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輦緩緩行駛在山間小路上，春日裏的柳絮漫天飛舞在空氣中，斑駁光影穿透樹林形成束束光帶。白衣人兒掀開簾幕從車上下來，看到一片三麵翠山環繞的美麗之地，日光照耀下山間的薄霧正在慢慢散開，風兒輕輕卷起好些粉紅色的花瓣飄零到麵前一汪鏡湖之上，一隻小船孤零零地蕩漾在天地間。
那車夫道了一句，“南王，世子殿下在船內等你。”
她右足點地身子輕盈地飛起，低低地從湖麵上一掠而過便穩穩地落在船頭，看到一位藍衣公子懶散愜意地斜靠在塢蓬內一方軟墊上，細長的手指正拿起酒盞自斟自飲。四周三三兩兩分布著好幾隻白色的鴿子，口中不斷發出“咕咕”之聲，十分自在地在船內踱來踱去，不時低頭去叼啄地上散落的食糧。
“綺羅姐姐，你終於來了。”鳳天眉眼間很是清秀，皮膚卻過於蒼白。
綺羅已經很難把眼前人同十年前那位可愛靦腆的小表弟聯係在一起，他的五官依稀可以辨認出兒時的輪廓，隻是神情中透著淡漠與死氣，身子骨消瘦得有些駭人，全然沒有一個十八歲的當朝世子應當具備的意氣風發。
她緩步走到他對麵坐下，關切地問道，“鳳天，你的身子骨可有好些？”
“我這些年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樣子，稍有勞累便胸口滿悶頭暈目眩，隻好自個兒靜靜地養著。”他漫不經心地道出自己的病情。
“何不搬迴鳳吟宮裏居住，一個世子孤零零地住在外頭，吃穿用度總是比宮中差上一些。”
綺羅前幾日準備去世子府探訪的時候就曾覺得納悶，曆代朝野世子都是深居宮中陪王伴駕，鳳天卻獨獨選擇在長安道上另立住所；那日玉穆清生辰，他明明已經帶了世子妃一同入宮，偏偏要待在福澤堂內麵對祖宗排位而不願見其母一麵。難道鳳琉姝與自己孩兒之間的關係真如傳聞所述那般疏離冷漠？
鳳天嘴邊的笑容有些冷硬，“宮裏頭有什麽好，一個齷齪淫靡的地方，還不如在這一方寧靜山水間快活自在。”
他站起身走到塢外麵對群山，雙手拍擊了三下，那些立在船上的鴿子頃刻間全體飛往天空，齊齊在山水間不住盤旋，“姐姐，你瞧我養得這些羽鴿是不是很有靈性？世子府邸內還飼養了許多花鳥魚蟲，有好些都是這世間少有的品種，平日裏都是我與蓉兒一起照顧它們。”綺羅知道他口中的蓉兒便是鳳凰島嶼鸞萊島主的女兒，她當年被流放到島上的時候有緣被鸞萊收為弟子，那姑娘清秀可人，自己是見過好幾麵的。
“鳳天，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害怕讓你娘親失望了，說是要努力勝過族中那些個堂表兄妹。如今你終於貴為世子，為何還終日擺弄這些玩物？”她不會看錯，他的眼眸中充滿著對宮闈政治的厭倦之情，當看著那群羽鴿在空中自由飛翔的時候，神情裏全是向往之意。
“勝與不勝又能夠如何？他們統統都已經死了！如今這宮裏鳳家的子孫隻剩你我二人……”鳳天說話的時候眼中是一片死寂，一臉痛徹心扉的表情讓綺羅無法對視，隻能走上前去立於他身邊，無聲地看著湖水裏來迴遊動的幾條鯉魚。
“我一直都在想，倘若能夠離開這裏就好了。知道麽，有一次我和蓉兒假扮成平常夫妻逃出過鳳吟國，可是最終又被他們給抓了迴來，後來無論逃跑幾次結果都是一樣。”鳳天陡然轉過身子直直地望入玉綺羅的雙眼，“於是我終於明白，隻要一日身為當朝世子，便一日無法離開這醜陋的血腥之地！”
他頓了一頓，悲戚地說道，“娘親登基那日帶著我去了牢房，逼著我看著哥哥姐姐們一個接著一個倒在麵前，他們睜著無辜驚恐的雙眼，臉上身上全都是鮮血，到死都無法瞑目！我雖不曾拔刀，但是他們都是因我而死！我的雙手沾著他們的血呐！”
鳳天的眉眼因為痛苦糾結在一塊，臉上激動地泛出溫熱的紅暈。綺羅震驚於如此殘酷的事實，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迴應。
