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4日，北京。
晚上九點半，已經迴到通州區家中的程雪雷接到了夏月黎的緊急求助電話，大嫂在電話裏急的語無倫次：＂雪雷啊！你趕快去醫院看看吧！海寰又發燒了！你大哥明天才能從南京迴來，我在開會，無論如何也走不開！公司第三季度的效益非常不理想，老板專程放棄了迴美國過聖誕假期，現在正跟我們拍桌子呢！＂
程雪雷二話沒說就和息梅一起放棄了平安夜的燭光晚餐，打車去了大哥和妻子工作的那家醫院，被鄰居送到醫院的程海寰燒的滿臉通紅，正在打點滴.看著小侄子痛苦又可憐的小模樣，聽著他用啞啞的嗓子說著：＂二叔，我要爸爸！我要媽媽！＂程雪雷異常心痛.
他並沒有在心裏責怪大哥大嫂，因為他們的確太忙了，程雪嵩三天前去南京參加學術研討會議，夏月黎在外企也算是骨幹，市場推廣部的經理，何況他們一直對寶貝兒子疼愛有加，從來沒有把工作中的壓力和煩惱帶迴過家裏.他的心痛是因為深深地自責，可如果當年和大哥從香港迴北京後他的態度堅決一些，不讓大哥去醫院而是選擇和一起迴家，大哥還會得非典嗎？大嫂還會急的早產嗎？小侄子如果能在預產期出生，而不是提前一個多月就來到這個世界上，身體還會這麽虛弱嗎？
息梅也在深深地心疼著這個漂亮可愛的小男孩，她一直就想要個孩子，可是程雪雷總是不同意，身為警察又在重案大隊工作的他害怕哪天就隻剩下妻子和孩子了。因此夫妻倆對於大哥的兒子的疼愛就超出了一般叔叔嬸嬸對於侄子侄女的那種疼愛。“海寰啊！爸爸媽媽都在工作呢！沒關係，二叔二嬸不是來陪你了嗎？來，二嬸給你包個橙子，剛剛買的，你不是最喜歡吃橙子嗎？吃了才能身體好，才能不象今天這樣生病！”
“不！我不吃！我要爸爸媽媽！”小孩子在生病的時候最需要的永遠是父母，程海寰盡管也很喜歡程雪雷和息梅，但是他們無法取代程雪嵩和夏月黎，他鬧起了脾氣，把息梅遞到他嘴邊的一瓣橙子打到了地上，用的是輸液的右手，結果插入血管裏的那根金屬被碰了一下，血液頓時流出，他疼的大哭。
“我的上帝啊！”息梅立刻熟練地把枕頭拔出，並貼上了止血膠布，換了一隻手和一套輸液設備給程海寰從新紮上了液體，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鍾，業務水平和熟練程度確實無可挑剔，而且又是那麽善良熱情，難怪一個英國病人都稱她為“中國的南丁格爾”。
“你要幹什麽？你二嬸累了一整天又得迴來照顧你！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你要再給我折騰看我不揍你！”程雪雷被最近幾個案子折騰的疲憊不堪，火氣自然比平時要大。
“哇哇……哇……哇……哇哇……”警察是什麽氣派啊？程海寰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二叔如此兇狠的表情，外加上如同火焰一般的燒烤和兩個手背上的鑽心疼痛，他哭的更大聲了。
“雪雷！”虔誠的基督教徒息梅也忍不住對深愛的丈夫發起了火，“你衝他吼什麽？你有還有個叔叔樣嗎？孩子病成這樣，大哥大嫂又那麽忙，他想爸爸媽媽有什麽錯啊？等我們將來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準備這樣當爸爸啊！你簡直和你爸一樣！”“海寰，別害怕，不哭哦！不哭哦！”
三年前的非典時期，息梅親身經曆了程家的驚心動魄，從那時起，她就對程天揚這個公公有了不小的意見，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為了女兒就對兒子這麽狠心的爸爸？但是出於對程雪雷強烈的愛，也出於同樣信仰上帝的母親言傳身教：“好媳婦兩頭瞞，壞媳婦兩頭傳。”她從來沒有和丈夫說過公公的任何不是。但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其實她早就覺得程雪雷是程家三兄弟裏最象程天揚的一個。
而程雪雷也被妻子的憤怒鎮住了，他看著哭的那麽傷心那麽害怕的程海寰，心裏內疚萬分，孩子想爸爸媽媽有什麽錯呢？何況是一個病的這麽重的孩子！
他的目光遊離了。
“二哥，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麽不來看我？”眼前的程海寰變成了當年的程雪馨，同樣是高燒不退，同樣是奶聲奶氣，而程雪雷的一身警服也變成了小學校服。
“爸爸媽媽都在上班啊！”程雪雷的口氣是如此耐心細致，盡管他為自己的撒謊感到臉紅，爸爸媽媽其實是帶著妹妹去動物園了。
“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幼兒園阿姨說這一個星期全國人民都不用上班的！”
“爸爸媽媽在加班啊！沒關係，雪馨，二哥不是來陪你了嗎？你看，李大哥和戴大哥也來看你了，下午大哥帶著梁大哥和郭大哥來。”程雪雷為前半句謊話而臉紅，卻為後麵的真話而驕傲，因為自己和大哥都有這麽仗義的兩個朋友。
“你們快迴去吧，平時學習那麽累，該休息休息了！鐵軍和兵兵一會兒就來了。”程雪馨用通紅的小手握住二哥的大手，“李大哥，戴大哥，謝謝你們！”他的聲音還是非常虛弱，因為扁桃體發炎了。
“沒事雪馨，我們不累。”李育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戴濤眼圈也紅了。
“哦對了，你們看！”程雪馨把一個黃澄澄的水果從枕頭下麵拿了出來，“這是橙子，隔壁床的小朋友的媽媽送給我的，說是從廣州帶迴來的。你們吃吧！就是太少了，隻有一個。”
