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哥兒的父親,邱福在去南方做生意的路上,突發疾病亡故了。邱家的遠房二叔邱玉誌把堂兄的屍體運迴邱家後,雖然在邱大壯的一再詢問下,也沒有說清楚堂兄到底得的什麽病,隻說是偶感風寒,路上又缺少醫藥所以隻是幾天的時間就撒手而去。


    邱大壯、邱哥兒、邱雲朵已經哭成了淚人一樣,尤其是雲朵,年齡太小,去年的喪母之痛才剛剛緩解,十幾天前父親出門時明明還好好的,沒想到卻驟然逝去,陰陽兩隔,任她如何哭喊都再無法迴應她。想到這些,小姑娘簡直就是以淚洗麵,聽著她哭泣的聲音,任何鐵石心腸的人都禁不住心酸落淚。可是,如果有人把她勸住了,她忍住聲音不哭時,那痛苦的樣子更是讓人心疼。


    邱哥兒剛剛從山中返迴就聽到了這個噩耗,一進家門看到家中的情形頓時暈了過去,等他清醒過來時已經被人給換上了孝衣,他看著那慘白慘白的顏色,明白剛剛所聽到的事情到底還是真的,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邱大壯在聽到消息時就趕迴家中,原本已經大哭過一場,如今看到弟弟風塵仆仆地趕迴來,想起父親不久前還為自己的婚事忙碌、高興,沒想到之後的匆匆一別竟成永訣,不由再次傷心地落下淚來。


    李掌櫃在兄妹三人身旁陪著傷心落淚,想起邱大哥的為人,以及兒女剛剛結婚之後他的決意南下謀生,雖然自己並沒有多說過一句話,不過想來邱大哥還是要強,在和自己結了這門親之後,心裏自然是非常期盼能夠為家裏多掙點兒錢,讓兒子在嶽父嶽母麵前好歹也能有個麵子。“終究拗不過這命啊!”看著邱家兄妹三人悲痛欲絕的樣子,李掌櫃雖說不斷陪著掉淚,不過終究是活過大半輩子的人,知道這種情況下不是自己傷心的時候,不得不打點起精神,和邱家那個二叔邱玉誌一起張羅著辦好喪事。


    李掌櫃是第一次見邱玉誌,乍一見邱玉誌,他就知道這邱家二叔久闖江湖,經驗老道,和久居鄉村的邱福絕然不同。


    “邱大哥身體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暴病了呢?”在忙碌的間隙,李掌櫃終於忍不住問邱玉誌。他覺得,這事他有必要替邱大壯他們問個明白。邱福可一直都沒有病啊,平時那身體是有多棒。


    “唉,李掌櫃,不瞞你說,我也沒想到啊,我大哥能把命扔在路上!”邱玉誌眼睛裏含著淚,“我們這原本是準備去蘇州,可是才剛過了江,還沒到蘇州呢,大哥就病倒了,剛開始鬧肚子,整個人拉得都沒形了,請了郎中看,人家說是水土不服,喝了幾付湯藥下去。剛見好一點兒,大哥他就要急著趕路,我攔都攔不住啊,我想著這準是心疼錢吧,估計帶的盤纏不夠。可是我又不好意思點破,知道我這大哥好麵子,我要說了他不定急成什麽樣呢!就這樣走了一天,當天晚上住下,第二天早上就發起高燒來了,一直高燒不退,燒得直說胡話!我都嚇壞了,連忙又請郎中看,可是這迴是連喝幾天湯藥都沒見好!我這琢磨著,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麽著也不能讓大哥落在外麵啊!所以雇了輛車,想趕緊給大哥送迴來,可是,沒想到,這緊趕慢趕,還是沒趕到家啊!唉,李掌櫃,這也怪我,你說沒事我瞎張羅什麽啊,說什麽去南方能掙大錢,這錢還沒掙到,倒把大哥……”說到這兒,邱玉誌頓足捶胸,不禁眼淚縱橫。


    李掌櫃原本對邱大哥的死心存疑惑,不過此時對邱玉誌察言觀色,覺得邱玉誌說的情況大致不虛,想來他們堂兄弟之前平時也並沒有什麽過節,邱玉誌也盡了自己的本分。所以不由勸解道:“唉,人死不能複生,邱兄弟你也別太自責了。我就是心疼這幾個孩子啊,去年才沒了娘,這今年爹又沒了,我真是不由得替他們擔心啊!”


