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坳銅礦原本坐落於河灘當中,直到兩年前因為河流改道的緣故,才漸漸顯露出來。


    此刻鷹嘴坳的山腹當中,早已被挖空的山腹被改造為一座碩大的冶煉工廠,正在接連不斷的燒鑄一枚枚油光鋥亮的銅錠。


    銅礦的大匠躺在搖椅上,一邊品嚐美酒的同時,一邊指使一名十五六歲的礦奴給自己扇風:“小子,別哭喪臉,隻要爺爺教你兩招,保你榮華富貴。”


    說話間,指著四周看守的礦監道:“想當年爺爺也是從礦奴一步一步走來的,最早的時候,才八九歲,被這幫王八羔子,一天一頓打,打了整整二十年,最終學成手藝,那天大匠燒融了手,被監工活活打死,爺爺我開始接手,兩年時間礦被采光,其他人都被埋了,唯有爺爺活了下來,為什麽,就為了咱這手藝。


    你出去打聽問問,這江南地界,誰家開了礦,不請爺爺過去掌眼,別看爺爺現在是礦奴身份,這幫小子哪一個敢對爺爺不敬。”


    說話間酒氣上頭,大匠搖搖擺擺的站起身,推開身旁的礦奴,走到礦監身旁,一巴掌打在礦監臉上:“滾你娘的蛋,看什麽看,給爺爺拿酒去。”


    礦監捂著臉走了,十五六歲的礦奴眼中似乎升起憧憬目光,卻被大匠打斷道:“狗屁,就你也想學手藝,老子早就想好了,誰都不教,把手藝帶到地下,你以為當初的大匠是為什麽燒了手,那可是建寧府手藝最好的大匠,還不是被老子一鍋銅汁給澆了,虧他還以老子的師傅自居。”


    說話間,大匠沉沉睡去,少年麵露猙獰神色,卻被四周的礦監阻止。


    “娃子,你也是苦命人,莫聽這老漢瞎說,這老漢可是東家花了五千兩銀子買的,渾身上下算起來頭發都比銀子金貴,要是掉了一根毫毛,咱這些下人們可吃罪不起。”


    “滾你的蛋,老馬家的,幹甚要和他多說,不過一礦奴罷了,你還真以為這小子能活著出去,就像這老頭說的,等這礦挖完了,還不是一口氣埋了。”


    十五六歲的礦奴被連踢帶打的趕走,按照鷹嘴坳大匠的習慣,每天伺候的人不能重樣,就連看守的監工都要三天一換,否則的話他寧願被打死也不下礦指點。


    等到入夜時分,二十五輛裝滿銅錠的大車走出山口,按照一車兩千斤計算,相當於五萬斤銅錢,七千兩銀子。


    “直娘賊,要不是怕被官府發現,老子寧死也不走這夜路,前些天劉家的小子從山路上滾下去,東家隻賠了二百兩銀子,連屍首都沒找。”


    “這破地方找甚屍首,山林裏虎狼多得是,難道他還能飛迴來不成。”


    六十名前來交班的護衛押送銅車前行,還有二十名騎馬的家丁在四周拱衛。


    來來往往的人馬將山間道路照射的燈火通明,轉眼間來到鄔家口位置。


    這是一條縱橫交錯的三岔路口,除了三條主路之外,還有四五條山間小道,向黑暗的山林中蔓延。


    “鄔家口到了!”


    前排的騎手唿喊著從車隊中路過,四周原本閑聊的護衛瞬間提起心神。


    “他娘的,姓鄔的聽說都六十了,怎的還不去死,搞得爺爺們心驚膽戰,連個夜路都不能好好走。”


    “莫要多言,別忘了老馬家的車隊,整整六十號人,半晚上時間隻逃迴去兩個。”


    “直娘賊,要我說幹脆滅了他的鄔家堡,省的每迴都提心吊膽。”


    “放你娘的屁,鄔家堡大大小小一千多口,壯丁都有三百餘口,你去滅一個個試試……”


    一路怒罵間,來到鄔家口位置,陡然間前麵開路十幾名的騎手向後退縮,叫喊道:“趕緊迴去叫人,姓鄔的就在前頭。”


    說話間,十餘名騎手向後方的礦山方向逃去,剩下的人急急忙忙將牛車擋在前頭,徹底將山路堵死。


    與此同時,王方帶著十餘名手持火統的山穀乞丐在山路前埋伏,由於被發現的緣故,王方終於鬆了口氣,懶洋洋在草地上坐好。


    身旁的何永定怒目環視一周,盯著十餘名乞丐道:“剛剛是誰管不住褲襠放的屁,吃番薯吃多了的是吧!”


    等他說完,十餘名乞丐瑟瑟發抖,王方終於忍不住上前踹他一腳,怒罵道:“老子放的,怎麽了!”


