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化妝間走出來,申雅莉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頭發被燙成小卷,全部梳向一邊,身上穿著廉價的低胸衣、熱褲和漁網襪。嘴唇也被塗成了鮮紅。

    剛看到這個造型時,助理十分鬱悶,說申小姐咱麽這工作能不能不接,原本公主的角色居然換成風塵女郎,這也太欺負人了。

    說實在的,剛在鏡子裏看見這個造型時,申雅莉也很有跳起來掐死造型師的欲望。造型師大概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快,隻能低眉順目地說:“天後啊,不是我想故意把你弄成這樣,你長得太漂亮了,不醜化你怎麽襯托那個姿色平平的大小姐啊。你看看,就給你穿上這麽難看的衣服,你這魔鬼身材都掩藏不住……唉,這工作原本安排得就不合理不是……”

    走到拍攝地點,申雅莉抱著胳膊,靜靜地看著造型師像是捏塑像一樣,把於若琪從一個小美女包裝成一朵黑暗中盛開的高貴牡丹。

    她自己的三圍原本非常火爆,但從來不愛穿太暴露的衣服。即便是低胸衣,也隻會選v領不會選開領。女人活到一定歲數都會明白,暴露不等同於性感,在一個美麗生物聚集的地方,贏家絕不是那個異性像蒼蠅一般飛撲圍住的□甜點,而是那個得到最多偷瞄卻隻有優秀群體會帶著百分百敬意靠近的精美禮盒。

    而這一天,她卻因為造型師的折騰,硬生生被弄出一種豔俗的氣質。

    在這樣外形差異的對比下,於若琪不動聲色地瞄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同時像是炫耀羽毛的傲慢金絲雀,輕輕地撩了撩黑瀑布般的長直發。那一群跟她一起來的孩子雖然沒說什麽,但眼神裏也寫滿了“真是很襯你的打扮”這類的語言。

    廣告公司總經理顯然很緊張。一邊是於董家的千金,一邊是皇天的一姐,得罪哪邊自己都沒好果子吃。他腳下有一堆踩扁的煙頭,現在手裏又點了一根新的。

    “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監製朝工作人員們揮揮手,示意大家開始動工,順便把男模特也叫到了陰暗的巷子裏。

    看著於若琪婀娜多姿的背影,申雅莉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是沒有怨氣。

    但會暴跳如雷的人,永遠都隻會是弱者。

    遇到這種情況如果甩手走人,那才真是弱得沒底了。

    她拿走助理幫自己提著的鏈子包,經過總經理身邊的時候,奪過他走中的香煙,然後踩著高跟鞋大步走到酒館門前。

    於若琪

    站在台階上,還真擺出了一副模特的架勢,低頭看著台階下的她,臉上露出挑釁的笑容,像是在說“你想怎樣,後悔了麽”。

    申雅莉把煙叼在嘴上,包往肩上一挎,就把紅色的魚嘴鞋踩到階梯上,彎腰在大腿部分的漁網襪上撕開了一個洞。

    於若琪嚇

    得往旁邊縮了一下,小聲說:“你做什麽?”

    申雅莉皺了皺眉,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管好你自己的事。”語畢,又在漁網襪上撕了幾個洞,就挎著包走到了男模身邊:“可以開始了。”

    幾個小孩一臉莫名。

    “怎麽,她還嫌自己不夠風塵?居然撕破襪子?”

    “沒想到她本色演出也如此敬業。”

    拍攝開始。

    一道銀色燈光從酒館的木牌上打下來。攝影機和專業相機都靠了過來。

    於若琪抱著胳膊,特別強調了手腕上的珠寶,像是輕盈的仙子,緩緩踏步走出酒館。與此同時,巷子裏蹲著喝酒的男模原本目光渙散,此時也慢慢站起來,像是失了神一般,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從手袋裏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攝影師也著重拍攝了她手中的珍珠手鏈。男模的眼中露出了愛慕的神情,像是看著可望不可及的夢中情人,手裏的空罐子也掉在了地上。

    空曠的巷子裏,易拉罐掉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時,申雅莉從他身側站了起來。

    她的個子原本就偏高,穿著這雙高跟鞋,幾乎和男模一樣高。她看了一眼男模,又看了一眼於若琪,左手抱著右手手肘,右手手心朝上,指尖夾著點燃的香煙。濃濃眼妝的遮掩下,她眯著的眼睛幾乎變成兩團深黑色。然後,她狠狠咬了一下豔紅的嘴唇,將煙送到嘴裏抽了一口,手指緊繃在包的鏈子上,長長地吐出一口煙。

