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護士們的注目之下, 一群煞神浩浩蕩蕩離開了病房。


    “啪!”


    大表哥打了個響指,笑容滿麵, “看在你們今天表現如此出色的份上, 哥哥有獎賞哦!”


    二堂哥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一輛粉紅色的夢幻跑車停在了醫院門口,車身漆著張牙舞爪的英文字母。


    大表哥獻寶似的邀功, “怎麽樣?我這個芭比風跟嘻哈風混搭得還可以吧?對了, 我特意讓師傅把咱仨的英文名縮寫弄上去了, 看哥哥對你好吧?”


    他擺了擺手, 趾高氣昂地說, “不用謝了, 像樣地哭一下就成了!我不挑的!”


    二堂哥:“……”


    老子想去你墳頭哭。


    三哥坦然自如, 拉開了車門, 坐到副駕駛位。


    二堂哥深深服氣了,不愧是在三尺講台上揮斥方遒的絕世男人,心理素質強得一批。


    大表哥深深激動了, 看, 這才叫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老二就是沒眼光,不懂得欣賞元氣滿滿的少女感!


    開車之前,大表哥仿佛想到了什麽, 忽然伸出大掌, 揉麵團似的使勁揉搓陳深的斯文臉龐。


    弟弟靜靜看他,似乎在說,哥,你是不是該打狂犬疫苗了?


    大表哥神色呆滯, 竟認真思索片刻,最終得出了一個肯定的迴答。


    “我沒養狗,不需要打疫苗。”


    三哥哦了一聲。


    大表哥:“……”


    感覺自己被套路了。


    大表哥深吸一口氣,機智地轉移話題,“三啊,你今天是不是鬼上身了?哥哥感受不到你那股傻白甜的氣場。”


    大概在每一位哥哥的心目中,弟弟等同於一種白癡的存在,尤其是他們老三啊,標準的乖寶寶啊,這個書呆子一路讀博當老師,成長經曆順風順水,大表哥總擔心書呆子弟弟一不留神就能被別人坑了。


    同穿褲子這麽多年,大表哥從來沒見過老三生氣的一麵,他一貫溫溫吞吞,和和氣氣,這不就是一個典型的軟團子嗎?


    但今天大表哥大開眼界,老三咄咄逼人的氣勢,幾乎能將人生吞活剝了。


    嘖,妥妥從小白花晉升到食人花。


    大表哥懷疑弟弟被人魂穿了。


    頂著智障兄長的憂慮眼神,三哥不慌不忙,食指一挑,扶住了滑落鼻梁的眼鏡,隨後,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朵幼兒園大紅花貼紙。


    大紅花貼紙啪的一聲粘到大表哥的腦門上。


    “現在傻了白了甜了嗎?”


    “傻白甜”弟弟微笑著,哢嚓,給他拍照留念,發上家族群。


    #轉發十人請吃飯#


    大表哥深深自閉了。


    迴到學校,三哥沒有再出手。


    因為有人比他更合適。


    “啪——”


    一把椅子摔到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驚得女孩跳了起來。


    “路星河,你他媽發什麽瘋啊!”


    衛寶靈怒目而視。


    此時是放學時間,教室裏的人走了大半,聽見響動紛紛轉頭。


    “沒什麽,看你不順眼。”男生懶懶靠著桌子,一條腿支著地麵,胸前的扣子散漫上翹,“你真有能耐啊,衛寶靈,什麽人都敢勾搭,還把嫂子氣進了醫院。陸家養你這麽多年,你恩將仇報還挺順手的嘛。”


    他跟琳琅保持一周兩三次的通話頻率,偶爾探討一下藝術與人生,隻是最近約定的時間對方卻突然消失,一向散漫的少爺難得急躁起來。好不容易聯係上了,路星河才得知她住院靜養。


    路少爺忐忑不安去探病了。


    小護士們聚在一起,熱火朝天炒著八卦,男生不經意聽了一耳朵,隱約拚湊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試探著問琳琅,對方沉默不語,從側麵驗證了他的想法!


    這下可惹惱了路少爺。


    他千好萬好的音樂家姐姐竟然遭遇了“騙婚”!


