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換了一身衣服, 開車去了約定好的酒吧。


    燈紅酒綠,群魔亂舞。


    他坐在櫃台邊的旋轉高椅上, 單腿斜斜支著地,頹靡的氣息引起了女孩們的注意。褪下了高不可攀的神壇光環, 沈淮的麵孔不免帶上了幾分厭世的倦意, 仿佛世界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潭死水。


    一個受過心靈創傷的俊美男性, 誰不想要成為他心目中溫暖的唯一呢?


    沈淮心裏低嗤, 那些女孩子最吃他這一套的了。


    很快,他今晚的獵物就上鉤了, 那是酒吧裏最漂亮的一個女孩, 蕾絲吊帶將她的誘惑唿之欲出。


    沈淮似乎沒察覺女孩對他的驚豔打量,左手搖著玻璃酒杯,冰塊撞擊的聲音與台上的搖滾電音在某一頻率上重合。而女孩有些局促, 微微紅了臉,對著他說, “請問,可以給我手機號碼嗎?”


    “僅僅隻要手機號碼?”


    他並不看她,但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依舊虜獲了女孩的芳心。


    不出十分鍾,沈淮敲定了他的床伴。


    方幼姍沿襲了她一貫的吊人手段, 姍姍來遲, 等她看見沈淮旁邊的小女孩,她也沒說什麽, 嘴角浮現一縷迷人的笑。


    沈淮啊, 麵熱心冷的偽裝係, 她想要打動他,自然不能用常人的手段,所以方幼姍聰明將自己的定位放在“朋友知己”,她會關心他的生活,又不過分插手他的作風,甚至陪他一起瘋一起鬧。


    她好歹是前前後後活了幾十年,怎麽會連一個小朋友都拿不下?


    方幼姍如此想著,輕車熟路坐在沈淮的身邊,一手夾著煙,吞雲吐霧,與她平時的乖乖女形象大相徑庭。她知道沈淮的戒心很重,如果不能獲得他的認可,更別說要走進他的內心。


    “猴子他們說今晚有賽車,去看嗎?”


    方幼姍畫著煙熏的大濃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顯得迷人又危險。


    沈淮不置可否。


    方幼姍笑了,“兩個月前來了一個女人,飆車超悍的,跟玩命似的。”


    “哦?”他挑了挑眉。


    這就是有興趣的意思了。


    沈淮帶著他今晚的獵物去了,一來就有人衝著他吹口哨,但大部分人的視線停留在另一輛車上,橙黃色的防風鏡遮住了對方的眼睛。他隱隱聽見這個女人跟另一位賽車大神的交談。


    “彩頭?唔……那我就要他。”


    對方的手指穿過人群,直直戳了他。


    頓時起哄聲不斷。


    他擺出那副慣有的戲謔麵孔,“想睡我?可以,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沈淮一早就認出來了,對戲兩個多月,就算她化成灰了他都認得出來。


    果然是墮落了啊。


    他暗暗地想,甚至有點兒高興,於是他毫不猶豫拋棄了上鉤的獵物,跟在琳琅的後頭上了車。


    “沈影帝,晚上好。”對方沒有摘下防風鏡,“你做好被我睡的準備了嗎?”


    他稍微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卸下了溫和得體的麵具,“我不是說的嗎,看你的本事。”


    琳琅低笑,抬手扶了扶鏡框。


    然而等她抬眼,笑容凝固在嘴邊。


    一隻透明的小水母正趴在車前窗上,哪怕沒有眼睛,琳琅依然感受到某種“強烈灼熱的視線”。


    她古怪看了沈淮一眼,對方懶懶靠在車座上,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瞧著這隻小水母舉起了一根小觸手,好奇戳了戳車前窗,被它觸碰的地方立即塌了,形成了一個小圓洞,隨即而來的是它的小觸手,仿佛能夠無限延長似的,一直在不停伸展,眼看著就要戳到她的臉。


    險險停住了。


    琳琅:“……”


    這什麽玩意兒?好好的娛樂世界,給她玩什麽外星入侵?