    黑暗巷子裏的女人是嫉妒的、豔俗的,同時又是栩栩如生的。她焦急地抽著煙,在高像素的相機拍攝下,深深皺著的眉頭更加放大了妝容的濃豔。

    相機哢嚓哢嚓響起,將三人在酒館附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瞬間都定格下來。

    燈光下的於若琪高貴出塵。

    申雅莉無比修長的腿上卻穿著破爛的漁網襪。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風傑和那幾個傲慢的孩子,目光都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

    宣傳片拍得異常順利,幾乎一次過關。

    監製和攝影師等人圍在一起看過拍攝好的影片,都紛紛感慨申雅莉在這裏不僅完成了模特的使命,還完成了演員的本分。不愧是影後,連拍個廣告都能發揮這麽強大的演技。

    而於若琪站在後麵看過影片,不知為什麽心理很不是滋味。她看了一眼身後的申雅莉,走過去揚起妝容精致的臉說道:“你是故意的吧。”

    原本申雅莉和旁邊的人在討論抽煙的細節,還不時含著煙開玩笑,這時也不解地看向她。

    於若琪的手撐在她身邊的桌子上:“你是故意的吧。這樣嘩眾取寵,誰還會留意模特手上的珠寶?你別忘記了,這是廣告,不是電影。”

    申雅莉本來口

    裏含著煙,聽她這麽說,仰頭長長吐了一口煙。她又低頭看了一眼於若琪,把煙往於若琪放在桌子上的手摁下去。

    “啊!”於若琪嚇了一跳,趕緊把手收了迴去。

    但她隻是把它掐滅在於若琪手邊的煙灰缸裏。然後,她披上外套,頭也不迴地迴到化妝室。

    於若琪緊緊抿著雙唇,氣得整個臉都慢慢漲成了番茄色。

    半個小時後,申雅莉卸掉了誇張的紅唇妝,換迴原本的衣服從走出廣告公司。原本想趕緊上車找個地方大吃一頓,卻被白風傑的車堵在了停車場前麵。

    “雅莉!”他從車上跳下來,快速繞到她麵前,“關於剛才拍的廣告,我覺得,可能還是很難過關……”

    “這種事找我做什麽,跟廣告商說去。”

    申雅莉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想走人。但白風傑看了一眼身後車裏的於若琪和孩子們,一臉為難地說:“好吧,可能廣告商會很喜歡,但這效果不若琪想要的。”

    停車場後麵有車開出來,卻被白風傑的車堵住,禮貌地輕按了一下喇叭。

    申雅莉哭笑不得,隻好揚眉笑笑:“哦,若琪想要怎樣的?”

    坐在豪車前排的於若琪一臉輕鬆地翻著時尚雜誌,像是和這件事毫無關係。三個孩子更是兩個從窗子探頭,一個從擋風玻璃看著他們。這樣一來,白風傑更為難了,壓低聲音說道:

    “雅莉,我不是不想等你,可是真的有很多苦衷。若琪她或許是有一些小小的虛榮,但她就是想要麵子,你大人有大量……”

    申雅莉不耐煩了,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時已是黃昏,白風傑沉默地看著她,仿佛不知該說什麽,那張臉在溫潤夕陽的籠罩中看上去俊俏又哀愁。在認識申雅莉之前,他不僅擅長將自己名字寫滿演藝圈美女閨房裏的鮮花卡上,還擅長用這樣令人憐憫的表情使她們放下最後的防備。可是,申雅莉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一秒鍾的時間,正想轉身走人,卻又一次被他擋住:

    “雅莉,拜托了。”

    “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也很忙的好嗎?”申雅莉比他還愁苦。

    這時,後麵轎車裏走下一個年輕人,到他們身邊說道:“請問二位可以先把車開走嗎,我們的車出不去了。”

    申雅莉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指了指那輛車:“白風傑,你看你不光堵了我的車,後麵的車全堵了。先把車開走吧,工作的事聯係我經紀人,別找我了。”

    這時,白風傑後麵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男人探出頭來。

    看見那個人,申雅莉怔了一下。

    他立刻打開門走下來。

    紅色的夕陽像是會唿吸一樣,渲染了整座城市。這比日出時更濃烈的色彩,仿佛是孕育著生命一般,灑在那個人的發上,放手的風衣口袋上

    ,高大的身形上。

    “dante!!”

