蕾莎的事,不過他覺得當他提到特蕾莎時,布蘭達留意到了一些事情,或許是從他眼睛中看出來的。

    “那你和這個叫特蕾莎的女孩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嗎?”她在他說完時問道。

    托馬斯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們之間有什麽嗎?他們關係親密,他們是朋友,他知道的就這麽多。

    盡管他隻恢複了部分記憶,還是能感應到他們倆可能在迷宮相遇之前並不隻是朋友。在那段糟糕的時間裏,他們確實幫助設計了這些愚蠢的事,然後就是那個吻……

    “湯姆?”布蘭達問道。

    他眼神犀利地看著她說,“別那樣叫我。”

    “啊?”她問道,顯然被驚嚇到,甚至是有點受傷,“為什麽?”

    “隻是……不要。”他感到自己說這話真差勁,但是說出去的話又收不迴來,特蕾莎是那樣叫他的。

    “好吧。那我是不是應該稱唿你托馬斯先生?或者是托馬斯國王?或者更尊貴一些,陛下?”

    托馬斯歎了口氣:“對不起,隨便叫我什麽都可以。”

    布蘭達諷刺地笑了一聲,然後他們倆都變沉默了。

    托馬斯和布蘭達坐著,背靠著牆,時間就這樣變得漫長起來。幾乎是和平的寧靜,直到一聲奇怪的重重擊打的聲音驚嚇到了托馬斯。

    “你聽到了嗎?”他問道,此時精神高度警惕。

    布蘭達一動不動,頭貼到邊上專注地聽。“是的,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敲鼓。”

    “我猜娛樂和遊戲結束了。”他站了起來,然後也幫著布蘭達站起身來,“你認為那是什麽?”

    “極有可能不是好事。”

    “但是萬一是我們的朋友呢?”

    低低的砰砰砰的聲音瞬間從四麵八方傳來,迴聲來來迴迴地迴蕩在小路兩邊的牆之間。不過在漫長的幾秒之後,托馬斯慢慢確定聲音是從死胡同的角落裏傳過來的。冒著危險,他朝著那個方向跑去看一看。

    “你在幹什麽!”布蘭達高聲喊道,不過看托馬斯沒理會她,她就自己跟了上去。

    在小路的盡頭,托馬斯到了一堵破碎的褪了色的磚砌成的牆跟前,有四層台階通向一扇破爛不堪的木門。就在門的正上方,有一扇微小的長方形窗戶,沒

    有玻璃。一塊碎片仍懸掛在頂端,像是參差不齊的牙齒一樣。

    托馬斯可以聽到音樂演奏聲,現在要更響亮一些了。音樂聲密集而急速,低音有力,鼓聲砰砰,吉他刺耳。其中混雜著人的笑聲、喊叫聲和唱歌的聲音,而且沒有一個聲音聽起來……正常。裏麵蘊含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安的東西。

    看上去這些眩瘋病人沒有尋找人的鼻子去咬下來,這讓托馬斯感覺很不好……說明這些噪聲和他的朋友們一點關聯都沒有。

    “我們最好離開這裏。”托馬斯說道。

    “你覺得?”布蘭達迴應道,她就站在他身旁。

    “來吧。”托馬斯跟著布蘭達轉身要走,但是他們都停住了。在他們倆不注意的時候,有三個人在小巷裏出現。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就站在離他們倆幾步遠的地方。

    托馬斯迅速地觀察這幾個人時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們的衣服都破破爛爛,頭發亂糟糟的,臉也髒兮兮的。但是他再更仔細觀察後,發現他們沒有任何可見的傷處,眼睛裏閃爍著正常智力的光。是眩瘋病人,但還沒有完全成為眩瘋病人。

    “你們好。”那個女人說道,她把紅色長發紮成馬尾辮。她的襯衫被裁剪得那麽短,以至於托馬斯不得不強迫自己注視著她的眼睛。“來加入我們的聚會吧,充滿了舞蹈、愛和酒。”

    她的聲音中有種優越感,這讓托馬斯感到緊張。他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但是這位女士並不是在示好,她是在嘲笑他們。

    “不,謝了。”托馬斯迴答,“我們,呃,我們隻是……”

    布蘭達插話說:“隻是在試圖找到我們的朋友,我們對這兒不熟悉,隻是剛到這裏。”

    “歡迎來到災難總部的‘眩瘋病人之地’。”這是他們中的一個男人說的,那個男人高高的,長相醜陋,頭發油膩,“不要擔心,在那裏的大部分,”他朝樓梯那裏點點頭示意,“最糟糕的也隻是半瘋。你可能會被胳膊擊中臉,敏感部位可能會被踹上一腳,但是沒有人會吃掉你們的。”