    小水母使勁伸了伸觸手,還是沒碰到,它有點喪氣。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陣奇怪的交談聲,晦澀的,比方言還要拗口。


    兩隻體型稍大的水母慢吞吞飄過來,各自放出一隻觸手,把小水母嚴實裹住,又慢吞吞飄走了,像是一朵朵蓬鬆的透明雲。


    小水母瘋狂晃蕩著它底下的觸手,仿佛陷入了某種暴躁之中,結果應該是被安撫住了,戀戀不舍“看”了琳琅一眼,透明發光的身體慢慢融進了夜色之中。


    琳琅:“……”


    莫名被不明生物給盯上的感覺不太好。


    在這短短的瞬間,汽車轟鳴的聲音席卷了眾人的耳膜,數十輛賽車如流星般朝著遠方迅疾飛去,原地隻剩下一輛還未啟動的車。


    眾人奇怪觀望。


    沈淮挑著眉,“看來你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


    琳琅迴過神來,衝著他自信一笑,“你說的不錯。”


    “唰——”


    她一踩油門,震耳欲聾的叫喊聲甩在身後。


    時速陡然過百。


    沈淮的臉色從最初的鎮定到漸漸發白,他放在腿上的一隻手不由得蜷縮起來,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他下意識去拽身上的安全帶,以此減輕離奇速度帶來的緊張與恐懼。


    這個混蛋簡直在玩命!


    前頭是一輛紅色的改裝跑車,她眼也不眨直接撞過去。


    “臥槽,你他媽的不要命了?!”避讓的車主嚇得魂飛魄散,搖下車窗後,氣得在原地破口大罵,然而留給他的一屁股的汽車尾氣,把“囂張”兩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沈淮的眼睛直直睜大,手心的汗水在安全帶上浸開。窗外的風景被拉成了最原始的色素,除了一片黑與綠之外,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到一個近乎混沌的地帶。無法思考,唯有求生的欲望在緊緊攀附著他。


    他不想死。


    這個人簡直是瘋了,開得這麽快,她是打算帶他自殺嗎?


    “下……下車……”


    他嘴唇開闔,喃出了幾個字眼。


    “你說什麽?”


    對方扣著方向盤,大力一擰,在彎道處來了一個炫目的漂移,沈淮差點以為自己要從車窗飛出去,跌進那片幽藍的海岸裏粉身碎骨。


    “我說……我要……”


    “嘩啦啦——”


    車窗猛然搖下,冷冽的風瞬間倒灌進來,沈淮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接流淚。


    琳琅維持著恐怖的車速,直到抵達終點。


    全場沸騰。


    沈淮臉色蒼白下了車,雙腿發麻。


    對方竟然還笑著問他,“好玩嗎?”


    沈淮不想說話,從皮衣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盒,哆哆嗦嗦拔出一根煙。單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他重複了數遍,那細長的手指哆嗦著,笨拙極了,幾乎拿不穩那一根小小纖細的香煙。


    他唇瓣嫣紅,咬上了煙支。


    沈淮用打火機點煙時,又重複了好幾次。


    “你在害怕?”


    她湊了過來,看似天真的問話,沈淮卻能聽出她話外的惡劣捉弄。


    “害怕?”他牙齒重重咬了那根香煙,留下齒痕尖銳,“你在開什麽玩笑?我會害怕?隻是今晚有點低燒,不太舒服而已。”


    “是麽?”她歎了一口氣,“那你為什麽要哭呢?”


    沈淮渾身動作一僵。


    “明明討厭賽車,明明討厭抽煙,為什麽還要繼續碰這些不喜歡的東西?”她的尾指輕輕勾著他的眼臉,沾染上細碎的瑩光,“讓我猜猜,你小時候被人欺負或者嘲笑過,對嗎?”