    第一個叫出他名字的人卻不是申雅莉,而是白風傑車裏的男孩子。此時他一點也不浮躁了,反而展現出他這年紀原本應有的天真憧憬:“若琪姐,你快看,那個人是dante,就是我最喜歡的那個建築師!他特別強大啊,我在國外上課老師都拿他當過模本授課呢!”

    頭頂一列懸浮列車飛馳而過,帶來一片嘈雜混濁的噪音。透過車節細小的縫,高空落下的紅光碎片規則地跳躍著,不斷閃在dante的發梢上,冰一般的雙眸中。

    然後,懸浮列車消失在淡紅的霧色中,他的身後雲集了大片方形建築的輪廓,就像是一把把朝天揚起的巨大刀劍。風揚起他的發絲,更襯得他那雙眼睛沉著而冷靜。然而,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申小姐,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見你。”

    當時看見dante照片的瞬間,申雅莉就想明白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他不是希城。

    可是再度看見他的臉,腦中又會變成一片空白。

    原來,觸覺是幸福的,視覺是悲傷的。

    手指所能記憶的東西,是你的擁抱,手心

    的溫度,熟悉的臉部輪廓。而眼睛所能記憶的畫麵,是你在被我放棄後受傷的表情,在灰暗光線中沉默轉身的背影,還有,現在這張除了相似便與你毫無關係的容顏。

    隨著夕陽的消失,有幾朵灰色的雲慢慢填滿了天空。看樣子快要下雨了。

    隱約看出申雅莉正處在尷尬的狀態,dante給了她一個詢問的暗示眼色。她這才迴過神來,搗蒜似的點頭。他反應很及時,低頭看了看表:“這樣我們就不用定點碰頭了,我們直接去吃飯吧。”

    “好。”申雅莉對白風傑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真不好意思,我和dante先生約好了要去吃飯……”想到這裏,為了不給dante帶來麻煩,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李董讓我和他溝通一下關於新電影專業知識的問題。所以,你太太的事我們改天再說吧。”

    dante看了她一眼,輕輕笑了:“當然,從私人角度出發,能和申小姐用餐也是我的榮幸。”

    白風傑張了張嘴,原想說點什麽,但申雅莉動作神速地鑽進了dante的車,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申雅莉在車上長籲了一口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剛才真是死也走不開啊,跟看驚悚片被鬼上身似的。”

    dante把司機打發走了,自己開著車,從倒車鏡裏看著她:“怎麽,他騷擾你了?”

    “不是,他老婆比較難伺候。不過都是工作上的問題,不礙事。”申雅莉探頭看了看前方的路,“麻煩你送我到前麵那一站就好。”

    “可能這樣說有點

    唐突……”

    倒車鏡裏的眼睛如同奢華的寶石,是美麗的,優雅的,同時也是讓人有距離感的。他看了她一會兒,眼神帶著紳士獨有的柔和:“既然剛才都這麽說了,不如我們將錯就錯,一起去吃一頓飯?”

    醞釀許久的雨,終於淅瀝瀝落下來。

    擋風玻璃上掛滿的雨珠模糊了視野。

    “……好啊。”申雅莉看著他的眼睛如此迴答。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也明顯察覺到自己心底的觸動。

    隨著雨越下越大,夜色也悄悄降臨。

    她坐在轎車後排,腿長長地伸開。車窗像是掛在黑夜中的畫框,窗外的景色隨著車的行駛移動,像是一副變幻莫測的魔法水粉畫。交通燈、導航燈、高架懸浮列車上閃爍的紅燈被速度拉成一條條長長的光紋,劃過潮濕的黑夜。

    她

    不時看看窗外的景色,卻隻是為了轉動視線時有機會偷瞄他。他在倒車鏡中的眼睛,把他顯得秀氣而漂亮的劉海。

    可惜餐廳並不遠,他們很快抵達目的地。

    他把車停在了臨時停車場,然後帶她在一排人少的屋簷下:“我去對麵買傘,你在這裏等等,我很快迴來。”

    這一幕讓她頓時忘記了時間的存在,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

    中學的時候,好像每一個男生的哥們兒,都對這男生親近的女生特別苛刻。一旦發現這兩人之間有曖昧,就會變得十分喜歡捉弄她,以告之一種類似“你們女生別想影響我們男人之間的友誼”的幼稚宣言。

    顧希城班上的好朋友也是這樣的人。

    他是個雙子座的男生,有一張薄而快的嘴,因為喜歡打遊戲隨時把遊戲機和電池帶在身上,和顧希城又是班上的“田徑雙雄”,永遠能量十足,所以外號叫“電池哥”。電池哥對顧希城混合了下屬般的忠誠,和情人般的霸道占有欲。因此,丘婕對著這兩個人幻想了不下三十種羅曼故事。