“你怎麽不吃啊？”李育山接過了橙子問。
“我舍不得吃，留給你們的。一會兒張叔叔和葉阿姨就給我送雞蛋湯來。”
“不行，雪馨，你必須給我吃了，要不然戴大哥就不喜歡你了！快吃！”戴濤從李育山手裏把橙子接了過來，剝開了皮，分成一瓣瓣，喂到程雪馨的嘴裏。
“二哥我咽不下去了！我嗓子疼！”程雪馨痛苦地說著，“你們快吃吧！”他其實剛剛吃了兩瓣。
十八年前的那個橙子和今天的這個橙子終於在程雪雷的眼前合二為一。
“二叔……二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淘氣了！您別打我！”程海寰的哭聲把精神處於遊離狀態的程雪雷拉迴了現實。
“海寰，是二叔不好，別害怕！二叔怎麽能打你呢？二叔喜歡你！要是有壞人欺負你就告訴二叔，二叔是警察，專門對付壞人的！”程雪雷把自己的內疚和對程雪馨的懷念全部融入了對程海寰的道歉裏。
“這還差不多！”息梅終於平息了火氣，“海寰，二叔和爸爸一樣，都很心疼你！可他就是沒有你爸爸那麽好的脾氣，下次他要是再和你發火，你就告訴二嬸，二嬸替你收拾他！”
“你怎麽收拾我啊？跪搓衣板？”程雪雷開起了玩笑，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那都過時了，我讓你跪電腦鍵盤，還不許把屏幕跪出字來！”
“最毒婦人心啊！我警告你，你這可是襲警！”程雪雷一和親近的人打鬧總會用“襲警”當擋箭牌。
“天下所有的警我都不襲，就襲你這個警！”
程海寰雖然聽不太懂他們的玩笑，但是還是被逗笑了，孩子永遠都最容易忘記傷害，隻要不是象程雪馨那樣長期的狀況。
“雪薇現在怎麽樣？見庭對她好嗎？”息梅把程海寰哄睡後，問起了小姑子。
“還真挺好的！雖然雪薇在出了那件事情後精神狀況一直都不是特別穩定，迴到大學裏也總是神神道道的，但見庭對她可真耐心，對她那麽體貼，我看著都感動。聽爸爸說誰要是敢歧視雪薇見庭都會拚命！你說那麽混蛋的一個女孩子居然有這麽好的命！”程雪雷對妹妹依然是一百個不待見，盡管程雪薇在經過這次劫難後已經比從前謙虛善良了許多，“如果不是這樣，爸爸媽媽也不可能同意他們倆這麽早就結婚。”
“別這麽說雪薇！她千不好萬不對也是你親妹妹啊！哦對了！他們在香港能生活習慣嗎？雪薇可是從小在大陸生活的。”息梅的語言是經過反複推敲的，其實她想說：“見庭家那麽窮，香港的公寓又都那麽小，雪薇能受的了嗎？”
“過不慣也得過，我爸爸說了，從小太嬌慣她了，應該受受磨練。我大舅本來還想在香港給她買房子呢！但是我媽媽堅決反對，說讓她嚐嚐自己掙錢交首付，自己用月薪還貸款的生活，要不然將來還要吃苦！”程天揚和潘娜已經徹底從過去對女兒的極度寵愛中走了出來，換了另外一種教育方式：一切靠自己。而經曆浩劫後脫胎換骨的程雪薇也非常享受這樣的父母和這樣的教育方式，何況她還有個那麽好的丈夫，兩人在生活上精打細算，一起為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房子而努力著。
如今的這套房子位於銅鑼灣，不到八十平方米的兩居室裏住著程雪薇和她的丈夫公公婆婆。她靠著自己在一家國外航空公司找到了工作，而許見庭則去了一家銀行做職員，四口人生活的平淡而幸福，許見庭的父母也對這個來自大陸的兒媳喜歡的不得了：勤勞，謙虛，聰明，還那麽漂亮，他們總是對兒子說：“你可是太有福氣了啊！”
壞事有的時候也可以變成好事，如果沒有這件事情，程雪薇必定會和這樣幸福的生活和這樣愛著她的男人擦肩而過，而程天揚和潘娜更是不可能再次走到一起。
“對啊！”息梅也不禁感慨萬千，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她並不明白“雪雷啊！那雪薇就一直迴憶不起當時的情景了？”
“你什麽意思？！”程雪雷知道妻子想說什麽，口氣再次憤怒了起來。
“好了，我不說了！”息梅不想再讓丈夫不高興，她了解丈夫的性格，正義，熱情，善良，衝動，矛盾，自責而逃避，這種情況在非典過後就更加強烈。因為看到過程雪馨的照片，那過目難忘的帥氣加上常常聽李育山說雪馨有多好多好，她也深深喜歡上了這個從未謀麵的小叔子。想幫助丈夫改善一下這種狀況，卻反而讓他更加生氣暴躁，最後痛苦不堪。
其實同樣的狀況也出現在夏月黎和程雪嵩的中間，而出於程雪馨帶給他們夫妻倆那麽一個溫馨而感動的婚禮，夏月黎對於已經被所有親人遺棄的小叔子更加心疼，也常常試圖讓丈夫不要那麽絕情。隻不過程雪嵩的克製力和耐心都遠遠強於程雪雷，在這一點上他象透了曾經是教師的潘娜，他常常溫和地對妻子說：“我今天不想說這個，改天吧！”把那個問題輕輕推了迴去。
其實妯娌倆都知道，就算是真正挽迴了又能怎麽樣，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她們有的時候甚至認為小叔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女人總是喜歡以己度人，這兩個女人都覺得如果換了她們早就自殺了。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最後還失去了所有的親人，而且不是因為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的生命實在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何況，中間還有那麽複雜的過程，當一個人失去了全部的親情後，活著也確實多餘。
