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雨淡淡一笑,道:“你這小猾頭,好的不學,偏偏要學壞,為娘不是教過你對人要有禮貌。”

    在兩行人群中,虛緲峰天絕嫡傳第三弟子,雷傑民那宛如天幕的笑容也微微帶了點苦。但對於這個嬌憨的小師妹,顯然他也極為喜愛,站了出來,行禮道:“師娘,小師妹,她年紀還小,調皮些也很正常。”

    “連楚楓本人都答應了,你倒是說話呀!”程雪旋纏著天絕嬌憨地扭著身子,不依不饒。就算以天絕的威嚴,都無法禁住她這溫柔的折磨,隻好笑嗬嗬地道:“好啦!那以後你就是師姐。”

    “開始!”說完,天絕與張欣雨兩人一同站了起來,舉行拜師之禮,在祖師爺陸風仙像麵前上香。

    楚楓與程雪旋兩人也分別上香,告之祖師。

    隨後,程雪旋跪在地上,嘟著嘴道:“弟子,程雪旋拜見爹、娘!”

    楚楓楞楞站在那裏,不明所以然。隻聽耳邊傳來雷傑民,悄聲道:“小師弟,趕快跪下磕頭拜師。”

    “哦”楚楓應了一聲,立刻跪了下來,咚咚咚,連嗑了三個頭,又重又響。

    張欣雨微笑道:“好孩子,你們先起來吧!”

    楚楓看著天絕,見他點頭,才敢起來。

    拜師禮成之後,程雪旋這份歡喜那就甭提了,她先是輕笑了三聲,來表達自己的喜悅。跟著一個箭步,竄到了楚楓的麵前,道:“師弟,先叫一聲師姐,來聽聽。”

    楚楓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不過還是低聲叫了一句:“師姐!”

    程雪旋嬌靨上泛起一絲嫣紅,輕聲道:“這才乖嗎?以後有誰敢欺負你,你師姐我會罩著你。”

    這句話讓楚楓啞口無言,還是忍著低聲下氣地道:“哦,我知道了,師姐!”

    張欣雨咳嗽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旋兒,你現在是楓兒的師姐,以後可不要再調皮了,要做好師姐的榜樣。”

    程雪旋拉著張欣雨白皙玉手,撒嬌道:“娘啊!你也知道我現在當上了師姐,總該給我留點麵子吧!”

    張欣雨嬌笑一聲,道:“我們家的旋兒,現在都長大,也知道要麵子。”

    程雪旋忍不住反駁道:“娘,你又取笑我了,不理你了。”

    天絕因為結拜大哥一家亡故,心情特別糟,不耐煩道:“傑民,楚楓就由你先帶著,本派門規戒條,以及入門法訣,就由你先傳授。”

    雷傑民應了一聲,道:“是,師父!”隨後有些遲疑,又道:“不過師父,小弟年紀還小,這入門弟子的功課……”

    天絕臉上閃過一絲怒容,冷冷道:“我叫你教就教,哪來那麽多廢話!”

    張欣雨一下站了起來,打斷了丈夫的話,喝道:“天絕!”

    天絕頓了一下,似乎想起天機子的話:“楚楓天資聰慧,並非池中之物,日後修為定不可限量,或許可以應付將來難以預料的變故。隻是他額頭上隱隱有一絲煞氣,所以才要讓他入你門下,細心教導。”他看了妻子一眼,收住了話頭,住口不說,但臉上神色卻更是多了幾分憤慨,忽地一跺腳,重重“哎”了一聲,大步走進了殿外。

    張欣雨默然看著丈夫背影,隨即悄悄歎息,轉過身子,道:“你們的師父就是這種牛脾氣,你們各自都先下去,先暫時安頓好楓兒的住處,至於其他的事,我會再和你們的師父商量!”

    “是,師娘!”說完,眾弟子各自紛紛離開,殿裏隻剩下張欣雨一人站在那裏,若有所思。

    夜幕降臨,虛緲峰熱鬧了一天,也漸漸沉靜下來。虛緲峰的夜空,與白天不同,烏雲漸漸散開,雖然雲層依舊,但從那縫隙之中,卻是悄悄的露出了一絲月光。

    微風拂過,青衣飄飄,天絕負手而立站在虛緲峰頂上,向著遠方眺望。

    腳步聲響起,他熟悉妻子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四處都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會在這!”

    天絕依舊沒有說話,麵色沉靜如水。

    張欣雨幽幽地歎了口氣:“今天見你無緣無故對門下弟子發脾氣,是不是出什麽事?”

    天絕沉默著,麵上忽有痛苦之色,道:“前一段時日,我那結拜大哥,發來靈劄說他們即將麵臨一場大劫難。讓我前去把他的兒子接過來,可是我趕出去時,他們都已經……”

    張欣雨的臉色立即變了,喃喃道:“他們在人間幾乎是難逢敵手,而且住處又施展無上法力掩蓋人間氣息,怎麽還會?”

    天絕心中痛苦不堪,麵色漸漸難看,搖頭道:“全村幾百口無幸免,如此血腥場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過。連他們都不能幸免,這很有可能不是人間界人所為。”

    張欣雨臉色大變,失聲道:“難道是人間界勾結……”事情的嚴重性,話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

    天絕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應該是這樣,要不然人間界哪還會有,這麽樣的強者存在。”

    張欣雨心中一凜,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沒有繼續問下去。片刻之後,她似乎想起什麽,詢問道:“今日你帶迴來的那個叫楚楓的小孩,是不是就是他們的兒子!”