    是的,路星河將這件事定義為“騙婚”,寵妹狂魔的哥哥居然娶老婆?那絕對是心懷不軌,想要以此遮掩他們兄妹之間的醜事!


    “你、你胡說什麽!”


    衛寶靈如同紮破的的氣球,驕傲瞬間泄開,底氣不足地反駁,“你小心點,別亂說話,我、我告你誹謗啊。”


    “哦,我好怕啊。”路星河拍了拍胸膛,做出心有餘悸的樣子,旋即又換了一副笑嘻嘻的臉皮,“你可以試試,看大法官是相信我呢,還是相信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呢?”


    簇擁著他的跟班們瞬間倒吸涼氣,“老大,這是什麽狗血情節啊,德國骨科?”


    路星河涼涼地說,“什麽骨科,可別亂說,人家沒有血緣關係的,不過是仗著幹妹妹的身份,更好近水樓台。人家剛剛新婚,蜜月還沒有過,這位妹妹就迫不及待拉著哥哥出國旅遊去了呢,嘖。”


    一些同學的眼神變了,他們隱晦打量著衛寶靈。


    這位任性的小公主最近風頭出的有點厲害啊。


    前一陣子先是嘴巴臭,將班上女生們的哥哥得罪透了。緊接著,小公主秀了一手請假騷操作,一個月就來了七八次姨媽痛,後來幹脆懶得寫了,直接翹課。老師們氣得夠嗆,打電話到家裏,女家長竟然還譴責學校過於“多管閑事”?


    現在他們可算知道對方逃課的原因了——原來是忙著談戀愛啊!


    好奇、鄙夷、不屑,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到了衛寶靈的身上,令天之驕女的她感到陣陣不舒服。


    她怨恨起路星河的囂張跋扈,大庭廣眾之下讓她出醜。


    雜亂的念頭與情緒潮水般起伏著,衛寶靈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前男友“反常”的原因,小手緊抓,激動得整張臉都紅了,“是不是她告訴你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掃把星沒安好心,想要破壞我的人生——”


    她的話戛然而止。


    麵前的是一張張譏誚冷漠的臉。


    男生們發出低低的嗤笑。


    衛寶靈很不安,她隱約意識到,自己正在失去一些很重要的、很寶貴的東西。


    路星河並未理會小姑娘內心的驚慌,依舊雙手環胸,十足十的紈絝少爺架子,“說啊,怎麽不繼續說下去了?你下一句是不是還想說,你跟你慕深是真心相愛,所以不在乎世俗的偏見?”


    見衛寶靈張嘴要說話,他輕描淡寫扔出了一個炸彈,炸得她粉身碎骨,“哦,對了,你外校的現任男友找不到你,膽大包天堵到我麵前來了。”


    “路星河——”


    衛寶靈渾身發顫,胸口上下劇烈起伏。


    他這樣口無遮攔,讓她以後在學校怎麽做人啊!


    萬一,萬一被哥哥發現了……衛寶靈不敢深想下去。


    “陸同學,你瞪我也沒用,看在同班的份上,我已經很大發慈悲,放過你那個自以為是的男朋友了。麻煩你,搞事之前,先處理好家務事。”他打了個嗬欠,聲線慵懶,“我又不是你慕深哥,才懶得給你收拾爛攤子呢。”


    男生們擠眉弄眼,“路哥,好歹是前女友啊,別介啊。”


    “快拉倒吧,我才不要從垃圾堆裏撿女朋友。”路星河翻白眼,“前女友?她也配?”


    一群人評頭論足,衛寶靈“哇”的一聲就氣哭了,抓起手機就跑出教室。


    男生們不以為然,又嘻嘻哈哈打鬧起來。


    衛寶靈一路飛奔到醫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惹得旁人不住側目。


    “哥!慕深哥哥!嗚嗚嗚!”


    她撲到病床前,淚珠順著臉頰不斷滑落,抽抽噎噎,“他們……他們壞死了!就知道欺負我!”