    “正因為不能反抗,又不想被打得遍體鱗傷,隻能放縱自己自甘墮落,偽裝自己跟他們混在一起,以此來尋求那種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夠了!”沈淮麵皮抽搐,嘴裏的煙順著他的胸膛掉落在地,“你以為你是誰,自以為擺出這種救世主的麵孔,我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嗎?哈?真可惜,阮琳琅你隻是我一個玩具而已,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不,影帝大人你這可就誤會我了。”琳琅低笑,“我才沒有那麽多閑心去拯救你,隻是覺得——”


    她的語氣柔和,像是步步引誘獵物的罪惡獵人,“自己弄壞自己那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玩得有趣的,怎麽樣?”


    “有……有趣的?”


    “對,比你想象的,要更有趣。”


    她眨了眨眼。


    方幼姍坐的是其他人的車,速度稍慢,等她到了比賽終點,始終沒看見沈淮的修長身影,她不經意談起了那位橫空出世的女賽車手,“他們人呢?該不會是掉在半路了吧?”


    “哦,怎麽可能——”


    有人笑著搖頭,“那位一出馬,怎麽可能是第二?在你們到達的二十分鍾前,早就走了,深哥上了她的車,嘖嘖,豔福不淺。”


    “深哥”是沈淮的化名,方幼姍一聽,登時錯愕。


    這還是沈淮第一次不跟她打招唿就走。


    旁人交換眼神,“不用管他們了,我們要去喝一杯嗎?”


    方幼姍深吸一口氣,姣好的胸脯起伏時惹來大片注視。


    她掩蓋下怒意,笑著應下。


    一路風馳電掣,琳琅將人拐到了一家大牌衣店。


    “來這裏做什麽?”


    沈淮有些失望,她嘴裏說的有趣的事,是在店裏的換衣間偷情嗎?


    琳琅唇角微翹,俯在他耳邊輕聲說,“聽說過風華路的溫莎莊園嗎?今晚我們去參加他們的狂歡宴會。”


    沈淮怔怔聽完,用一種“你瘋了你絕對瘋了”的神經病眼神看她。


    他如今的身份達到了影帝的高度,但對於那些真正具備皇室血統的貴族來說,他根本不值一提,這種高規格的宴會沒有請柬,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嗎?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也許被風吹傻了?


    “這就要動腦了呀,影帝大人,不然輕鬆過關,還玩什麽?”


    她扔了一套燕尾服給他。


    夜晚漸漸深了,溫莎莊園燈火通明,


    一輛豪車停在了莊園筆直的道路上,兩旁是顏色淺紫的丁香花叢,男人慵懶靠著車身上抽著煙,說不出的風流恣意。


    立即有人停車下來,禮貌問他怎麽了。


    後邊搖下車窗,少女睜著一雙碧綠的異國眼眸,對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東方紳士報以羞怯的微笑,手裏的羽毛麵具被她緊張捏著。


    沈淮唇角輕彎,毫不客氣施展他的雄性魅力,把小女孩電得迷迷糊糊,他才半是無奈半是惆悵地說,“我與妻子剛從法國那邊談完生意迴來,把請柬落在那邊了,看來今晚無緣公爵的晚宴了。”


    他侃侃而談對公爵的仰慕,神采飛揚的模樣令少女一陣心動,等到他用遺憾語氣說無緣再見,後座的少女扯了扯父親的衣袖,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沈淮似乎沒有察覺父女倆的互動,從車裏取出一個深黑色禮袋,神情不卑不亢,“裏麵是為公爵慶生準備的禮物,不知能否麻煩兩位……”


    車主最終邀請他們一起進去,說是禮物要親自交給主人才算“圓滿”。


    沈淮露出了驚喜卻不刻意的笑容,“實在太感謝了。”


    他立馬上車,跟上了前麵的人。


    一隻手從旁邊探過來,落到他的胸口上,沈淮揚眉,“怎麽?”


    “嘖,我摸摸,麵不改色心不跳,今天之後,沈影帝也許可以正式改名為撒謊先生。”她興致勃勃地建議。


    他斜眼看琳琅,“彼此彼此,騙子小姐,比起你的功力,我可真是自歎弗如啊。”


    “別這麽誇我,我會臉紅的。”


    “是嗎?真看不出來,你不是塗了腮紅嗎?”


