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雷霆萬鈞地推開病房大門的時候我正在專心致誌地給梁導削蘋果,她一聲暴喝驚得我差點削掉半個手指頭,我抬頭看著一臉殺氣的蘇筱說,幹啥呢?搞這麽大動靜。

    蘇筱沒有說話,而是轉身撒丫子跑了。八成這妮子知道她這麽一搞我便會心照不宣地追出去。我追了出去,氣喘噓噓地攆了她半個校園。我跟蘇筱不能比,蘇筱是巾幗英雄,100米跑13秒的女中豪傑。而我是個天天向一尺八的小蠻腰衝刺的淑女派掌門,肺活量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不到10分鍾我大腦便嚴重缺氧了,我掐著腰氣若遊絲朝前麵拔足狂奔的蘇筱說,姑奶奶,有事說事,沒事別帶我出來整馬拉鬆啊。

    蘇筱終於在一棵歪脖子的槐樹下停了下來,我拚死拚活跑過去的時候她正抱著那顆槐樹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哀怨。蘇筱這妮子雖然彪悍,但是身材卻纖細完美,瘦弱的雙肩在夏日的陽光下不住地顫抖。楚楚動人的。我心疼的眼淚一下便跳出了眼眶,我說蘇筱,別哭。

    蘇筱聽到了我的聲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轉過身不抱樹了,而是牢牢實實地抱住了我。八成抱著我比抱著樹來得更有感覺,蘇筱爬在我肩頭哭得更厲害了,愁腸百結的,起初不過是小打小鬧,後來終於惡化成寸斷肝腸。我拍著她的肩說,蘇筱,對不起。

    蘇筱哭著說,你說,沈婧,林嬌她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哪點對不起她了?

    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蘇筱,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這麽悲慘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也真夠難為她了。我摸著蘇筱自然卷的長發說,丫頭,宋格染其實沒有什麽好的,咱不要他,行麽?

    蘇筱哭著說,那你能說不要安幼柏就不要安幼柏嗎?

    蘇筱就是這樣的人,說話總是喜歡一針見血,釜底抽薪。她這麽一說,我與她立馬就有了同病相憐的意思,倆棄婦湊在一塊了,少不了一通哀嚎。於是我倆就這麽抱著一起哭,一個比一個哭得淒慘,一個比一個哭得哀怨。看得行人都忍不住痛心疾首地搖頭。我想我張大嘴哭得樣子肯定特難看,我自己在鏡子裏看見過,一點形象都沒有,醜得要死。愛美之心,哪個女孩沒有呢?我也想天天嘻嘻哈哈笑容滿麵春光燦爛的,可是我最近就是莫名其妙地愛哭,自己傷感了會哭,看見別人哭了會哭,甚至看動畫片蠟筆小新都會哭,都快成自來水龍頭了,我不失戀不知道,失戀了才知道我沈婧雖然弱不禁風,但是眼淚可真夠多的,哭個翻江倒海水漫金山,絕對不是蓋的。

    眼淚哭幹這說法我從來就不信,足夠傷心的話,死都肯定不是哭死的,而是被自己眼淚給淹死的。眼淚這東西其實沒有任何作用,流多了不但不能緩解心痛,還會增加頭痛,痛得痛不欲生。但是我又能怎麽辦呢?除了流眼淚,我又能拿什麽來抵抗我對安幼柏的思念?

    這個節骨眼上,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淚眼朦朧地轉過身,看見一個帶著眼睛男生站在身後,他穿著純白色的襯衣,陽光下顯得文質彬彬。我一下便認出來了,是工商學院的那個被我用高跟鞋砸過的小四眼。

    我心想這下完了,此時此刻我的處境對我過於不利,他要是找我報仇我可就隻有束手就擒了。

    沒想到他隻是很淺地笑了笑,掏出一包手帕紙遞給我,聲音淡淡地說,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下次社團聯席會,我會當眾給你道歉。

    我接過手帕紙,連聲謝謝也沒說,轉身繼續抱著蘇筱流眼淚。蘇筱一邊哭一邊說,沈婧你知不知道宋格染現在在哪啊?

    我抽噎著說,他不是在醫院嗎?

    蘇筱也抽噎,說,他丫的才不敢跟我麵對麵,他是打電話跟我說的,當麵扯清,我還不一刀劈他兩半啊。

    我揉揉眼睛,一邊給蘇筱擦眼淚一邊說,宋格染做得真對,否則你現在不但是個棄婦,還是一殺人犯了。

    蘇筱打了一個嗝,顫抖著雙肩說,他宋格染才是殺人犯,突如其來地就給老娘心口一刀,這他媽這麽突然誰受得了啊!