“雪雷，我累了！”這個冬天是那麽寒冷那麽幹燥，一年眼看就要過去了還是沒有降雪。感冒發燒的病人也是那麽多，息梅已經兩個多星期沒有休息了，一起過平安夜的願望也被打亂，外加上剛才所發生的衝突。她確實很累，疲憊地把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me too！”程雪雷的這個習慣也是受弟弟的影響。
夫妻倆依偎在一起。
“fire in the hole！”程雪雷的手機響了，身為警察的他對於cs有著強烈的喜愛，也把其中的聲音從網上下載，作為來電鈴聲。
“雪雷，你在哪兒？”戴濤的聲音。
“我大哥的醫院，海寰又病了，我大哥大嫂都忙！”
“就你自己嗎？”
“不是啊！還有我老婆！”
“那你能來我家找我們一趟嗎？”戴濤的聲音很急切。
“你們？還有誰？你老婆不是去新馬泰玩去了嗎？”
“我和大山！雪雷，你快來吧！有急事！”
“好吧！四十分鍾到！”醫院在朝陽，戴濤的家在海澱，再快也得半個小時。
“去吧！這裏有我呢！你不用擔心。”息梅不等丈夫的解釋就說了出來，而這一點也是程雪雷最愛她的地方：善解人意。
“你真好！我愛你！”程雪雷親了妻子一下後拿起警帽離開。
息梅幸福地望著丈夫高大的背影，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愉快，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一件很大的事情要發生，但一定不是壞事情。
同一天下午，南京。
金絲利喜來登酒店座落在漢中路西端，是南京西大門的標誌性建築，酒店地麵上為42層，地下三層，地麵總高157。3米，總建築麵積7890o平方米有408套客房和1400o平方米酒店管理型的寫字間，是國家旅遊總局評定的五星級酒店，總造價（含前期費、開辦費）7。6億人民幣，其經濟性得到國家旅遊總局的讚賞。
程雪嵩，郭求雨和梁天非坐在這家豪華酒店的中餐廳裏，看來郭求雨的確混的不錯，居然消費的起這麽豪華的場所。不過來南京分別參加醫學和工業的學術研討會的程雪嵩和梁天非都清楚，郭求雨就是再有錢也不會自己來這裏消費的，這是為了難得聚在一起的他們盡地主之儀。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也就是你們兩個來我才選這裏。”郭求雨也實實在在地說，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之間的一切都是清澈而透明的。
“好了，別鋪墊了，求雨，你說吧！”梁天非拍了拍郭求雨的肩膀。
“你們兩個唱什麽雙簧啊？是和我有關？”程雪嵩一頭霧水。
“是的。”郭求雨一臉嚴肅，比起當年受程天揚委托把房子和存折轉交給程雪馨的張羽飛的嚴肅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到底要說什麽？”程雪嵩感到了和他們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壓抑。
“我看見雪馨了！”梁天非說。
“你說什麽？！”程雪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散”了三年多的弟弟居然在北京！這是真的嗎？
“上個星期我去北京出差，由於日程安排的太滿就沒有告訴你。一天晚上，客戶請我們去酒吧，我就在那裏看到了雪馨。”梁天非接著說。
程雪嵩的眼前已經一片漆黑。
“他在那裏唱pub，是電子搖滾主題的酒吧。我專門叫來一個服務生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他已經唱了半個月，我又問那個服務生他是兼職還是全職，服務生說是兼職，好象還在一個大酒店當機場代表，具體哪家酒店不清楚。”看到程雪嵩不說話，梁天非接著說。
“他變成什麽樣了？”程雪嵩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還是那麽帥，比原來還胖了一些。歌唱的還是那麽好，酒吧的常客都非常喜歡他。”
“雪嵩，這次天非本來不是公司派遣出差的人選，可是聽說你也要來南京，就堅決要求過來了，讓我和他一起告訴你這件事情。”郭求雨接著說。
“在我看來，雪馨根本就不該去唱pub！去酒店伺候人！他那麽聰明，那麽優秀，應該和我們一樣去大公司，大企業，當金領，做管理！就算當年沒有上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也不至於象今天這樣！”看到程雪嵩不說話，郭求雨壓抑許久的激動終於迸發了出來。
“他高考那會兒你和雪雷都不在，你知道雪馨當時是什麽樣子嗎？”盡管程雪嵩早就知道了，但是梁天非還是要再說一遍，“病成那樣還要考試！胃疼的那麽嚴重，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幹，還不敢吃止疼片，怕麻痹神經考不好！最後疼的暈倒在考場上！你爸爸媽媽根本就不管，剛離婚不到一天就走了，偏偏女朋友又要和他分手！”
“你知道他考完試又是什麽樣子嗎？”郭求雨接著補充，“天天晚上做噩夢！根本睡不好覺！沮喪地自己抽自己耳光！就連張鐵軍拿到錄取通知書後都不敢和他說，因為怕刺激他！要不是鐵軍的爸爸，我真不能想象他會不會崩潰！拿到那麽一所不理想的學校的通知書都能高興成那樣！我看著都心酸！”
“當時是他最需要你們兩個親哥哥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就為了那麽一件事情就要和雪馨決裂！難道是雪馨把雪薇害成那個樣子？難道是雪馨要勒死你？難道是雪馨讓月黎早產的？我們一直不願意說你，可是今天忍不住了！”梁天非聲音越來越大。