    兩人一路抬杠到停車的地方。


    不知是那位父親對接待員說了什麽,反正這對騙子夫婦很愉快混進了公爵的莊園開始吃吃喝喝。


    “這太甜了。”琳琅對她手裏的一味甜點抱怨,“全是奶油。”


    “是嗎?”他則是在一邊啜飲著紅酒,不動聲色打量起大廳裏衣香鬢影的男女們,多數是華人的麵孔,有幾個還是他頗為熟悉的人。


    比如說他跟琳琅的上司,星輝娛樂的太子爺,蔣成勳。


    “我覺得……”


    他慢慢開口,“情況有點不太妙。”


    琳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身灰色西裝的男人正鬆解著領帶,不經意朝這邊瞥了過來。


    深藍色的露背魚尾裙逶迤及地,女人盤著烏發,頰邊恰到好處留了幾縷發絲,雲霧般堆疊,掩映著淚滴狀的珍珠耳墜。她是海妖,披著渾然天成的綺麗鮫綃,星光也要為此黯然失色。


    可惜的是,美人戴著一個狐狸麵具,不能讓人目睹真容,盡管那麵具將她的神秘氣息襯得更為出眾。


    “怎麽了?蔣先生?”


    合作夥伴笑了他一句,“哪位美人兒有幸得了你的青眼?”


    蔣成勳遺憾收迴了眼光,“名花有主了。”


    合作夥伴沒說話,男人口吻裏盡是遺憾,可是他眼睛裏卻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他嘖了一聲,又有一朵嬌花要毀在蔣太子爺的手上了。


    太子爺獵豔有三好,女學生,女演員,有夫之婦。


    最後一個標準更是他的心頭好。


    “騙子小姐,你可是個麻煩。”影帝歎息著說。


    沈淮自然也看到了蔣成勳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太子爺看上的女人,沒一個能從他的金山銀海裏逃脫。


    “那你要拋下我嗎?”琳琅仰著頭,衝著他嫣然淺笑。


    也許是有意的,她嘴角還沾染了一抹奶油,他不用湊近也聞到那股美味誘人的香氣。


    沈淮想到了他們拍戲的第一個吻。


    他手指頭勾走了那抹奶油,鮮紅的舌尖慵懶伸出,輕輕舔舐幹淨。做這個動作時,他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著人。


    沈淮沒把琳琅電暈,反而進一步套牢了前來搭訕的碧瞳少女。


    對方穿著蓬鬆的小短裙,羽毛麵飾透出公主範兒。她看也不看琳琅,邀請沈淮去舞池跳舞。


    沈淮低頭,征求他“妻子”的意見。


    “我相信你是不會移情別戀的,對嗎?”


    “親愛的,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兩人旁若無人打情罵俏,道格家的小公主差點繃不住甜美的笑臉。


    自護花使者走後,琳琅被一個英國紳士糾纏。


    蔣成勳看時機差不多了,手指探到胸前的口袋上,一朵紅色玫瑰被主人稍稍旋轉,以最美的姿態呈現在琳琅的麵前,“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美麗的海妖夫人。”


    “可以是可以,我怕先生的女伴吃醋,到時候來尋我的黴頭怎麽辦?”她狀似苦惱地拒絕。


    蔣成勳迴頭一看,那個豔麗的女郎果然露出嫉妒的神色,她似乎沒想到金主會突然迴頭,於是猙獰的表情瞬間凝住了。


    “沒事,一個小爬蟲而已,怎麽能擾了夫人的雅興?”玫瑰被他抬手別入了琳琅的耳邊鬢發中,與金質的狐狸麵具形成獨具一格的風情,妖嬈與美豔在她眼中爛漫搖晃著、盛放著,叫他蠢蠢欲動。


    蔣成勳拉著人進了舞池,炙熱的大掌落在她未加掩飾的後背上,他暗想,怕是上好的羊脂玉也不足以形容這位海妖夫人的肌膚。


    兩人一來一往。


    各懷鬼胎,各自試探。


    從琳琅這邊透露出來的,她身份是已婚,跟著年輕的華裔丈夫迴國打拚,她喜歡各種宴會,她享受夜晚的美麗。


    而蔣成勳更加直白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星輝娛樂的太子爺,哪怕沒有全部接掌他首富老爸的資產,在世界富豪榜上也是赫赫有名之輩。


