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困擾縣城半個月之久的洪水風波,最終平息。


    與此同時,靠近長江的河岸邊上,兩道負責點火的人影閑聊道:


    “怎麽總感覺這條河的走向不對,不是應該入江嗎,怎麽向後拐了?”


    “喂,啞巴,你說說話啊?”


    “哦,對了,你不會說話。”


    黑暗中一道一瘸一拐的人影,無語的嘟囔道:“早知道就跟聾子來了,好歹也能說說話。”


    與此同時,在他麵前的人影仿佛受到極大侮辱一樣,轉過身,揮舞手臂比劃道:


    “你傻啊,聾子也聽不懂你說話。”


    緊接著,瘸子自言自語,又仿佛說給啞巴聽一樣,失魂落魄的道:


    “你說,曼大娘和王小子真會放我們走嗎?”


    仿佛說出了自己都不信的話一樣,瘸子猛搖頭道:


    “還是算了吧,能留下就留下,省得被掛在樹上讓螞蟻啃一個月。”


    兩者失魂落魄的走向何家屯的方向,這裏是山穀眾人臨時的集合地點。


    與此同時,何家屯北邊的祠堂內,王方手持一團包裹遞給曼娘道:


    “你的,托人從雲紡軒買的衣裳,上麵秀了丹青如意圖,價值八百兩。”


    說完後,顧不上曼娘喜滋滋的笑臉,轉身對楊蓉道:


    “你的,府城翡玉閣的包金祥雲翡翠簪,價值六十兩。”


    初看簪子的時候,楊蓉一臉興奮,聽到價格後,卻臉色鐵青。


    王方懶得管她,將一件件禮物分發給場中眾人,唯有分到何永定的時候,對方望了王方手中的銀錠一眼,轉身道:


    “楊九迴來了,等他死了再說。”


    摸摸鼻頭,王方苦惱的想:“自己真的打不過他。”


    早在兩天前,王方還未決定泄洪方向的時候,楊九迴來了,整整十五號人,被困在洪水中二十餘天,走進城門的時候,聽說是被抬進去的。


    而除了這十五號人之外,還有包括六十匹馬在內,整整四十號人被洪水淹沒。


    假如不是衙役在場的話,恐怕用不著王方動手,楊九也會被潑皮的家人圍毆致死。


    四十號人,占據了縣城潑皮一半的力量,但哪怕對方損失了一半力量,自己依舊不是對手。


    “不過,恐怕他也活不了太久。”


    假如說楊九僅僅隻是得罪潑皮的話,他還有活命的希望,但當他得罪縣城數十家大戶的時候,不管是誰,哪怕是縣令也不敢為他求情。


    “而眼下,縣城的大戶正處在跳腳當中。”


    因為楊九的過失,整個縣城一多半的潑皮被他帶走,且因為命案的關係,衙役們也被死人拖住。


    而在這個縣城守備力量最為空虛的時候,有人從縣城大戶的錢袋中,撬走了超過六萬兩的銀子。


    整整六萬兩,相當於四千畝水田的價格,八萬石精米的價格,以及三千匹牛馬的價格。


    如此龐大的財富,自然不是被王方一人撬走,他隻是提供了一個可以在大戶手中撈錢的機會,而當整個縣城的平民百姓都知道洪水即將退去,且還有幾百萬斤番薯即將上市的時候,整個縣城的糧價一落千丈,再次迴歸到之前三文一斤的水準。


    整整六萬兩,被王方和手有餘糧的百姓瓜分幹淨,而在王方手中,因為七倍糧價的關係,賺取的銀錢就在一萬六千兩左右,再加上兩百萬斤番薯的售賣價格,總共盈利接近一萬八千餘兩。


    如此龐大的財富,被分散到百姓手中,城中的大戶們不敢對百姓下手,也沒機會對早已消失的幕後黑手下手。


    那就唯有對楊九下手。


    “楊九死定了。”


    心中惡意滿滿的想了半天,一邊想的同時,一邊發放手中的財物,等到發完後,正好瘸子和啞巴進來。


    王方揮揮手,示意乞丐們走近前道:“一年前我答應過你們,等事情完結後,放你們離開。”


    “現在,這是送你們的東西。”


    一把短刀,一把戰俘刀。


    戰俘刀又叫三棱軍刺,這玩意製作簡單,類似於長矛,卻又比長矛多了一條刃角,單從威力上來說,兩者相差不大,但在放血量上來說,前者要比後者強出數倍不止,基本上隻要被傷到身體的軀幹位置,那就必死無疑。


