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處機看那孩子此時說話的神情,倒頗有一番小男子漢的氣概,不由微微一笑,說道:“那就等你長大了再決定吧。”


    那老者聽孩子這麽說,不由嗬嗬一笑:“這孩子,一直就這麽好強!”說完,他仍然想要勸說邱處機搬到村鎮中去居住,但是看邱處機心意已決,也就不好再多加勸說,隻好帶著兩個孩子一邊搖著頭一邊緩緩地走了。


    自這天之後,邱處機知道師父是在指點自己能夠戰勝睡魔,以保持心思清明,所以打定主意從這天晚上開始就斷絕睡眠,就隻是盤膝打坐,把每晚的臥睡都用打坐來代替了。


    但凡人生下來,那睡眠自然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嬰兒剛剛出生之時,每天都要睡上十個時辰以上,隨著年齡增長,睡眠才慢慢減少,但是隻要是凡人,這睡眠每天自然都是少不得的,一旦缺少了睡眠,白天恐怕就會打不起精神,時間長了可能還會生病。所以很多人需要養成正常的起居習慣,才能夠保證身體的健康。


    可是如今邱處機要修道,所采取的方式自然就異於常人,正所謂“順之為人,逆則成仙”,卻偏偏要逆著人的習性去做。他這一戰睡魔,卻與平常人的熬夜大不相同,並非是對人精神的完全耗費,而是在那打坐之中去消除身體上的疲乏,甚至更可以滋養精神,從而能夠獲得身心和精神的安寧,卻是更高一層次的修行之法。


    看看夜幕降臨,行人絕跡,邱處機就往山洞走去。洞口如同往日一般四敞大開,一無遮攔。看著這熟悉的洞口,邱處機此時的心情卻與往日不同:往日進到洞中,雖然也會打坐用功,不過更多的時候卻是倒臥休息,所以這山洞在他心裏更多的倒是一個休息的場所,簡樸雖則簡樸,但是卻與普通人的日常起居沒有什麽不同。但是此時心裏既然存了戰睡魔的想法,睡覺自然是不能再想的了,所以此時山洞就隻是一個修行的場所----而修煉,是對個人以往行為的著意修正,更是對心靈的磨煉。----因此,此時這山洞不由更多了些修行場的意味。一旦步入這山洞之中,心裏不由就有了提高對自己要求的念頭,倒好像突然就多了些神聖一般。


    邱處機坐在蒲團之上,剛開始時隻是如同往日的調息、入靜,身心處於完全的和諧與溫煦之中,這卻是最近幾年來自己每每打坐之時都會有的境界。隻是隨著夜色漸深,打坐時間長了,身體也不免困倦上來,眼皮沉甸甸的,就有如被山般的重物壓上去一般,不自覺的就由原來的微閉狀態慢慢地合攏來,終於牢固地粘合在一起,一時神思漸沉,人仍然是坐著,卻已經不知不覺地進入到了睡眠的狀態。


    “嗷!”正在這酣暢地睡著時,邱處機耳邊突然聽得一聲狂嘯,他打了一個激靈不由立刻驚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睡了過去。“幸好被這聲音吵醒了!”邱處機既然醒了過來,不由覺得十分慶幸:幸好被吵醒,不然又隻是一味的酣睡,豈不是誤了師父的教導?


    剛剛這樣一想,又覺得剛才的叫聲十分熟悉,於是睜眼向洞外一看,明亮的月光之下,原來又是那隻斑斕猛虎不期而造訪!


    看到那碩大的身影,邱處機心中不由一驚,“它怎麽又來了!”雖然白天和老者言談之時,自己引經據典,把自己一心在此居住在此處的意思都講明了,聽起來可謂意誌堅定不可更改,不過現在突然又與這老虎狹路相逢,那低沉而具有威嚇作用的輕吼,那沉重的氣息都清晰可聞,深感自己的弱小無助,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來的恐懼又豈能就受得了自己的控製?


    邱處機眼睛睜得溜圓,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巨大的身影,拚命想讓自己心思安定下來,剛開始身體還隻是輕顫不已,到得後來,他突然靈機一動,心中就不由把《道德經》從頭到尾背了一遍。這原是他平時看得熟的,隻不過並沒有用心背過,此時為了安定自己,少不得一章接著一章地去想。剛開始隻是機械地一句接一句地字詞接應,慢慢地一句句背下來,於這熟悉的字詞中就不由靜下心去細想每個字詞的含義,每個句子的精微奧妙之處,細細體會著章節的深刻內涵,慢慢地竟然整個人都沉浸到經典之中去了,恍然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更是忘卻了身處危險之中。


    不知不覺的,背完一部經典,再抬頭看時,洞外的猛獸卻已經又不見了蹤影。此時邱處機背《道德經》卻有了更深的體會,縱然看到老虎已經離去,自己也並沒有站起身來探看究竟,隻是繼續背了下去。


    不覺天光大亮,一夜就這樣悄然過去。


    第二天晚上,邱處機也仍然是打坐入靜,剛開始入靜即可,後來卻需要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睡去。無奈睡意濃濃,最終還是沉沉昏睡過去。


    正在不知所以之中,耳邊突然又聽到“嗷”的一聲怒吼,把邱處機從沉沉睡夢之中驚醒過來。睜眼一看,月色之中卻看到一大一小兩隻老虎正在洞外徘徊,原來那大老虎又帶了一隻小老虎出來,看樣子是借著夜色在教它學些本領。


    再次被驚醒,邱處機此時倒少了一些恐懼,定睛仔細看著那一大一小兩隻老虎。夜色之中,那大老虎偶爾迴頭看一眼小老虎,倒頗有人類的長輩照顧晚輩的意思,夜色朦朦之中,看不到兩隻老虎的神色,不過那小老虎跟在大老虎身邊,亦步亦趨,甚是依賴,再加上它的步子不穩,有些跌跌撞撞,那樣子也就如同稚嫩孩童一般。一時這幅畫麵倒頗讓人能夠想到“父慈子孝”這一類的人類情感,而會多少忽略了這是兩隻生猛野獸。


    看著這幅情景,邱處景竟然有些許感動:即便是猛獸,彼此之間原也有親情眷顧。隻是人卻因為對它們的懼怕,而隻一味地將其視為見之必逃,或者見之必殺的猛獸,倒絲毫沒有顧忌到物有其類,必有其情的道理。----是虎先傷人,還是人先傷虎,這倒有些說不清楚了。


    這樣想著,原來的恐懼之感不由就煙消雲散,靜下心來又不由將所學經典默默背誦了一番。


    接連幾天,那老虎偶爾自來,偶爾就帶了小老虎在山穀中出沒,邱處機也習慣了老虎的頻頻造訪,心中隻想著這猛獸不過是把自己的山洞外當成了它們的院落一般,彼此互不相擾,這樣倒也不錯。又加上自己每到半夜犯困時,又恰恰是這老虎適時地把自己吼醒,心中不由也隻把它當作道友一般,心中再沒有了擔憂恐懼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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