    許安打來電話的時候蘇筱還在大顆大顆地奔淚。我擦完了小四眼給的一整包手帕紙,依然沒有把她眼角的淚給擦幹淨。這妮子太能哭了。比我更上一層樓,簡直就是一高壓水泵。我接了電話,聽見了許安久違的略像齊秦的聲音,他說蘇筱,下午能過來下麽?

    我說什麽事,我這可有個病號要看啊。

    許安說,這邊需要你來再試次歌,後天就是演出,得確保萬無一失。

    我說,許安,可是我這要陪蘇筱啊。

    許安一聽便明白是怎麽迴事了,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小片刻,繼而接著說,那你能帶她一塊來嗎?

    一路上蘇筱一直不說話,咬著嘴唇表情嚴肅得像即赴刑場的劉胡蘭。我說蘇筱,待會你要是忍不住借酒消愁的話,千萬可別整猛了,許安那家夥是一色狼,天天就盼著酒後亂性這種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千萬要小心,越是自己人,越是防不勝防啊。

    蘇

    筱嘴唇略微動了一下,掏出電話關了手機,然後又把手機丟迴口袋裏。轉過臉十分豪爽地對我說,鏡子給我,我要補個妝。

    補個屁。我撅著嘴說,你一溜煙就跑了半個學校,我拔腿就出來追你了,往哪給你弄補妝的東西。

    蘇筱不理我,而是低頭用手捂住臉,幾秒鍾後她把手鬆開了,臉上掛著傾城傾國的微笑。如果她眼角不是還掛著淚滴的話,我還真以為她迴到了才戀愛那會的慷慨激昂。

    許安老早就站在酒吧門口接我們了。他看見蘇筱的時候顯然是被蘇筱如花似玉的長相給震撼了,伸出的手都是哆嗦的。我白了許安一眼,在他耳邊小聲說,怎麽樣,光彩照人吧?

    許安搖搖頭說,想不到你竟然會有這麽漂亮的朋友。

    我說,許安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物以類聚,我長得美了,我的朋友當然挨個都很美。

    許安說,得,女生長得漂亮了都是麻煩,你看你們一個個的,失戀失得蔚然成風啊。

    我白他一眼,看看坐在座位上的蘇筱,對許安說,你還別幸災樂禍,我去試歌了,你給我招待好她,蘇筱今天心情不好,喝酒把著點啊。

    說完我便跟著路瀟去了後台。路瀟是許安樂隊的主唱,一個沉默寡言的男生。他和許安有很多共同點,比如高中時代都是舉校聞名的名師殺手。也就是傳說中的學壞方麵的集大成者。高中畢業就出來單漂,過早地進了社會,當我還在象牙塔裏花前月下的時候他已經和許安一起在街頭做小商販。路瀟和許安開過飯店,由於沒有錢聘廚師,主廚便是許安,飯店當然很快就倒閉了。他們也倒賣過假冒的名牌運動鞋,結果被人送進局裏,警察叔叔罰光了他倆身上的錢,就把他們放了出來。出來後他們又去賣圍巾,結果在人海如潮的街頭被人順手牽羊了一半。後來他們終於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徹底認清了自己這輩子不是經商的料,於是糾集了一批臉色蒼白,喜歡憤世嫉俗的青年成立了一個樂隊。許安負責寫歌,路瀟主唱。許安一直說,自己的歌早晚會唱遍大街小巷。他這樣暢想的時候眼睛裏有閃爍的光芒,一閃一閃的,耀眼得讓我不敢正視。

    我唱完歌迴到前台的時候許安已經在桌子上趴下了。蘇筱抱著酒瓶兩眼炯炯有神地坐在沙發裏,對著頭頂旋轉的霓虹燈一臉木然。我過去拉蘇筱,我說蘇筱,咱迴去吧。

    蘇筱說,沈婧,你這藝術家朋友太不夠意思了,兩瓶就仰翻,沒意思。

    我沒有理會蘇筱,

    強行拉著她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蘇筱說,有時間,你讓你這藝術家朋友追我吧。

    瞎扯淡。我拍拍蘇筱的腦袋說,你這才失戀就急著把自己賣出去了?

    蘇筱轉臉十分曖昧地看我一眼,語氣挑釁地說,是你自己不舍得這個青梅竹馬吧?

    我沒有迴答蘇筱,因為她的手已經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宋格染抓住了,宋格染一臉慍色地對一臉酒氣的蘇筱說,你怎麽喝成這樣?

    蘇筱看到是宋格染,冷冷地笑了一聲,說,老娘我愛喝多少喝多少,你管不著。

    宋格染上前一把對著蘇筱的眼睛說,我不許你這樣自暴自棄。

    蘇筱突然一巴掌揮在了宋格染的臉上,迷離的夜色鋪在蘇筱晶瑩剔透的臉上

    她流著淚說,宋格染,你憑什麽管我?你tmd給我gun,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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