“你是大哥，為了弟弟受點委屈有什麽的？何況還是那麽好的一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從小到大受的委屈要比你們兩個哥哥多的多！雪馨對你們倆是什麽樣？雪薇對你們倆又是什麽樣？為了一個那麽不是東西的妹妹就和那麽好的弟弟斷絕關係！？就連那麽不是東西的妹妹你都能原諒，就連差點勒死你的爸爸你都能原諒，怎麽就原諒不了雪馨呢？”郭求雨打斷了梁天非，自己再度上陣。
程雪嵩抱住了頭趴在餐桌上抽泣了起來。
“我親眼目睹了那個夏天，雪馨和張家父子三人那樣深厚的感情！叔叔是把雪馨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疼的！鐵軍和兵兵也把雪馨當成親兄弟！鐵軍快死了，雪馨能不救他嗎？鐵軍要是死了雪馨還能活嗎？他們倆是一天出生一起長大的！你是大哥，又是當醫生的，他不求你求誰？雪薇是不是鐵軍的爸爸強奸的還不能確定，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相信！雪馨本來應該得到的疼愛是被你們兄妹三人瓜分了，你們占有了雪馨應該得到。是叔叔給了雪馨一直就沒有的。你們怎麽就連這都看不出來啊？”
“我們不象你們，為和雪馨斷絕關係換了號！本想著雪馨會給我們打電話，讓我們幫忙，讓我們替他求你們原諒！為了能讓雪馨找到我們，從來都沒有換過號！可是三年多了，他一個電話都沒沒有給我們打過！看來他已經傷透了心，不會再迴頭了！”
“雪馨在哪兒？我弟弟在哪兒？我要迴北京！我要去找我弟弟！”在兩個好朋友的“輪番轟炸”下，程雪嵩終於忍不住一腔的自責，悔恨和悲傷，大哭了起來。
“走吧！吃完了飯我們陪你一起去！天非已經把迴北京的機票買好了，晚上八點飛，十點左右到北京，一會兒我們打車去祿口機場。”郭求雨安慰著好朋友，“看來你還有良心，我和天非說好了，你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還無動於衷的話，我們就從此沒你這個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一筆勾銷！”
“天非，求雨，謝謝你們！”
“別謝我，要不是為了雪馨我們才懶得這樣做呢！”梁天非故意氣他，其實他和郭求雨都理解好朋友當時的心情和處境，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是簡單而獨立的。
上飛機前，程雪嵩特意去了一趟蘇果便利店，買了許多橙子。
而當三人所乘座的海南航空公司的飛機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時，得知了同樣消息的程雪雷正在戴濤的家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戴濤也是在一天前剛剛在酒吧裏看到了橙子，隨後找到李育山，並一致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程雪雷，他們所說的話也和梁天非郭求雨大同小異。
不同的是，程雪雷沒有認迴弟弟的勇氣，李育山和戴濤也差點因此氣瘋。
“雪雷！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啊？還聽的懂人話嗎？”李育山的脾氣雖然不火暴，但是看到程雪雷依舊不采取實際行動還是罵出了髒話。
“大山你先別發火！”身為大學教授的戴濤脾氣很溫和，“雪雷，你知道嗎？那天我見雪馨唱了一首＜＜brothers in arms＞＞，當時聽的我眼淚都流下來了！你知道那首歌吧？如果雪馨心裏真的恨死了你們，他肯定不會唱這些關於兄弟手足的歌曲的！何況他那家酒吧是電子搖滾主題，這首歌的原版也不是這種風格。我聽一個服務生說這是雪馨讓dj改編的！而且他很喜歡，幾乎天天要唱！肯定是為了想念我們才這樣做的！”
程雪雷依然低頭不語。
“你到底想怎麽著！”李育山就要動手了，戴濤趕忙從後麵把他抱住。
“雪馨肯定恨死我了！有件事情你們不知道！我一直沒有和你們說過！”程雪雷放聲大哭了起來，隨後他把去西安毒打弟弟，還差點把弟弟勒死的事情講了出來。那天他是乘坐下午三點的航班去的西安，事情辦完後就乘坐當天最後一班飛機迴到北京，當時剛從鬼門關迴來的李育山在重症監護室，而擁有稀有血型的戴濤因為給夏月黎獻血過量還在昏睡，自然沒有人知道。
“你還是人嗎？”本來平靜下來的李育山再次掙托了戴濤，撲上去對著程雪雷就是一耳光，“連自己的弟弟都要殺！那次我都不該救你，讓那個歹徒把你勒死算了！”
“謝謝你，大山！你打的好，我該打！”程雪雷挨了一耳光後反而平靜。
李育山還要動手，戴濤再次抱住他。
“別打了！如果打能解決問題我幫你一起打他！”
晚上九點半，已經迴到通州區家中的程雪雷接到了夏月黎的緊急求助電話，大嫂在電話裏急的語無倫次：＂雪雷啊！你趕快去醫院看看吧！海寰又發燒了！你大哥明天才能從南京迴來，我在開會，無論如何也走不開！公司第三季度的效益非常不理想，老板專程放棄了迴美國過聖誕假期，現在正跟我們拍桌子呢！＂
程雪雷二話沒說就和息梅一起放棄了平安夜的燭光晚餐，打車去了大哥和妻子工作的那家醫院，被鄰居送到醫院的程海寰燒的滿臉通紅，正在打點滴.看著小侄子痛苦又可憐的小模樣，聽著他用啞啞的嗓子說著：＂二叔，我要爸爸！我要媽媽！＂程雪雷異常心痛.