    “你他娘開會的時候就光顧著盯著曼娘看了是吧,老子說什麽你都沒聽見是吧。”


    越想越生氣,尤其是當他發現何永定和曼娘搞到一起的時候,心頭總有股莫名怒氣。


    何永定自知理虧,躲閃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再說了你虛齡也才十一,難道還要曼娘再等五年,到時候她都能給人當奶奶了,難道你還能霸著人家一輩子不成。”


    相處了五年時間,由於現代知識的熏陶,當年淳樸的何永定也越來越油嘴滑舌,此刻一番話說的王方啞口無言,緊接著,何永定再次道:“再說了,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根本就沒看上人家。”


    此刻王方也不知道自己心頭想的什麽,說實話,從和曼娘相遇開始,他的確不能接受一個比母親還大的女人成為自己妻子,畢竟一想到曼娘向何花叫娘的時候,他就渾身汗毛倒豎。


    不過自己說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


    “誰他娘管你和曼娘好不好,老子又沒說要娶曼娘,老子氣的是你能不能正常開會,他娘的,感情小爺說了整整一個時辰,你就看了一個時辰,一句話都沒聽進是吧。”


    此刻何永定也不在躲閃,笑嘻嘻道:“這麽說你同意了。”


    “老子同意有個毛用,曼娘又不是我家的人,說到底還是要她自己同意。”


    “就等你這句話呢。”


    說話間,何永定哈哈大笑,緊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別打了,我又不是真的傻,開會的時候,我也聽了,一邊聽一邊看的。”


    “哎,你怎麽還打!”


    “你他娘的再打,我可還手了啊。”


    身影向一旁的草叢躲去,王方挺身追了出去,不管對方有沒有聽,他都覺得自己此刻需要發泄一下。


    與此同時,山路的後方位置,百餘名農人手持鋤頭鐵鍬藏在山林當中,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向身前的老者問道:“爺爺,你說這幫人真的要對車隊下手,不會是找死的吧。”


    懷疑的目光在前方的山路上來迴打量,按照鄔文化的理解,前方山路的山坳裏頂多掩藏五十餘人手,五十人對一百人的車隊,實在沒什麽勝算,更何況鷹嘴坳的銅礦配備了八十名騎手,隻要有人逃出去通訊報信,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請來援手。


    “小子,好歹你和上古神人同名,好好想想這幫人為什麽敢動手。”


    說話間,老者自得已滿的道:“想當年爺爺跟在戚將軍手下,也算見識了倭寇的兇悍,不到百十號人,追著一千多的明軍滿地跑,別說百餘人的車隊了,就算官兵押送這幫人都敢動手。”


    “那是,也就戚爺爺能跟倭寇一較高下,咱大明的其他官兵實在沒什麽好貨。”


    “也不能這麽說,還有俞大猷俞將軍,那也是一代猛將,比之隋唐猛將不差分毫。”


    祖孫倆互相拍馬半天,趁著爺爺心情好的時候,鄔文化道:“爺爺,你說這兩幫人誰能贏。”


    “這就不好說了,就看眼前這夥流賊到底是真倭還是假倭,要是真倭倒還不好說,這幫人劫掠東南數千裏,倒也有些真本事,要是假倭,那就不用說了,必敗無疑。”


    “不過不管誰輸誰贏,對我們都有好處,隻要兩邊打起來,總會出現損傷,到時候爺爺再帶人上去,這叫啥,戚將軍以前教過來著,忘了。”


    “漁翁之利。”


    “對,對,聽說還是兵法裏說的,等劫了這一票,咱就買幾本兵書供上,每天早晚三炷香,遲早也能成兵法大家……”


    爺孫倆說話間,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前山方向傳來。


    老者麵色突變:“這幫孬孫八cd是假倭,好不容易從鬆江府逃了過來,又怎會被冒然發現。”


    “爺爺,咱還等嗎?”


    “等,為什麽不等,真打起來,五十號人,多少也能造成點損傷,到時候咱爺倆再上去,總能拉走幾輛大車。”


    與此同時,王方向著後方黑暗的叢林中望了一眼,接著轉向何永定道:“發信號吧,讓銅礦的人動手。”


    “另外,找幾個膽大的過去商量一下,隻要留下兩輛牛車,就放他們離開。”


    “真要放他們走?”


    “你他娘的,你果然沒好好聽。”


    “哦哦,我明白了,拖延時間是吧,不過誰去呢。”


    “反正我不去。”


    “那是,我也不能去,我家就我一根獨苗,現在連媳婦都沒有,總不能讓我家絕後吧。”


    “算了,再等等,等上半個時辰,要是他們還不過來,我們再派人過去。”


    選定人選的時間,一共花了半個時辰,說實話,自從這幫乞丐有了知識之後,一個個膽小不少,假如是往日的話,根本不用王方多說,隻要告訴他們能獲得瘸子等人的待遇,他們必會搶著前往,而現在。


    “好吧,都是科技分子,終究不適合這樣打打殺殺的戰場。”


    十幾個人,選了一個長了麻子的乞丐,這家夥臨行前還非要王方把身上的鱗甲給他,否則打死都不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被調走大半人馬的礦山上。


    瘸子發號指令道:“記好我們的任務,找到礦奴住的地方,把兵器扔進去,其他的不用管了。”


    “瘸哥,咱這五十號人辛辛苦苦來了,真的不打嗎。”


    “打個屁,要打你自己去打,爺爺的命珍貴比不上你這條爛命,另外記好了,隻要礦奴發生暴亂,我們就走,其他的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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