    “誰說不是呢!”邱玉誌抹著眼淚說,“您說我,就算當時是酒後吹牛,不過我也沒瞎說啊,況且我原本也是好意。我想著我都跑了這麽多次南方了,辛苦雖說是辛苦一些,可是錢總還是賺到了。我就帶著我這老哥哥一起賺錢,有什麽不好啊?可是,沒想到……”邱玉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著,那樣子看起來倒比邱大壯還傷心。


    看邱玉誌的樣子,李掌櫃就不好多說什麽了,他倒背了手,抬起頭來看著院子裏的鼓樂班子,在那嗚哩哇啦地吹著,心裏不由地有著說不出的煩躁。


    過了不知道多久,李掌櫃聽著院子裏聲音靜了些,剛要踱進屋去看看兄妹三人,卻聽到身後邱玉誌的聲音:“李掌櫃,我跟您說件事,您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什麽事啊?”李掌櫃迴過頭來,看著邱玉誌問道。


    邱玉誌看起來很神秘,他用手指輕輕指了下整個院子,“您仔細看過我大哥他們這個院子嗎,您覺得風水怎麽樣?”


    李掌櫃先是一愣,不過此時聽邱玉誌一說,也不由抬起頭來仔細地看著邱家院子,院子是典型的山村人家院落,五間屋子並排坐北朝南,院子裏有幾株槐樹,此時已經露出些黃色的葉子來,雖然略顯些衰敗,不過深秋時節這也原本是很正常的景色。看了半天,他不由輕輕搖搖頭:“我看不出什麽不妥當來。怎麽,你覺得呢?”


    “李掌櫃,這是我和您說,您是大壯的嶽父不是嗎,咱們也算是知己親戚,所以真有什麽話還得和您說。和大壯說嗎,他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就這院子,我是看著我大哥從我叔叔手裏繼承下來的,我叔叔您知道嗎?”邱玉誌看李掌櫃搖搖頭,“我叔叔建這個院子的時候,我和我大哥也才二十幾歲,聽說當時蓋房子的時候出事了,有個人被掉下來的房梁砸死了。”


    “有這事?”聽到這話,李掌櫃不由得一驚,“這麽說,這是兇宅?”


    “誰說不是呢!但是當時房子已經快蓋好了,咱山村蓋房子那就是一輩子的大事啊,能因為死人了就不住了嗎?所以當時我叔叔就給人家賠了一筆錢,房子蓋好後還是住了進來。”邱玉誌繼續說著,“唉,沒想到,住進來沒一年,我嬸嬸就生病沒了;不到一年,就是我叔叔!眼看著我大哥愣是挺了過來,在這個院子裏娶妻生子,有了這一大家子人。可沒想到,這兩年時間,又出了這事!”


    “你是說,大哥大嫂的死,和那事還有關係?”李掌櫃聽得不由毛骨悚然。


    “這事兒還真說不準!”邱玉誌說,“我是想著要不要讓大壯找個風水先生看看,可是我覺得我說不合適,大壯那孩子,好像不太待見我。”


    “那怎麽會呢,你是他二叔啊。”李掌櫃說。


    “唉,親戚是一迴事,感情是另一迴事,咱也總沒和人孩子在一起,孩子和咱不親也正常。”邱玉誌說,“我大哥這事兒,我心裏總是很歉疚!李掌櫃,您在大壯跟前說話,他應該能聽進去。我是想啊,您跟他說說,畢竟咱們也都是為這一家孩子著想,是不是?誰都不想看這幾個孩子再出事了。”


    李掌櫃點頭稱是,邱玉誌的一番話合情合理,不過,請風水先生這事,由自己提出來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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