他並沒有在心裏責怪大哥大嫂，因為他們的確太忙了，程雪嵩三天前去南京參加學術研討會議，夏月黎在外企也算是骨幹，市場推廣部的經理，何況他們一直對寶貝兒子疼愛有加，從來沒有把工作中的壓力和煩惱帶迴過家裏.他的心痛是因為深深地自責，可如果當年和大哥從香港迴北京後他的態度堅決一些，不讓大哥去醫院而是選擇和一起迴家，大哥還會得非典嗎？大嫂還會急的早產嗎？小侄子如果能在預產期出生，而不是提前一個多月就來到這個世界上，身體還會這麽虛弱嗎？
息梅也在深深地心疼著這個漂亮可愛的小男孩，她一直就想要個孩子，可是程雪雷總是不同意，身為警察又在重案大隊工作的他害怕哪天就隻剩下妻子和孩子了。因此夫妻倆對於大哥的兒子的疼愛就超出了一般叔叔嬸嬸對於侄子侄女的那種疼愛。“海寰啊！爸爸媽媽都在工作呢！沒關係，二叔二嬸不是來陪你了嗎？來，二嬸給你包個橙子，剛剛買的，你不是最喜歡吃橙子嗎？吃了才能身體好，才能不象今天這樣生病！”
“不！我不吃！我要爸爸媽媽！”小孩子在生病的時候最需要的永遠是父母，程海寰盡管也很喜歡程雪雷和息梅，但是他們無法取代程雪嵩和夏月黎，他鬧起了脾氣，把息梅遞到他嘴邊的一瓣橙子打到了地上，用的是輸液的右手，結果插入血管裏的那根金屬被碰了一下，血液頓時流出，他疼的大哭。
“我的上帝啊！”息梅立刻熟練地把枕頭拔出，並貼上了止血膠布，換了一隻手和一套輸液設備給程海寰從新紮上了液體，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鍾，業務水平和熟練程度確實無可挑剔，而且又是那麽善良熱情，難怪一個英國病人都稱她為“中國的南丁格爾”。
“你要幹什麽？你二嬸累了一整天又得迴來照顧你！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你要再給我折騰看我不揍你！”程雪雷被最近幾個案子折騰的疲憊不堪，火氣自然比平時要大。
“哇哇……哇……哇……哇哇……”警察是什麽氣派啊？程海寰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二叔如此兇狠的表情，外加上如同火焰一般的燒烤和兩個手背上的鑽心疼痛，他哭的更大聲了。
“雪雷！”虔誠的基督教徒息梅也忍不住對深愛的丈夫發起了火，“你衝他吼什麽？你有還有個叔叔樣嗎？孩子病成這樣，大哥大嫂又那麽忙，他想爸爸媽媽有什麽錯啊？等我們將來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準備這樣當爸爸啊！你簡直和你爸一樣！”“海寰，別害怕，不哭哦！不哭哦！”
三年前的非典時期，息梅親身經曆了程家的驚心動魄，從那時起，她就對程天揚這個公公有了不小的意見，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為了女兒就對兒子這麽狠心的爸爸？但是出於對程雪雷強烈的愛，也出於同樣信仰上帝的母親言傳身教：“好媳婦兩頭瞞，壞媳婦兩頭傳。”她從來沒有和丈夫說過公公的任何不是。但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其實她早就覺得程雪雷是程家三兄弟裏最象程天揚的一個。
而程雪雷也被妻子的憤怒鎮住了，他看著哭的那麽傷心那麽害怕的程海寰，心裏內疚萬分，孩子想爸爸媽媽有什麽錯呢？何況是一個病的這麽重的孩子！
他的目光遊離了。
“二哥，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麽不來看我？”眼前的程海寰變成了當年的程雪馨，同樣是高燒不退，同樣是奶聲奶氣，而程雪雷的一身警服也變成了小學校服。
“爸爸媽媽都在上班啊！”程雪雷的口氣是如此耐心細致，盡管他為自己的撒謊感到臉紅，爸爸媽媽其實是帶著妹妹去動物園了。
“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幼兒園阿姨說這一個星期全國人民都不用上班的！”
“爸爸媽媽在加班啊！沒關係，雪馨，二哥不是來陪你了嗎？你看，李大哥和戴大哥也來看你了，下午大哥帶著梁大哥和郭大哥來。”程雪雷為前半句謊話而臉紅，卻為後麵的真話而驕傲，因為自己和大哥都有這麽仗義的兩個朋友。
“你們快迴去吧，平時學習那麽累，該休息休息了！鐵軍和兵兵一會兒就來了。”程雪馨用通紅的小手握住二哥的大手，“李大哥，戴大哥，謝謝你們！”他的聲音還是非常虛弱，因為扁桃體發炎了。
“沒事雪馨，我們不累。”李育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戴濤眼圈也紅了。
“哦對了，你們看！”程雪馨把一個黃澄澄的水果從枕頭下麵拿了出來，“這是橙子，隔壁床的小朋友的媽媽送給我的，說是從廣州帶迴來的。你們吃吧！就是太少了，隻有一個。”
“你怎麽不吃啊？”李育山接過了橙子問。
“我舍不得吃，留給你們的。一會兒張叔叔和葉阿姨就給我送雞蛋湯來。”
“不行，雪馨，你必須給我吃了，要不然戴大哥就不喜歡你了！快吃！”戴濤從李育山手裏把橙子接了過來，剝開了皮，分成一瓣瓣，喂到程雪馨的嘴裏。
“二哥我咽不下去了！我嗓子疼！”程雪馨痛苦地說著，“你們快吃吧！”他其實剛剛吃了兩瓣。