    顧希城似乎在他麵前沒有秘密,因為自從情書事件發生後,他看申雅莉的眼神就帶了幾分玩味。申雅莉和顧希城從最開始相處就沒自然過,那件事一過,外加電池哥的眼神騷擾,她更沒辦法好好和顧希城說話了。

    有一天,申雅莉、丘婕還有一群女孩在角落裏聊天。丘婕談起自己追的新番動漫,自然是一番慷慨激昂。申雅莉一直在旁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卻聽見身後傳來了電池哥喊了一聲:“顧希城!”

    下意識就扭頭的申雅莉沒有看見顧希城,反而看見了一臉嘲諷的電池哥。他揚揚兩條劍眉,嘿嘿笑了一下:“班長,我在找顧希城,你迴頭看什麽呀!”

    從他得意洋洋的表情中,她看見了他在打敗自己中尋到的滿足感。她當時超級討厭他,連帶顧

    希城也討厭了。

    電池哥最讓頭疼的其實不是擅長挖苦人,是很會惹麻煩。

    有一次期中測試,她的英語隻拿了七十多分,老爸把她全麵禁足在家裏背單詞,申雅莉所有期盼都放在了周末和班主任同學們的野炊上。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顧希城、電池哥還有另外一個女生一起來她家裏叫人。她收拾好了準備下樓,但申爸爸沒看到在小區外等候的女同學,隻看見了走入小區的兩個男同學,尤其盯著顧希城很久,攔下她

    問道:

    “那兩個小子都是你同學?”

    “對。”

    “那個拎著籃球的高個子男生是誰?”

    “顧希城,就是前段時間老師叫我輔導的學生。”

    “家裏很有錢但學習不好那個?”

    “啊,老爸你別這樣說人家啦,他人還是挺好的。”會突然開口幫他說話,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誰知剛和爸爸聊了一會兒,他居然冒出了一句:“今天你別出去了,在家裏看書吧。”

    申雅莉大吃一驚,可是之後無論怎麽哀求耍賴,爸爸態度都很果決。想到自己這幾天一直被關著背書,卻連唯一放假的機會也失去了,她一時難過得哭了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樓下的兩個男生都無聊得開始投球玩了,她才洗過臉下樓。

    見她出來了,顧希城一下收迴籃球,趕緊走到走道裏。但她不想讓他失望,在他開口問話前就先說:“我考試考差了,爸爸不讓我出去,你們自己去吧。”

    雖然她洗過臉,眼淚也擦幹了,但還是看得出來哭過。顧希城像是想靠近,卻站在原地沒動,沉靜地凝視著她。他站在背光的角度,光芒恰好像是金子紡織的線一樣,將他修長的輪廓細細密密地描繪出來。

    電池哥忽然走過來,沉重地拍了拍顧希城的肩膀:“心疼了吧。”

    一般被同學開涮,顧希城的第一反應都是有些惱怒地說:“別瞎說啊。”

    可是,這一次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簡單地和她說了幾句,就和電池哥一起離開了。

    雖然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愛耍酷,但她心情忽然好了很多,並且維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直到當天晚上丘婕來了一通電話,開心才變成了驚嚇。

    “雅莉,你不是來真的吧,你和顧小受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和他是在戀愛,還是你單戀他啊,現在眾說紛紜,我整個人都混亂了,還是直接來問你吧!!”

    “什,什麽?”申雅莉傻眼了。

    “今天下午他不是和電池哥一起去找你麽……”

    經過丘婕一番解釋,申雅莉明白了,他們離去的路上電池哥一直在跟顧希城說自己的事,說什麽“班長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就哭成那樣,真是喜歡你喜歡瘋了”,結果都被同行的女生聽到並傳遍全班。

    第二天申雅莉硬著頭皮

    早早去了學校。頂著如山的壓力,她把黑板上畫著的情人

    傘和傘下兩個名字“班長”“校花”擦掉,然後冷臉對教室裏嬉笑的幾個人說“不要開無聊的玩笑”,才總算讓他們閉了嘴。

    然而,對於學習壓力巨大的高中生而言,這種誰和誰談戀愛的八卦,就像是興奮劑對體育運動員一樣提神。第一節課過後,全班同學都沉浸在圍觀申雅莉和顧希城的樂趣中。

    一堆男生把顧希城圍住,推推搡搡起哄。他隻是不時淡淡地看一眼申雅莉,並不多話。

    申雅莉也不知是為什麽,在顧希城麵前,她總有著比平時更多的尊嚴。一聽到別人說她喜歡他到不能和他出門就哭鼻子,她心裏就一直覺得像是被羞辱一樣。直到有女孩子跑過來笑嘻嘻地說“班長班長,昨天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哦”,她終於忍不住猛地從桌子旁站起來:

    “不是這樣的,我是因為考試沒考好被爸爸批評了。我不喜歡他,你們不要再亂說了!”