    琳琅微微一笑,從容得很,“那蔣先生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


    蔣成勳並不感到挫敗,倘若她輕易折服在他的財勢之下,征服的遊戲就沒有意思了。


    “可別。”他假裝頭疼地說,“那些女孩子不過是衝著我的錢來的,一個個膚淺的很,哪裏有夫人的一半高雅。”


    琳琅故意拆台,“那真不幸,我也是喜歡金錢的庸俗女人。”


    蔣成勳僵了片刻。


    等她香扇掩嘴,撲哧一笑,他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消遣”了。


    不過……


    蔣成勳瞧著美人腮邊的珍珠亂晃,紅唇被扇子半遮半掩,妖冶的風情眼波流轉著,在燈火煌煌中上演極致的魅惑。


    他被美色所俘虜,一時忘記了步伐。


    “呀——”


    對方發出低聲的驚歎,高跟鞋踩中了他的皮鞋。


    很疼。


    蔣成勳第一反應皺起了長眉,然而緊接著,他無比感謝自己這次失誤。


    海妖夫人站得不穩,直接摔進了他的懷裏。


    馥鬱的香氣幽幽侵入男人的感官。


    “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怒氣頓消,揚起爽朗的笑容,“夫人哪裏話,能被夫人近距離‘疼愛’,成勳可是求之不得。”


    暗含挑逗的話語在旖旎的夜色之下,似乎也不是不可原諒。


    畢竟,是月色太美,引人犯罪。


    一舞跳完,琳琅放下了擱在他肩膀的手腕,哪想得男人的指尖拂過她的手臂,最後蜿蜒至手踝。


    猛然一扯,琳琅不得不旋身迴轉。


    裙擺飛舞,細鑽閃爍時如鱗波泛起,晃得人頭暈目眩。


    琳琅被男人再度緊緊簇擁在胸前。


    “現在還沒十二點,夫人就忍心丟下成勳走了嗎?”他故作可憐,配上那豐神俊朗的相貌,更是讓人說不出拒絕的狠心話。


    太子爺在脂粉堆裏混久了,練就了一身本事,他獵豔的手段自然不是一成不變的。對待那些天真稚嫩的女孩子,他會表現出成熟男人的溫柔體貼,為她們編織夢幻的情話。而有夫之婦就不同了,在禁忌的花叢遊走,他必須把握好尺寸,免得偷吃還惹了一身腥。


    然而,麵對這位他格外喜愛的海妖夫人,蔣成勳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放低身段,嚐試一下小情人的角色。


    “十二點的禁令是屬於年輕女孩兒的禮物。”琳琅抿著嘴笑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偷偷溜走。”


    “那可未必。”蔣成勳一本正經,“日出之前,美人魚會化成泡沫消失,夫人生得宛如夢中之人,我怎麽能放心你獨自離開?”


    “你這嘴……”她唇色瑰麗,“可真甜。”


    蔣成勳眸色深了一下,嗓音嘶啞。


    “那夫人……可要嚐嚐滋味?”


    她歪了歪頭,並不上鉤,“現在的男孩兒都像你這樣直接的嗎?”


    他暗叫遺憾,壓下心頭的火氣,解釋起來,“不,恰恰相反,要不是遇上了夫人,成勳也不會如此大膽,夫人,我——”


    “噓,別說話,讓我們好好享受夜晚。”


    香扇抵在他的唇上,做了一個製止的姿勢。


    本來是扭轉印象的機會,可對方沒有讓他說出來,蔣成勳稍稍感到失敗。好在對方用她的迷人眼睛消除了他心裏的鬱結,蔣成勳拋開了雜念,領著人在舞池裏翩翩起舞。


    這可能是他跳得最心動的一支舞了。


    作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蔣氏皇太子,蔣成勳骨子裏流淌著掠奪的血液,本人也更喜歡熱辣挑逗的西班牙舞,與此相對,他對一些慢吞吞的舞曲簡直到了生厭的地步。