十八年前的那個橙子和今天的這個橙子終於在程雪雷的眼前合二為一。
“二叔……二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淘氣了！您別打我！”程海寰的哭聲把精神處於遊離狀態的程雪雷拉迴了現實。
“海寰，是二叔不好，別害怕！二叔怎麽能打你呢？二叔喜歡你！要是有壞人欺負你就告訴二叔，二叔是警察，專門對付壞人的！”程雪雷把自己的內疚和對程雪馨的懷念全部融入了對程海寰的道歉裏。
“這還差不多！”息梅終於平息了火氣，“海寰，二叔和爸爸一樣，都很心疼你！可他就是沒有你爸爸那麽好的脾氣，下次他要是再和你發火，你就告訴二嬸，二嬸替你收拾他！”
“你怎麽收拾我啊？跪搓衣板？”程雪雷開起了玩笑，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那都過時了，我讓你跪電腦鍵盤，還不許把屏幕跪出字來！”
“最毒婦人心啊！我警告你，你這可是襲警！”程雪雷一和親近的人打鬧總會用“襲警”當擋箭牌。
“天下所有的警我都不襲，就襲你這個警！”
程海寰雖然聽不太懂他們的玩笑，但是還是被逗笑了，孩子永遠都最容易忘記傷害，隻要不是象程雪馨那樣長期的狀況。
“雪薇現在怎麽樣？見庭對她好嗎？”息梅把程海寰哄睡後，問起了小姑子。
“還真挺好的！雖然雪薇在出了那件事情後精神狀況一直都不是特別穩定，迴到大學裏也總是神神道道的，但見庭對她可真耐心，對她那麽體貼，我看著都感動。聽爸爸說誰要是敢歧視雪薇見庭都會拚命！你說那麽混蛋的一個女孩子居然有這麽好的命！”程雪雷對妹妹依然是一百個不待見，盡管程雪薇在經過這次劫難後已經比從前謙虛善良了許多，“如果不是這樣，爸爸媽媽也不可能同意他們倆這麽早就結婚。”
“別這麽說雪薇！她千不好萬不對也是你親妹妹啊！哦對了！他們在香港能生活習慣嗎？雪薇可是從小在大陸生活的。”息梅的語言是經過反複推敲的，其實她想說：“見庭家那麽窮，香港的公寓又都那麽小，雪薇能受的了嗎？”
“過不慣也得過，我爸爸說了，從小太嬌慣她了，應該受受磨練。我大舅本來還想在香港給她買房子呢！但是我媽媽堅決反對，說讓她嚐嚐自己掙錢交首付，自己用月薪還貸款的生活，要不然將來還要吃苦！”程天揚和潘娜已經徹底從過去對女兒的極度寵愛中走了出來，換了另外一種教育方式：一切靠自己。而經曆浩劫後脫胎換骨的程雪薇也非常享受這樣的父母和這樣的教育方式，何況她還有個那麽好的丈夫，兩人在生活上精打細算，一起為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房子而努力著。
如今的這套房子位於銅鑼灣，不到八十平方米的兩居室裏住著程雪薇和她的丈夫公公婆婆。她靠著自己在一家國外航空公司找到了工作，而許見庭則去了一家銀行做職員，四口人生活的平淡而幸福，許見庭的父母也對這個來自大陸的兒媳喜歡的不得了：勤勞，謙虛，聰明，還那麽漂亮，他們總是對兒子說：“你可是太有福氣了啊！”
壞事有的時候也可以變成好事，如果沒有這件事情，程雪薇必定會和這樣幸福的生活和這樣愛著她的男人擦肩而過，而程天揚和潘娜更是不可能再次走到一起。
“對啊！”息梅也不禁感慨萬千，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她並不明白“雪雷啊！那雪薇就一直迴憶不起當時的情景了？”
“你什麽意思？！”程雪雷知道妻子想說什麽，口氣再次憤怒了起來。
“好了，我不說了！”息梅不想再讓丈夫不高興，她了解丈夫的性格，正義，熱情，善良，衝動，矛盾，自責而逃避，這種情況在非典過後就更加強烈。因為看到過程雪馨的照片，那過目難忘的帥氣加上常常聽李育山說雪馨有多好多好，她也深深喜歡上了這個從未謀麵的小叔子。想幫助丈夫改善一下這種狀況，卻反而讓他更加生氣暴躁，最後痛苦不堪。
其實同樣的狀況也出現在夏月黎和程雪嵩的中間，而出於程雪馨帶給他們夫妻倆那麽一個溫馨而感動的婚禮，夏月黎對於已經被所有親人遺棄的小叔子更加心疼，也常常試圖讓丈夫不要那麽絕情。隻不過程雪嵩的克製力和耐心都遠遠強於程雪雷，在這一點上他象透了曾經是教師的潘娜，他常常溫和地對妻子說：“我今天不想說這個，改天吧！”把那個問題輕輕推了迴去。
其實妯娌倆都知道，就算是真正挽迴了又能怎麽樣，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她們有的時候甚至認為小叔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女人總是喜歡以己度人，這兩個女人都覺得如果換了她們早就自殺了。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最後還失去了所有的親人，而且不是因為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的生命實在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何況，中間還有那麽複雜的過程，當一個人失去了全部的親情後，活著也確實多餘。
