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得給我自己留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是不是?我要求不高,吃飯隻圖一飽,有酒有肉更好;睡覺需要的地方嘛,要求也不高,也就這麽大!”沒想到,周伯通抓耳撓腮想了半天卻隻是提出一個這樣的要求來,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量了不大的一塊地方,“就這麽大就行。”


    “怎麽就隻你自己?”王重陽愣了一下,“你家夫人呢?”七年前他來時曾經見過周伯通的夫人,記得那是很溫和持重的一位婦人。


    “唉,她去年冬天已經去了。”周伯通說道,“無疾而終,她倒落了個清閑自在,現在這偌大的莊園也隻撇下我一個人掌管!”


    王重陽看周伯通臉上並無多少悲戚之色,不由笑道:“伯通,夫人去了,卻未見你有多麽悲戚,不知當時可曾學莊周喪妻、擊缶而歌?”


    “莊周是誰?”周伯通摸摸頭,悶悶地問道。


    “莊周是道家一位先賢。”王重陽不由一笑,“據傳他妻子死去,他非但不哭,反倒擊缶而歌。”


    “那他平時一定恨極了他的妻子?”周伯通說道。


    “不,平時他們感情很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王重陽說道。


    “師兄,別老這麽文縐縐的好不好?”周伯通說道,“也別把我和古代先賢相比,我並不知道什麽古代先賢啊,我就是一個俗人,最多也就隻是這寧海城裏的一個土財主,沒有那麽高的雅興。我隻記得夫人去世時我心裏是很難過的,夫人跟著我經曆了半生辛苦,又為我生育了兩個孝順能幹的兒子,她一走,我自然是很傷心的。要說欣喜,應該是夫人欣喜才對,從此她樂得逍遙自在!她若欣喜,我自然也應該為她欣喜!不過唱歌卻是唱不出來的。”說到這兒,周伯通看著院子裏隨風搖動的竹影樹木,輕輕地說道:“我夫人一向質樸,自十八歲上嫁了我,家裏窮得喝粥,她也並不曾抱怨;如今家業大了,她也並不像人家媳婦整日裏穿金戴銀。我得了她,當真是這輩子的福氣,她待我,也隻是一個好字。她走時,我看她一點兒都不愁苦,倒是歡喜得很,我想她心裏一定是真的歡喜,所以我也為她歡喜。”


    聽他說得動情,王重陽不由讚道:“伯通,真人也!”


    “什麽真人,假人,”周伯通說,“她待我真,我待她自然就真。我知道這世上原本有很多東西都是假的,但是我知道她對我是真的,我對她也是真的。”


    “你就沒想過再娶一個?”王重陽冷眼看去,故意說道:“你這麽大的家業,說不定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兒想要嫁過來呢!看你的長相,說你三十歲恐怕也會有人信。再說,即便以你現在的年齡,娶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在別人眼裏那也實屬尋常。”


    “不用,不用,”周伯通卻急得連連擺手,“麻煩,麻煩!”


    “說什麽麻煩,會為你解決麻煩倒是真的!”王重陽笑道。


    “師兄,我說的是真的,如今煉了你教的那個內丹之法,每天我這身體隻感覺輕鬆異常,飄飄然實在是美得很,有時候我都想要跳到天上去拽上一朵雲彩玩玩才好!”周伯通說道,“那事麽,倒不想了。”


    “你到底還是煉成了後天返先天?”王重陽說道,“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以你這般的年齡、閱曆,能煉就此功,千人之中未必能有一個。”


    “嘿嘿,師兄,我也不懂什麽後天返先天,”周伯通憨厚地一笑,“隻是那事卻再不想了,每天裏隻是真氣運行周天一番,自然神清氣爽,怡然自得。以我這種自得其樂的勁頭,如果身邊平白又多了個人出來,反覺不美,沒的又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好前程,誤了別人的終身。你想一想,人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憑我有錢便要娶過來陪我這老頭子嗎?”


    “哈哈哈!”王重陽突然大笑,說道:“伯通,你天份、悟性如此之高,真是我所不及!想我在活死人墓中苦苦修煉了七年,在修心之上卻不敵你這在家的隨性而修!”


    “我又哪裏有什麽天份、悟性了!”周伯通連忙說道,“不過凡事順其自然。若論天份、悟性,有一個叫邱哥兒的孩子,那卻是我見過的人中最為極高的。”


    “你說邱哥兒?”王重陽眼睛一亮,“他可在你莊內?”


    “走啦!”周伯通無奈地把手一抬,“人家幾年前就來這裏找你,可是你不辭而別,搞得這孩子大哭一場,然後就和他爺爺進昆侖山了,如今可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


    “他進昆侖山了?”王重陽驚道,“這孩子居然真有這般的膽識?”他手撚胡須,想起那個在他麵前一臉堅毅的少年,那個身中蛇毒幾乎小命難保的孩子,“他居然把他體內的蛇毒排清保住了性命,想必於唿吸之法上練得勤謹!”想到此,他不由微微點著頭,“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那當然是好孩子了!可是他執意要進昆侖山,我攔都攔不住,這幾年我好幾次派了人去找,可是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周伯通說道。


    王重陽掐指一算,微笑道:“不妨事,慢慢來。”


    “還慢慢來啊,再慢慢來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周伯通說道,“對了,師兄,這寧海馬家莊的馬從義,你可認識?”


    王重陽慢慢搖搖頭,“不認識。”


    “師兄,這馬從義你可一定要收了他,他隻有三年時間了,邱哥兒年紀還小,你慢慢來興許還有時間,馬從義的時間可不多了,你要是跟他慢慢來啊,我看恐怕真是不成的!”說著,周伯通就把賽神醫給馬從義看相的事說了一遍。


    “哦,”王重陽聽了緩緩點著頭,想起師父對他說的“遇海則留,遇馬而興”的話,心裏知道時機到了,就說道:“有機會我就見上他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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