    天絕沉默了一會,搖頭道:“不是,那個叫楚楓的小男孩隻不過是”雲緲峰“寒雲煙為了蒙騙師門,隨便從外麵找迴來的野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那點好,竟然會被掌門師兄看中,而且點名非要讓他入我門下,讓我細心教導。”

    張欣雨微感驚訝,道:“之前,我還以為楚楓就是你那結拜大哥的兒子,既然掌門師兄非要讓楚楓入你門下,自然是看重我們後山禁地裏麵那塊寶地。十四後就是三百年一度五派會武,不如讓他跟我和旋兒、還有文兒一起進入裏麵特殊修煉,你覺得如何?”

    天絕繃著個臉,道:“好,是好,可那小子,竟然敢冒充是我那結拜大哥的兒子,一看到他我就來氣。”

    張欣雨白了他一眼,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貴為一峰之主,怎麽還跟孩子似的。”

    天絕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這件事就依你,不過,話又說迴來,要是他不成器,或者給我添什麽亂子,我可要把他帶出來。”

    張欣雨媚目一轉,卻望見丈夫正看著自己,嫣然一笑,道:“好了,那裏的確是世間不可多得一塊寶地,我就知道吝嗇舍不得。真是搞不懂自己當初怎麽會看上,你這麽一個人。”

    天絕口中“啊”了一聲,神情複雜,似難過,又似幾分羞愧氣惱。

    “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現在,呆頭呆腦的樣子。”張欣雨臉上紅潮都還沒退盡,現在卻更加紅了。

    “哼…死要麵子,當初還不是因為我有才華,所以才會看我。”天絕在心嘀咕了一句,麵容表情很是古怪,似在迴憶什麽,臉上笑意更濃。他轉過身來,輕握住了妻子的纖手。張欣雨盈盈一笑,跟著他並排坐下,兩人肩頭輕輕相靠,刹那間心中都充滿了柔情蜜意。

    在這舍卻世間的峰頂之上,便可讓兩顆心相知。

    至於楚楓暫時被雷傑民安頓住在陵文昌一起,隻是不怎麽,陵文昌似乎對有楚楓有些冷漠,也許是因為楚楓的到來,對他的生活造成影響。再或者是別的緣故,總之是什麽原因,楚楓一時之間,也不太明白。

    他料理其他事之後,先迴到屋中,關上房門,默默走到桌前,呆呆坐了一會,無事可做。便吹滅了燈火,脫下外衣,躺到床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啊!”黑暗中,楚楓一聲呐喊,翻聲坐起,額頭冒冷汗。剛才他夢見迴到披仔村中,裏麵有他的爹、娘,也有兒童玩伴,鄰過、黃聞勇,其樂融融。可是突然間,他們都變成了死屍,血流成河,恐怖之極,他全身一抖,便這般驚醒過來。

    睡在他旁邊的陵文昌也被驚醒,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道:“你又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楚楓臉上閃過一陣驚惶,許久說不出話來。

    陵文昌也沒有再問什麽,隻是淡淡道:“明天還要早起,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楚楓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陵文昌躺了下去,不久就傳來均勻唿吸聲,臉上依然掛著一絲笑意,顯然是沉浸在美夢當中。

    楚楓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唿吸漸漸平靜,眼睛也慢慢適應了黑暗。隻見窗扉微斜,有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進,灑在青磚地麵,如霜雪一般。

    他沒了睡意,便起身走到門前“嘰呀”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

    四周寂靜無聲,不知名處隱隱有蟲鳴聲傳來,一聲、兩聲,低低切切,月華如水,灑在他的身上。

    楚楓找個幹淨地方坐下,昂首看天,隻見繁星點點,月正當空,皎潔明亮。良久,他心裏想著事情,低低地念了一句,歎息了一聲,聲音中頗有幾分感慨。坐起身來,忽然胸口一鬆,一本古書和精致玉笛便從身上滾了出來,掉落在地上。

    他嚇了一跳,俯身拾起一看,是他母親臨終前留給他的遺物“夢似玉笛”和“訣”這一段時間來他遭逢大變,早已忘記有此等寶物,直到現在才想起。從衣袖裏小心翼翼的取出,寒雲煙送給他的那條白手帕,經過他一翻整理後,手帕上汙穢退去,折疊好夾放在那本古書中。手帕上隱隱幽香,淡淡傳來,從鼻端處飄了進去,到了自己的深心。

    隻是那本古書“訣”乃是魔界曠古奇書,竟然被楚楓用來夾放手帕,這簡直是暴譴天物,要是被魔界的人知道了,非吐血不可。

    楚楓把那本古書貼在胸口上,自言自語道:“煙姐姐,等我長大了,娶你當妻子好不好?”隨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煙姐姐現在已經是大人,而自己還隻是小孩。如今又被分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她,觸景生情,讓再次想起父母親生死離別的那一刻。想到這裏,他心中忽然間一苦。

    來聖雲門找天絕,是母親臨終之前的囑咐,也是他為了學習高深的法術為爹、娘報仇最終目標。這一次能這麽容易來到聖雲門,完全是出自於寒雲煙的功勞。為了報仇,也為了煙姐姐,他不會把古書與玉笛交給天絕,與他相認。

    雲秀在楚楓很小時候就教他讀書寫字,楚楓對文字方麵也有天賦,雲秀教他什麽,他就會什麽。所以楚楓這年紀小小的自然就能看懂文字,也就能看懂魔界絕學訣裏麵大概內容,所以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自行修煉。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楚楓抬看一眼明月,然後轉身走迴房間睡覺,他在聖雲門的第一天,就這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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