“雪雷，我累了！”這個冬天是那麽寒冷那麽幹燥，一年眼看就要過去了還是沒有降雪。感冒發燒的病人也是那麽多，息梅已經兩個多星期沒有休息了，一起過平安夜的願望也被打亂，外加上剛才所發生的衝突。她確實很累，疲憊地把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me too！”程雪雷的這個習慣也是受弟弟的影響。
夫妻倆依偎在一起。
“fire in the hole！”程雪雷的手機響了，身為警察的他對於cs有著強烈的喜愛，也把其中的聲音從網上下載，作為來電鈴聲。
“雪雷，你在哪兒？”戴濤的聲音。
“我大哥的醫院，海寰又病了，我大哥大嫂都忙！”
“就你自己嗎？”
“不是啊！還有我老婆！”
“那你能來我家找我們一趟嗎？”戴濤的聲音很急切。
“你們？還有誰？你老婆不是去新馬泰玩去了嗎？”
“我和大山！雪雷，你快來吧！有急事！”
“好吧！四十分鍾到！”醫院在朝陽，戴濤的家在海澱，再快也得半個小時。
“去吧！這裏有我呢！你不用擔心。”息梅不等丈夫的解釋就說了出來，而這一點也是程雪雷最愛她的地方：善解人意。
“你真好！我愛你！”程雪雷親了妻子一下後拿起警帽離開。
息梅幸福地望著丈夫高大的背影，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愉快，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一件很大的事情要發生，但一定不是壞事情。
同一天下午，南京。
金絲利喜來登酒店座落在漢中路西端，是南京西大門的標誌性建築，酒店地麵上為42層，地下三層，地麵總高157。3米，總建築麵積7890o平方米有408套客房和1400o平方米酒店管理型的寫字間，是國家旅遊總局評定的五星級酒店，總造價（含前期費、開辦費）7。6億人民幣，其經濟性得到國家旅遊總局的讚賞。
程雪嵩，郭求雨和梁天非坐在這家豪華酒店的中餐廳裏，看來郭求雨的確混的不錯，居然消費的起這麽豪華的場所。不過來南京分別參加醫學和工業的學術研討會的程雪嵩和梁天非都清楚，郭求雨就是再有錢也不會自己來這裏消費的，這是為了難得聚在一起的他們盡地主之儀。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也就是你們兩個來我才選這裏。”郭求雨也實實在在地說，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之間的一切都是清澈而透明的。
“好了，別鋪墊了，求雨，你說吧！”梁天非拍了拍郭求雨的肩膀。
“你們兩個唱什麽雙簧啊？是和我有關？”程雪嵩一頭霧水。
“是的。”郭求雨一臉嚴肅，比起當年受程天揚委托把房子和存折轉交給程雪馨的張羽飛的嚴肅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到底要說什麽？”程雪嵩感到了和他們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壓抑。
“我看見雪馨了！”梁天非說。
“你說什麽？！”程雪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散”了三年多的弟弟居然在北京！這是真的嗎？
“上個星期我去北京出差，由於日程安排的太滿就沒有告訴你。一天晚上，客戶請我們去酒吧，我就在那裏看到了雪馨。”梁天非接著說。
程雪嵩的眼前已經一片漆黑。
“他在那裏唱pub，是電子搖滾主題的酒吧。我專門叫來一個服務生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他已經唱了半個月，我又問那個服務生他是兼職還是全職，服務生說是兼職，好象還在一個大酒店當機場代表，具體哪家酒店不清楚。”看到程雪嵩不說話，梁天非接著說。
“他變成什麽樣了？”程雪嵩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還是那麽帥，比原來還胖了一些。歌唱的還是那麽好，酒吧的常客都非常喜歡他。”
“雪嵩，這次天非本來不是公司派遣出差的人選，可是聽說你也要來南京，就堅決要求過來了，讓我和他一起告訴你這件事情。”郭求雨接著說。
“在我看來，雪馨根本就不該去唱pub！去酒店伺候人！他那麽聰明，那麽優秀，應該和我們一樣去大公司，大企業，當金領，做管理！就算當年沒有上北京第二外國語大學也不至於象今天這樣！”看到程雪嵩不說話，郭求雨壓抑許久的激動終於迸發了出來。
“他高考那會兒你和雪雷都不在，你知道雪馨當時是什麽樣子嗎？”盡管程雪嵩早就知道了，但是梁天非還是要再說一遍，“病成那樣還要考試！胃疼的那麽嚴重，衣服幹了又濕濕了又幹，還不敢吃止疼片，怕麻痹神經考不好！最後疼的暈倒在考場上！你爸爸媽媽根本就不管，剛離婚不到一天就走了，偏偏女朋友又要和他分手！”
“你知道他考完試又是什麽樣子嗎？”郭求雨接著補充，“天天晚上做噩夢！根本睡不好覺！沮喪地自己抽自己耳光！就連張鐵軍拿到錄取通知書後都不敢和他說，因為怕刺激他！要不是鐵軍的爸爸，我真不能想象他會不會崩潰！拿到那麽一所不理想的學校的通知書都能高興成那樣！我看著都心酸！”