    但在這迷離的燈光下,在她豔靡的笑容之中,他恨不得時間就此停止。


    “我的丈夫在等我。”


    三曲之後,她主動提出了離開。


    蔣成勳的手臂從她的後背滑到腰間,強勢禁錮著人,“就不能不迴去嗎?”他鼻尖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頸側,隱晦的情火在眸底燃燒著。


    “下次吧。”


    她的神態浮現幾分疏離。


    似乎並不喜歡咄咄逼人的男人。


    蔣成勳心裏轉了一圈,麵上的態度愈發溫柔和煦。按照他的手段,看上的美人當然不能讓她白白溜走,可是她的來頭似乎不太一般,他貿貿然出手說不定會惹到夫人身後的龐大家族。


    在琳琅得體的儀態與風趣的談吐中,蔣成勳被成功洗腦,不斷給她補充身份信息:一個擁有異國血統的美豔夫人,出身優越,身邊有著眾多的追求者,然而夫人偏偏傾心於她的現任丈夫,義無反顧跟著他遠渡重洋。


    雖然丈夫對她一往情深,可是整天忙於事業的打拚,不小心就冷落了嬌妻,夫人對此十分幽怨,隻好將滿心的浪漫風月放在一個又一個觥籌交錯的晚宴上。


    若不是她眉眼的不耐煩,蔣成勳倒真想什麽都不管了,幹脆像強盜一樣搶人迴去。


    “那……我們什麽時候還能再見麵?”他不想惹人反感,放低了姿態,“如果夫人有什麽煩悶的話,成勳很樂意做一個傾聽者。”他暗示,“無論是打高爾夫球,還是騎馬,都是很好的放鬆運動。”


    “難為你想的周全。”夫人認真思索,重新對他綻放笑容,又有幾分親昵的意味在裏頭。


    蔣成勳鬆了口氣。


    一個東西朝著他拋擲過來。


    男人慌了神,手忙腳亂接過,竟是一把香扇。


    “見麵禮,希望你別嫌棄。”她輕輕眨了個眼,活潑的姿態反而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可她的胭脂紅唇在勾起時又那樣香豔。


    這一刻,蔣成勳想為她神魂顛倒。


    他失落看著佳人淹沒在別的身影裏,那抹寶石般的藍色就像是夢中的風景,天亮以後就消失無蹤。


    “嘖,你身上這股香氣,看來小公主很喜歡你呀。”她開著“丈夫”的玩笑。


    沈淮也湊近她耳邊說,“哪裏,我可比不得騙子小姐,太子爺還傻傻盯著你的背影不放。”


    她眼尾瀲灩波光,“沒良心的,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我起碼有個麵具遮擋,你雖然化了妝,也穿了增高墊以及胸衣改變了體型,難保他不會發現你。”


    “是是是,是我沈淮承你情了,女王大人。”他似笑非笑。


    “什麽女王?”她施施然拋了個媚眼,“我是夫人。”


    兩人步出庭院,皎潔的月光宛如輕紗披落,她指尖撫著狐狸麵具,鑲嵌的寶石粒子折射出絢麗的色澤。


    “是,夫人。”


    沈淮為她拉開了車門,並用手掌擋在車頂,免得她磕碰到堅硬的東西。


    汽車離開了盛開著丁香花的莊園。


    等行駛到一處僻靜的海邊,沈淮率先下車,讓琳琅換好衣服,他再上去換下燕尾服。


    沈淮倒是毫不在乎旁邊有人看著,琳琅拿過他的洪堡禮帽,手指頭隨意旋轉著毛呢邊沿。


    “今晚好玩嗎?”


    她眉眼彎彎地問,“與皇室貴族打交道的感覺如何?”