    沒有人迴應她。


    年輕男人半坐著,靠在床頭,一身藍白條紋的病人服,紐扣歪斜,袖口隻挽了一邊。他垂著腦袋,沒有梳理的碎發疏疏散落到耳際,鼻梁上染了半扇的陰影,沉靜中蘊著一絲陰鬱。


    妹妹哭了半天,嗓子沙啞得難受,然而抬頭一看,對方依舊是那副木頭人的模樣。小姑娘心中湧上無限委屈,她到底是為了誰才會承受這些痛苦啊?!


    他什麽都不知道!


    “慕深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小姑娘的嬌氣個性又發作了,提高聲量,“慕深哥——”


    年輕男人終於動了。


    他側過臉,一綹發絲遮著眼,“……你剛說什麽?”


    蒼白的臉上,唇色褪去血絲,仿佛被人削去了底下的血肉,戴上了一副冒著寒氣的虛假麵具。


    衛寶靈生生咽下了喉嚨裏的驚叫,不知為何有點害怕,勉強擠出聲音。


    “慕深哥,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


    “……難看?”他後知後覺抬起手指,肢體僵硬,撫摸著自己的臉。


    毫無溫度。


    這是他的臉嗎?


    像是一堵年久失修的牆,人皮之下盤滿了潰爛的蛆蟲。陸慕深這般漠然想道,腦海裏充斥著一片空白。


    “慕深哥,你、你怎麽了?”小姑娘怯怯地問。


    在她的心目中,陸慕深是無所不能的。


    這樣失落的、茫然的、無助的模樣,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真的好想把脆弱的慕深哥抱在懷裏安慰啊。


    衛寶靈捕捉到哥哥眼底一閃而過的惶然,整顆心燙了起來。


    一直以來,慕深哥都是她的守護神,可有一天,守護神病倒了,她反而生出另一種想要照顧對方的情緒。這情緒來得太快,令衛寶靈沒有思考的餘地,不等大腦發出指令,身體幾乎是一下子就抱著了人。


    他們本來就不是兄妹,沒有血緣關係,所以衛寶靈順應了自己的本能渴望。


    觸及到真實的體溫,小姑娘有點兒難為情,更多的是滿溢而出的愛慕,她哆嗦著嘴唇,抱得緊一些,像菟絲花,拚命纏繞住庇佑的神,渴望著雨露的垂憐,“……慕深哥,別怕,我陪著你。”


    頭頂響起一個聲音,飄渺的,很不真實。


    “寶靈,我跟你嫂子離婚了。”


    人生中第一次那麽狼狽的,被人驅逐了。


    衛寶靈身體一抖,難掩欣喜與悸動,她迫不及待抬起頭,“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她竟然舍得放手?”


    兄長的目光幽深如潭。


    “寶靈,你是在笑嗎?”


    女孩上揚的嘴角頓時凝固了。


    冰涼的指尖落在她的眼角,點了點,一如既往的寵溺模樣,“你看你,連笑紋都出來了,你是真的很高興啊。”


    “哥——”


    衛寶靈升起一絲不安。


    年輕男人瞳孔渙散,失去了往日豐沛的鮮活,一點一點的,陷落在自己的痼疾世界裏。


    他迴憶著從前,聲線偏凉,“寶靈,你知道嗎?以前啊,慕深哥最喜歡你這樣笑了,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真好,這才是小女孩應該有的樣子。做人哥哥的,難道不應該讓妹妹永遠保持這樣的笑容嗎?”


    手掌滑落,他忽然一把抓住陸寶靈的手腕。


    倏忽,手指合攏。


    “唔!”


    衛寶靈驚恐瞪大了眼。


    他掐住女孩兒的手腕,窄細的指節勒出了條狀的皮肉。


    “放、放手啊!好痛!”


    劇烈的痛意讓衛寶靈大腦空白,她仿佛才反應過來,放聲尖叫,指甲使勁摳著手腕上的可怕怪物。


    年輕俊美的慕深哥注視著妹妹憋紅的臉色。


    靈靈,我的好妹妹,為什麽你今天要這般笑呢?


    你明知道,那是哥哥的初戀,哥哥第一眼的命運。


    “為什麽……要笑呢?告訴哥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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