他突然狠狠地抓住她的雙臂，令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姐姐，不如我將世子之位禪讓於你，這樣便可以解脫了……”
“鳳天，你是瘋了麽，怎會生出如此荒唐的念頭！你明不明白這一句話便可以讓我的項上人頭不保！”綺羅聞言氣極，一把拂開他死纏的雙手，“當年我母親嫁給父王之時，早已決定放棄鳳家皇位的繼承權，你可知是為了什麽？她一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要與父王二人寄情山水之間，能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他們要我做玉族的南王實則是對自己孩兒的一種拯救！ 這十年來我想得明白，倘若不是如此，我當日即便從火海之中逃離出來，也會被另一種方式了結生命。你現在卻要我去辜負他們的用心良苦，實在太自私了！”
鳳天頹然地坐到船板上，心灰意冷地問了一句，“姐姐若是我，該當如何自處？”那些鴿子不知何時已經從遠處飛了迴來。
綺羅沉默良久，淡淡迴道，“我無法給予你答案。”
是的，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鳳琉姝。她是一國之君，是自己必須輔佐的帝王；她殘酷地殺害鳳族後裔以鞏固自己的皇權，卻最終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倘若那場大火的的確確是出自鳳琉姝之手，麵對父母與族人的仇恨自己又應當如何自處？
倆人正在船上說話，猛然間綺羅注意到那些白色的羽鴿在不安地撲騰翅膀，有幾隻竟然開始往天空中飛去。一陣疾風吹過，本是平靜無波的湖麵上此刻泛起了漣漪，周圍群山間的鳥啼聲瞬時沒了動靜。
她雙目微眯，四處打量了一下，急急拉住鳳天的手就往船塢內走去，“鳳天，你會不會武功？此地被人設了埋伏，我們得速速迴去！”
那車夫道了一句，“南王，世子殿下在船內等你。”
她右足點地身子輕盈地飛起，低低地從湖麵上一掠而過便穩穩地落在船頭，看到一位藍衣公子懶散愜意地斜靠在塢蓬內一方軟墊上，細長的手指正拿起酒盞自斟自飲。四周三三兩兩分布著好幾隻白色的鴿子，口中不斷發出“咕咕”之聲，十分自在地在船內踱來踱去，不時低頭去叼啄地上散落的食糧。
“綺羅姐姐，你終於來了。”鳳天眉眼間很是清秀，皮膚卻過於蒼白。
綺羅已經很難把眼前人同十年前那位可愛靦腆的小表弟聯係在一起，他的五官依稀可以辨認出兒時的輪廓，隻是神情中透著淡漠與死氣，身子骨消瘦得有些駭人，全然沒有一個十八歲的當朝世子應當具備的意氣風發。
她緩步走到他對麵坐下，關切地問道，“鳳天，你的身子骨可有好些？”
“我這些年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樣子，稍有勞累便胸口滿悶頭暈目眩，隻好自個兒靜靜地養著。”他漫不經心地道出自己的病情。
“何不搬迴鳳吟宮裏居住，一個世子孤零零地住在外頭，吃穿用度總是比宮中差上一些。”
綺羅前幾日準備去世子府探訪的時候就曾覺得納悶，曆代朝野世子都是深居宮中陪王伴駕，鳳天卻獨獨選擇在長安道上另立住所；那日玉穆清生辰，他明明已經帶了世子妃一同入宮，偏偏要待在福澤堂內麵對祖宗排位而不願見其母一麵。難道鳳琉姝與自己孩兒之間的關係真如傳聞所述那般疏離冷漠？
鳳天嘴邊的笑容有些冷硬，“宮裏頭有什麽好，一個齷齪淫靡的地方，還不如在這一方寧靜山水間快活自在。”