    可能是積壓的怨氣瞬間爆發,導致她這話音量不小,起碼教室裏大半同學都聽見了。顧希城也從男生群中朝她投來了不帶感情的目光。她的內心像是漏氣的皮球,但身為班長同時又不得不強硬起來:“我們明年都要高考了,大家別談影響學習的事。”

    說完這些話,她根本不敢再直視顧希城。隻知道接下來一整天,他都趴在桌子上睡覺,課間拖著懶洋洋的身軀去飲水機接了一點水,大口喝了幾杯,又迴去睡覺。

    放學以後本來她要為他補課,他卻提前拎著書包就走了。

    那一天下了一點小雨,她心裏十分低落,像有一顆巨石壓在頭頂,連撐傘的力氣都沒有,從校門口走到地鐵站花了接近半個小時時間,到地鐵站時,頭發上、書包上全是細細的雨珠。

    然後,她看見他站在站門前玩手機。

    “顧希城……”她驚訝地看著他,“你,你怎麽在這裏?”

    他這才抬起頭,把手機放迴深藍色的牛仔褲兜裏,平靜地看著她:

    “我就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你今天把話也說得很明白了。那麽當初寫那封信給我,動機是什麽?”

    她怔住,心又砰砰跳了起來,頭皮一陣陣發麻,像是連語言能力都變弱了:“那個……我……當時我也……我,隻是覺得好玩……”

    “是因為好玩。”他想了想,點點頭,向她投來了冷漠的目光,“我知道了。”

    他把外

    套搭在肩膀上,背好書包,轉身走入地鐵站。

    完全沒想到他會就這樣掉頭走人,申雅莉徹底傻眼了。想要跟上去,但腳像是被釘在了水泥地上無法動彈。終於,看著他高挑瘦削的身影即將消失在人群中,她還是忍不住衝了過去:“顧希城,你等等!

    ”

    “什麽事?”他迴頭。

    冰一般的眼眸讓她一時忘記了要說什麽。同時內心的尊嚴又一次很可惡地作祟了。她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

    “你生氣了?同學之間開個玩笑,沒必要這樣小氣吧?”

    “我到底是為什麽生氣,你心裏清楚。”

    申雅莉再一次啞然。他卻不給她機會多說,又一次轉身。她立即拽住他的白t恤衣角,焦急地說:“你,你不要這樣……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啊……”

    其實對一個青春叛逆期的獨生子女生來說,她的語氣已經很軟了。她不能再做更多妥協。可是,他卻隻是掃了一眼她拽著自己衣服的手:

    “放手。”

    她徹底呆住,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他冷冰冰地命令道:“叫你放手。聽不到麽。”

    鬆開手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後,像是身體裏的發動機也在一點一點熄火,最後整個人變成了冰冷的、停止運作的機械。

    地鐵站外的雨越下越大,將整座城市都淋成了香煙粉末般的灰色。隻有細細劃落的雨絲像是銀色的珠鏈,在灰白的世界裏閃爍出千萬道微光。

    申雅莉走出地鐵站,如同迷失在異鄉的孩子,完全不知接下來該往哪裏去。熱淚在冷風中迅速涼下來,仿佛在臉上凝固成兩道冰條。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在雨中徘徊,最後還是漫無目的地迴到了原來的地方。上百個行人從她身邊走過,還有人留下來問她要不要幫助,她都隻是搖頭繼續哭著。

    ——他為什麽會這樣對我?那樣說話的樣子真的好兇。他一定很討厭我了。

    ——他討厭我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絕望,她蹲在角落裏嗚咽起來。

    忽然,有個大媽歎息道:“現在的男孩子怎麽都這麽都傻,把女朋友弄哭了還隻是站在旁邊看,趕快上去哄哄啊。”

    一隻手捉住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她抬頭看見了顧希城不悅的臉。他琢磨了半天,最終隻是硬邦邦地說道:“我送你迴家。”

    一旁的大媽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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