    早先王方以為明朝沒有煉鋼技術,製作軍刺有些困難,但當他逛了幾家鐵匠鋪後發現,其實明朝年間已經有了煉鋼技術,隻是在產量和質量上難以和後世媲美。


    眼下手中的軍刺,就是他仿照後世訂製而成,可惜,由於鋼鐵質量的緣故,眼下的軍刺不夠鋒銳,也沒有韌性,隻要稍稍碰撞,就很容易破碎。


    不過在殺傷力上來說,軍刺又比普通的刀劍強上不少,王方思索再三後,最終訂製下來,打算看看自己有沒有改進的方法。


    而在眼下,將東西分散給眾人後,王方繼續道:“長刀是給你們防身用的,戰俘刀是給你們殺人用的。


    我聽說在楊九進山,我們準備決堤的時候,有人躺在山穀的淤泥灘中,硬生生拉了兩個地痞下馬,假如不是洪水剛好到的話,這個人已經死了。”


    說話間,瘸子下意識的後退半步,王方繼續道:“還有兩人在楊九等人即將出山的時候,守在山口打算用強弩刺殺,卻因為下雨弩弦泡發的緣故,最終沒能成功。”


    說話間,曼娘的眼神望了其中的兩名乞丐一眼,仿佛在質問他們借走強弩的用途。


    與此同時,王方不管不顧的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想報仇,也知道你們的手腳都是那幫地痞打斷的,但我要提醒你們一點,假如沒什麽把握的話,最好不要動手,既然要動手,那就讓對方必死無疑。”


    說話間,指了指身側的軍刺道:“例如這個,用刀砍人可能砍幾刀都不死,用這個戳一下就死。”


    “我們人少,經不起消耗,沒把握的時候就不要動手,不能一擊必殺的時候也不要動手,而當能動手的時候,就想想辦法,怎樣一下弄死對方。”


    說完後,又扔了幾千兩銀票出來,道:“自己分吧,分完了趁著天黑趕緊走。”


    不耐煩的揮揮手,自己起身向家中走去,楊蓉跟在後麵,緊張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花錢花多了心疼,要不我把簪子還你。”


    “對,我心疼。”


    人不是沒感情的動物,相處了近一年的時間,一起生活,一起勞動,一起為了撬動糧價做各種冒險的舉動,又為了躲避有心人的耳目,故意殺人調虎離山。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總算平靜下來,一時間心裏充滿舒爽,卻也意味著即將離別。


    王方沒打算放棄自己的諾言,也沒打算拘束這些受苦的乞丐一輩子跟著自己,自己已經給了他們防身的武器,以及離開的盤纏,想來明天起床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走了。


    抱著一錠大大的金元寶躺在床上熟睡,第二天的清晨,正當王方做夢的時候,卻被楊蓉拉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走到小池塘的位置,朦朧間聽見有人對自己嗬斥道:“你這家夥起碼賺了兩萬兩,卻隻分給老娘幾十兩,想趕老娘走,起碼再掏一百兩。”


    迷迷糊糊的把金元寶扔過去,麵前瘦小的身影興奮的咬出一排牙印道:“不錯,真金的。”


    說完後,小姑娘瘋瘋癲癲的跑了,王方還在疑惑曼娘不是進山去了嗎,怎麽還有人自稱老娘。


    說話間,又是一道人影走上來道:“嗬嗬,見者有份,我也不要真金,給銀子就行。”


    掏出睡覺都舍不得扔的錢袋,拿出一張銀票遞過去道:“金的沒有,銀的也沒有,隻有紙的。”


    來者也不計較,一瘸一拐的走了。


    一連遭遇了十二名劫匪,正當楊蓉以為王方真的迷糊,偷偷摸摸走上來打算故技重施騙錢的時候,卻被王方惡狠狠的攆走道:


    “小丫頭片子,要那麽多錢幹嘛!”


    說完後,仿佛遇到什麽開心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個傻子,被人打劫了還高興。”


    楊蓉一臉不忿的嘟囔出聲。


    卻被王方打斷道:“你懂個屁,那是他們的賣命錢。”


    與此同時,洪水退去,何家屯西北角的進山方向,兩道人影混雜在一起,交談道:


    “瞎子,咱就真的不走了,你就不想迴家看看。”


    “走什麽走,迴什麽家,你覺得我們這種人會有家嗎?”


    瘸子摸著下巴想了半天,一拍自己大腿道:“這倒也是,就爺爺這條腿,啥都幹不了,就算我娘想養我,也會被兄弟趕走。”


    “對了,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記不清了,被拐的時候才五歲,隻知道是姑蘇人士,有個爹,有個娘,其他的,大概姓曹吧。”


    “曹瞎子,曹瞎子,這名字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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