他站起身走到塢外麵對群山，雙手拍擊了三下，那些立在船上的鴿子頃刻間全體飛往天空，齊齊在山水間不住盤旋，“姐姐，你瞧我養得這些羽鴿是不是很有靈性？世子府邸內還飼養了許多花鳥魚蟲，有好些都是這世間少有的品種，平日裏都是我與蓉兒一起照顧它們。”綺羅知道他口中的蓉兒便是鳳凰島嶼鸞萊島主的女兒，她當年被流放到島上的時候有緣被鸞萊收為弟子，那姑娘清秀可人，自己是見過好幾麵的。
“鳳天，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害怕讓你娘親失望了，說是要努力勝過族中那些個堂表兄妹。如今你終於貴為世子，為何還終日擺弄這些玩物？”她不會看錯，他的眼眸中充滿著對宮闈政治的厭倦之情，當看著那群羽鴿在空中自由飛翔的時候，神情裏全是向往之意。
“勝與不勝又能夠如何？他們統統都已經死了！如今這宮裏鳳家的子孫隻剩你我二人……”鳳天說話的時候眼中是一片死寂，一臉痛徹心扉的表情讓綺羅無法對視，隻能走上前去立於他身邊，無聲地看著湖水裏來迴遊動的幾條鯉魚。
“我一直都在想，倘若能夠離開這裏就好了。知道麽，有一次我和蓉兒假扮成平常夫妻逃出過鳳吟國，可是最終又被他們給抓了迴來，後來無論逃跑幾次結果都是一樣。”鳳天陡然轉過身子直直地望入玉綺羅的雙眼，“於是我終於明白，隻要一日身為當朝世子，便一日無法離開這醜陋的血腥之地！”
他頓了一頓，悲戚地說道，“娘親登基那日帶著我去了牢房，逼著我看著哥哥姐姐們一個接著一個倒在麵前，他們睜著無辜驚恐的雙眼，臉上身上全都是鮮血，到死都無法瞑目！我雖不曾拔刀，但是他們都是因我而死！我的雙手沾著他們的血呐！”
鳳天的眉眼因為痛苦糾結在一塊，臉上激動地泛出溫熱的紅暈。綺羅震驚於如此殘酷的事實，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迴應。
他突然狠狠地抓住她的雙臂，令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姐姐，不如我將世子之位禪讓於你，這樣便可以解脫了……”
“鳳天，你是瘋了麽，怎會生出如此荒唐的念頭！你明不明白這一句話便可以讓我的項上人頭不保！”綺羅聞言氣極，一把拂開他死纏的雙手，“當年我母親嫁給父王之時，早已決定放棄鳳家皇位的繼承權，你可知是為了什麽？她一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要與父王二人寄情山水之間，能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他們要我做玉族的南王實則是對自己孩兒的一種拯救！ 這十年來我想得明白，倘若不是如此，我當日即便從火海之中逃離出來，也會被另一種方式了結生命。你現在卻要我去辜負他們的用心良苦，實在太自私了！”
鳳天頹然地坐到船板上，心灰意冷地問了一句，“姐姐若是我，該當如何自處？”那些鴿子不知何時已經從遠處飛了迴來。
綺羅沉默良久，淡淡迴道，“我無法給予你答案。”
是的，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鳳琉姝。她是一國之君，是自己必須輔佐的帝王；她殘酷地殺害鳳族後裔以鞏固自己的皇權，卻最終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倘若那場大火的的確確是出自鳳琉姝之手，麵對父母與族人的仇恨自己又應當如何自處？
倆人正在船上說話，猛然間綺羅注意到那些白色的羽鴿在不安地撲騰翅膀，有幾隻竟然開始往天空中飛去。一陣疾風吹過，本是平靜無波的湖麵上此刻泛起了漣漪，周圍群山間的鳥啼聲瞬時沒了動靜。
她雙目微眯，四處打量了一下，急急拉住鳳天的手就往船塢內走去，“鳳天，你會不會武功？此地被人設了埋伏，我們得速速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