“當時是他最需要你們兩個親哥哥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就為了那麽一件事情就要和雪馨決裂！難道是雪馨把雪薇害成那個樣子？難道是雪馨要勒死你？難道是雪馨讓月黎早產的？我們一直不願意說你，可是今天忍不住了！”梁天非聲音越來越大。
“你是大哥，為了弟弟受點委屈有什麽的？何況還是那麽好的一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從小到大受的委屈要比你們兩個哥哥多的多！雪馨對你們倆是什麽樣？雪薇對你們倆又是什麽樣？為了一個那麽不是東西的妹妹就和那麽好的弟弟斷絕關係！？就連那麽不是東西的妹妹你都能原諒，就連差點勒死你的爸爸你都能原諒，怎麽就原諒不了雪馨呢？”郭求雨打斷了梁天非，自己再度上陣。
程雪嵩抱住了頭趴在餐桌上抽泣了起來。
“我親眼目睹了那個夏天，雪馨和張家父子三人那樣深厚的感情！叔叔是把雪馨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疼的！鐵軍和兵兵也把雪馨當成親兄弟！鐵軍快死了，雪馨能不救他嗎？鐵軍要是死了雪馨還能活嗎？他們倆是一天出生一起長大的！你是大哥，又是當醫生的，他不求你求誰？雪薇是不是鐵軍的爸爸強奸的還不能確定，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相信！雪馨本來應該得到的疼愛是被你們兄妹三人瓜分了，你們占有了雪馨應該得到。是叔叔給了雪馨一直就沒有的。你們怎麽就連這都看不出來啊？”
“我們不象你們，為和雪馨斷絕關係換了號！本想著雪馨會給我們打電話，讓我們幫忙，讓我們替他求你們原諒！為了能讓雪馨找到我們，從來都沒有換過號！可是三年多了，他一個電話都沒沒有給我們打過！看來他已經傷透了心，不會再迴頭了！”
“雪馨在哪兒？我弟弟在哪兒？我要迴北京！我要去找我弟弟！”在兩個好朋友的“輪番轟炸”下，程雪嵩終於忍不住一腔的自責，悔恨和悲傷，大哭了起來。
“走吧！吃完了飯我們陪你一起去！天非已經把迴北京的機票買好了，晚上八點飛，十點左右到北京，一會兒我們打車去祿口機場。”郭求雨安慰著好朋友，“看來你還有良心，我和天非說好了，你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還無動於衷的話，我們就從此沒你這個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一筆勾銷！”
“天非，求雨，謝謝你們！”
“別謝我，要不是為了雪馨我們才懶得這樣做呢！”梁天非故意氣他，其實他和郭求雨都理解好朋友當時的心情和處境，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是簡單而獨立的。
上飛機前，程雪嵩特意去了一趟蘇果便利店，買了許多橙子。
而當三人所乘座的海南航空公司的飛機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時，得知了同樣消息的程雪雷正在戴濤的家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戴濤也是在一天前剛剛在酒吧裏看到了橙子，隨後找到李育山，並一致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程雪雷，他們所說的話也和梁天非郭求雨大同小異。
不同的是，程雪雷沒有認迴弟弟的勇氣，李育山和戴濤也差點因此氣瘋。
“雪雷！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啊？還聽的懂人話嗎？”李育山的脾氣雖然不火暴，但是看到程雪雷依舊不采取實際行動還是罵出了髒話。
“大山你先別發火！”身為大學教授的戴濤脾氣很溫和，“雪雷，你知道嗎？那天我見雪馨唱了一首＜＜brothers in arms＞＞，當時聽的我眼淚都流下來了！你知道那首歌吧？如果雪馨心裏真的恨死了你們，他肯定不會唱這些關於兄弟手足的歌曲的！何況他那家酒吧是電子搖滾主題，這首歌的原版也不是這種風格。我聽一個服務生說這是雪馨讓dj改編的！而且他很喜歡，幾乎天天要唱！肯定是為了想念我們才這樣做的！”
程雪雷依然低頭不語。
“你到底想怎麽著！”李育山就要動手了，戴濤趕忙從後麵把他抱住。
“雪馨肯定恨死我了！有件事情你們不知道！我一直沒有和你們說過！”程雪雷放聲大哭了起來，隨後他把去西安毒打弟弟，還差點把弟弟勒死的事情講了出來。那天他是乘坐下午三點的航班去的西安，事情辦完後就乘坐當天最後一班飛機迴到北京，當時剛從鬼門關迴來的李育山在重症監護室，而擁有稀有血型的戴濤因為給夏月黎獻血過量還在昏睡，自然沒有人知道。
“你還是人嗎？”本來平靜下來的李育山再次掙托了戴濤，撲上去對著程雪雷就是一耳光，“連自己的弟弟都要殺！那次我都不該救你，讓那個歹徒把你勒死算了！”
“謝謝你，大山！你打的好，我該打！”程雪雷挨了一耳光後反而平靜。
李育山還要動手，戴濤再次抱住他。
“別打了！如果打能解決問題我幫你一起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