    沈淮:“……”


    好不好玩他不知道,心髒病快被刺激得要複發是真的。他是演員沒錯,但今晚的性質跟演戲又不一樣,一旦被工作人員發現他是冒牌貨,沈淮幾乎可以想象明天早上的頭條。


    “我送你迴家。”


    這個男人看在她貢獻了“點子”的份上,難得溫和說了一句人話。


    “就這樣?”她揚眉。


    “你還想怎樣?”沈淮反問。


    連跟他做了一年“好朋友”的方幼姍都沒有等到他開尊口的一天,她還敢嫌棄?


    “我以為,會有意外之喜。”她歎了口氣。


    “你想要的話……”他懶懶挑起眉,搶迴了自己的帽子,又壞心大起蓋到她的臉龐上,“我當然不給了!”


    “……”


    前男友一個個都是神經病吧。


    繞過一段公路,琳琅果斷踹人下車。


    於是深更半夜,某影帝在寒風中抱住瑟瑟發抖的自己,一個人淒涼迴去了。


    女人……真是壞心眼的生物!


    沈淮暗暗想著。


    而初來乍到的外星人則是對琳琅表示了極高的好感度。


    “你好,心愛的藍星人小姐。”


    一隻小水母趴在門板上,發出了類似稚嫩男童的正太音。


    兩隻大水母一左一右守著他們的幼崽,虎視眈眈瞅著人,生怕這個頭上長毛的醜醜的藍星生物把它們可愛的小殿下給拐跑了。


    “……”


    琳琅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了,於是她目不斜視用鑰匙擰開了門,“啪”的一聲重重上了鎖。


    她開了燈之後,到沙發上躺著了一會,舒緩肢體的勞累。琳琅餘光一瞥,看見玄關的門縫裏漫起了藍光,一團化成水的東西慢慢蠕動進來。


    這也可以?


    最前麵的那一團藍光穿過門縫之後,又化作了小水母的透明形態,它觸角漸漸伸長,違規常理浮了起來。


    小水母慢吞吞飄到了琳琅的眼前。


    它緊接著伸出一根軟乎乎的觸手,觸碰女孩的臉頰。


    琳琅猛然起身,躲過了它的觸摸。


    小水母:“?”


    這是它們萊萊星人打招唿的常見方式,藍星人不喜歡嗎?


    小水母傻傻看著琳琅上了樓梯,它想了想,還是浮動身子,慢悠悠跟上去,無論如何,身為萊萊皇室的正統繼承人,它絕不能讓藍星人認為它很失禮,連招唿都沒有做好。


    它剛飄到樓梯角,對方突然下來了,還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很久沒有解剖過外星生命了,居然還有送上門來的傻貨……”


    小水母天賦異稟,一來就入侵了地球的網絡係統,成功把它們的萊萊星的電波語言轉換成藍星人能聽懂的話。


    可是……


    “解剖”是什麽?


    “傻貨”又是什麽?


    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它懵懵懂懂思索著,隻覺得身體驟然輕盈,它被藍星人小姐抓在手裏。


    有點疼。


    它扭了扭小小的身軀,請求道,“請不要如此粗魯對待勇士的身體。野蠻是美麗小姐的獨有特權,但你生得有點醜,建議不要隨便濫用美麗小姐的特權,這會拉低你吸引雄性的形象分。”


    琳琅當做沒聽到,迅速下了樓梯,把它攤放在平整的桌麵上。


    她擦了擦水果刀,寒光照得那透明的小身子哆嗦了一下。


    小水母:“?”


    這是藍星人新的打招唿方式嗎?


    不過也有可能,它的哥哥上一次星際旅行在光曆615年,而它現在處在光曆779年,相隔了這麽久,藍星會發生變化也不算奇怪。


    小水母發出“咿呀”的叫聲,伸出那柔軟的觸手,避也不避,直直碰到了刀鋒。


    透明的液體瞬間流淌出來。


    “咿呀?咿呀!”


    感覺到痛意的小水母差點尖叫起來,考慮到不能在雌性麵前流露出軟弱的一麵,外星人隻能低低昂哼了好幾下。


    它認為哥哥欺騙了它,還說什麽藍星人既膽小又柔弱,很容易就搞定。


    現在看來……


    哥哥什麽的,實在太不靠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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