    “敏感部位?”布蘭達重複了那個詞,“對不起,我不明白。”

    那個男人指著托馬斯。“我是對這個男孩說的。你得緊緊跟著我們,否則事情對你來說會更糟糕,你隻不過有點女孩子氣。”

    這整個對話讓托馬斯感覺不舒服。“聽起來很有趣,但是我們不得不走,去找我們的朋友,或許我們很快就迴來了。”

    另一個男人往前走了走。這個男人很矮,但是長相英俊,長著金色的頭發,理了個平頭。“你們什麽都不是,隻是兩個孩子。你們是時候學點兒生活經驗,是時候找點兒樂子了,我們現在正式邀請你們去參加聚會。”他小心翼翼地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每個字,但是沒有一點兒善意。

    “謝謝,但還是不了。”布蘭達說。

    金發男子從他長夾克的口袋裏拿出一把槍。是把手槍,銀製的,布滿灰塵,死氣沉沉,但看起來仍然像托馬斯以前看到過的東西一樣充滿威脅。

    “我覺得你們沒搞明白。”那個男人說,“你們被邀請去我們的宴會,這可不是你們能拒絕的事情。”

    長相醜陋的那個高個子拿出一把刀子,馬尾辮的女人拿出一把螺絲刀,它的尖端是黑色的,那應該是血跡。

    “你說什麽?”金發男子問,“你們想要參加我們的聚會嗎?”

    托馬斯看了看布蘭達,但她沒有迴頭看他。她的眼睛直盯著那個金發男人,她的表情表明她要去做非常愚蠢的事。

    “好的,”托馬斯趕緊答道,“我們去,我們這就去。”

    布蘭達迅速迴過頭來,說:“什麽?”

    “他有槍,他有刀子,她有螺絲刀。我可沒心情讓眼珠子扔到我腦袋上。”

    “看起來你的男朋友並不傻,”金發男子說,“現在就讓我們去找些樂子吧。”他用槍指著樓梯,笑著說,“請自行走那條路吧。”

    布蘭達真的很生氣,但從她的眼神能看出她知道他們別無選擇。“好吧。”

    金發男子又笑了,這表情要是在一條蛇的臉上出現的話很正常。“就是這種精神,很好,沒什麽好擔心的。”

    “沒人會傷害你們,”那個醜陋的高個子補充道,“除非你們找麻煩,除非你們像粗魯的孩子那樣。到聚會結束的時候,你們會想要加入我們的組織的。相信我。”

    托馬斯必須竭盡全力才能不讓恐懼將自己擊穿。“我們走吧。”他對金發男子說。

    “都在等著你們。”那個男人又用手槍指了指樓梯。

    托馬斯伸出手,抓住布蘭達的手,拉著她靠近自己。“我們去這個聚會吧,親愛的。”他用極具諷刺的口吻說道,“這肯定非常有趣!”

    “那太好了,”紮馬尾辮的女人說,“當我看到相愛的兩個人的時候總是會眼淚汪汪的。”她假裝從臉

    頰擦眼淚。

    托馬斯轉身朝樓梯走去,布蘭達與他並肩同行。他清楚槍一直在指著他的後背。他們沿著台階往下走,通往一扇老舊的厚木板門。這台階很窄,隻夠他倆並排走。

    到了樓梯底部後,托馬斯並沒有看到把手。他抬起頭,迴頭看了看金發男子,那人就在他們後麵兩步遠處。

    “要用特殊的敲門方式,”那個男人說,“用拳頭慢敲三下,再快敲三下,然後用關節敲兩下。”

    托馬斯討厭這些人,討厭這些人講話那麽冷靜,討厭他們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說些文質彬彬的話。在某方麵來說,這些眩瘋病人比他前一天刺死的沒有鼻子的人更可惡——至少和那些人打交道時他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

    “敲啊。”布蘭達小聲說。

    托馬斯將手握成拳頭,然後慢慢敲了三下,又快速敲了三下,然後用他的關節敲了這木頭兩下。這門立刻開了,跳躍的音樂像疾風一般從屋裏傳出來。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高大的家夥,這人的耳朵和臉都刺穿了好幾次,全身上下都是文身。他的頭發又長又白,垂下來剛好過肩。但在這個男人講話前,托馬斯都沒時間關注這些。

    “你好,托馬斯,我們都一直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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