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帶著你的幾位師兄去登州走一趟。”王重陽說道。


    “登州?”邱處機聽了這兩個字不由微微一愣,“師父,登州原是弟子的家鄉,仔細想來,弟子離開登州棲霞已有八年之久,雖然一心修道,不過於家人卻也偶有掛念,更不知道我那兄長和妹妹如今卻是如何。師父,不如您就帶我也去一次?”說到後一句時自己語氣先自弱了下來,用懇求的目光看向王重陽。


    “長春,你既一誌出家,如何今天反倒又留戀起來?”王重陽說道,“別說你現在修道功夫未成,我斷不會許你輕易迴家探望,就算修道有成,出家之人又似在家人那樣經常迴家探視,卻又是什麽道理?我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過出家人就不要說那在家的話,還有你總也要想一想當初離家的因由才是,如今迴家探望空自惹得家中牽掛,又亂了自己的清靜之心,又有什麽益處?”


    “是,師父。”邱處機聽了師父這番話,不由低下頭去,“那弟子就留在這金蓮堂中,細細體會這一靜字功夫。”


    “須知這‘靜’字卻也是修道至要,你不要小瞧了它的功用。”王重陽說道,“說不得你更多的體悟、得道與否都從這靜字之中得來。”


    “是,師父。”邱處機應道,看著幾位師兄臉上都帶了些興奮的神色去籌備外出登州的行囊,心中頗有些不舍。那郝大通卻偏偏又喜歡逗弄人,此時見邱處機形容落寞,不由故意和師父說道:“師父,我聽說那登州府山水秀美,能夠清心修行之外,還有不少景致可以欣賞,這一路去定然十分有趣!”


    王重陽看了郝大通一眼,知道這個憨厚的弟子此時未免有些調皮,隻得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景致雖然不錯,倒恐怕你們不會有時間欣賞,此去登州府福山縣,是要再興建起一個庵堂來,我聽那前來相請的薑先生講,他的宅院頗大,想來庵堂也可建得更為寬闊宏偉一些,如此倒真需要你們師兄弟幾個日夜督建,辛苦自然是少不得的。”


    “既是興建庵堂,弘揚我道,就算是再辛苦弟子們也自然是在所不辭的。”郝大通說道,此時聽王重陽說了這番話,不由又對邱處機說道:“師弟,你看,讓你留在此地原是師父心疼你,怕你受這份辛苦,你這迴可滿意了?”


    邱處機此時未免有些無趣,聽郝大通如此一說,不由說道:“既是如此,郝師兄何不就留在此處,讓我陪師父和師兄們前去?”


    “這怎麽行,這是師父說定的事,我們做弟子的又怎麽能自行作主?”郝大通聽邱處機搶白自己,不由自我解嘲地一笑。


    “大通你不要隻管逗弄他,我雖讓他在家修這靜字的功夫,隻怕你也應該修一修才是。”王重陽看郝大通此時未免多嘴,不由說道,“難道在全真庵你們就隻是一味地這樣耍嘴調笑不成?”


    “師父,那可沒有,”郝大通一聽師父這樣說,連忙擺手說道,“在那全真庵我是一點兒話都不敢多說的。平日裏有慕道前來的道友,我也隻是把師父教過的說一說,多餘的話是一句都不敢多說的。弟子也知道全真庵是何等重要的傳道場所,弟子又被師父委以那樣的重任,又怎麽敢任意胡為?隻是如今乍一見了小師弟,就忍不住放鬆來想和他多說幾句。還請師父見諒。”


    “無妨,你快些去準備吧。”王重陽見郝大通惶恐,又不由勸慰道,“你的修煉一向與諸師兄弟不同,我平時教的那些你自然是應該聽進去,多加修持於你也有好處,不過若說到得道,你倒要更多地從自身性情、資質方麵去體味與實行,若隻是承我師門之法恐怕遠遠不夠。”言外之意竟不在意郝大通以後另擇師門,之後郝大通也的確是另遇了仙師,得了一番道法。


    “是,師父,弟子明白了。”郝大通生性豁達,但是於修道之處卻自有慧根,聽師父這麽一說心下自然明白,當下也就不再多說其他,徑直去自己房中籌備行囊,準備登州之行。


    王重陽帶領著馬、譚、郝、王四位弟子離開周家金蓮堂,周伯通和邱處機送出去了好遠,才戀戀不舍地迴去。


    秋色正濃,王重陽一路之上興致頗高,看到周遭此時無比絢爛的秋景,正是萬紫千紅,豐收在望的時候,想想去年七月自己從陝西一路東行來這寧海之時,心中雖然知道有“七朵金蓮”可以教化,隻是於這傳道一節卻實在不知是興是衰,自己也是鼓足了心中之全力一路前來,如今隻一年光景,眼看著不僅寧海的全真庵、金蓮堂日漸興盛,如今連登州也有人前來相請傳道,眼見得全真道之興旺實在是指日可待,看著這番由自己親手開創的事業如日中天般慢慢升起來,心中自然是無比暢快。


    “師父,這登州府的庵堂建起來,又應該如何命名呢?”這時,馬鈺問道,看起來他一路之上也一直在思考興建庵堂一事。


    “依你看呢?”王重陽看著自己的首席大弟子,想著自打度他出家以來,這半年多隻有這大弟子一直隨時侍奉在自己身邊,平時恭聽教誨自然是最多的,因此也認為他最深得自己真傳,此時就不由帶了些考究的意味問道。


    “弟子想師父在命名全真庵之時曾經說過,全真有融合儒、道、佛三教思想於一體之意,我想如今我們師兄弟幾人,倒多出身於儒家,平時即便耳濡目染的儒家思想自然已經深入內心,如譚師弟這般儒雅有禮,我想師父定然也是極為首肯的。像我們如今出家清修,師父又教導我們慈悲愛民,卻又有著佛家慈悲濟物的胸懷,而我全真本是以道家為本,師父平時裏對我們弟子訓講的《道德經》,又實在是將道德修養、為人處世、內丹修煉功夫融於一體,更是我等平時修養之時片刻不得疏離的。如此三教合一,我想這庵堂的命名倒不可少了‘三教’二字。”馬鈺此時侃侃而談,倒自有一番道理。


    “嗯,不錯,”王重陽點頭稱是,“‘三教’二字自是主體,‘全真’一名開我教之先河,有引導流派發揚宏大之功,‘金蓮’一說原指內家修煉功夫,又與我受命東行之時的‘七朵金蓮’相應,如今這登州府的庵堂,是我教門興旺的發端,有這‘三教’二字可昭示我教門的思想融流,無論儒家弟子、佛教信徒,我教隻有兼容之胸懷,卻並無排斥之心,這兩個字很是不錯。”說到這兒,他不由抬頭四望,隻見晴空朗朗,風和日麗,天地渾然一體正如此刻胸懷之暢達無慮,他微一沉吟又說道:“我們平時修行,在外講究吸取日月星辰之精華,對內則講究精氣神之凝煉,這‘三光’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又可以加上‘三光’兩個字。”


    大定九年(公元1169年)九月,王重陽帶領弟子到達登州府福山縣薑家之後,在薑家宅院創建了“三教三光會”,此會興建不久,又在登州府蓬萊縣興建起“三教玉華會”,一個月之後,附近州縣聞名前往敦請,又在萊州府境內建起“三教平等會”。一時,全真道在山東境內的寧海、登州、萊州三個州之內一共興建起了五個麵向廣大百姓身心修煉的道教團體,會眾遍及社會各個階層,官員、鄉紳、秀才以及底層民眾均有信奉修行,會眾人數過萬。從此之後全真道思想在山東半島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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