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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冷, 京城榮國府來信催促賈璉啟程迴返,於是他決定在河水結冰之前迴去。


    這一日賈雨村來訪。


    “……那日偶遇舊友, 告知都中奏準起複舊員之事,我便想著去京中尋些機緣,又聞聽東主也要啟程迴京便想著我能否與你們同行呢, 路途遙遠,船上品茗論道寥慰寂寞也是好的。”


    林如海一撫須笑道:“縱然時飛兄今日不來我也是要派人去請的, 小女幸蒙兄訓教之恩,我心裏正思圖報, 如今有機會一同入京弟心中已有籌劃, 兄放心便是。”


    賈雨村麵上露出一絲笑, 心裏已然明白林如海會舉薦他, 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榮國府的政老爺。


    “有勞。”賈雨村自恃有才, 隻缺一個進仕之階,林如海之所以肯為他奔忙也是看中了他的前途無量, 所以心中並無惶恐感激,麵上也就淡淡的。


    林如海也是在官場混久了的人, 如何看不出他內斂的傲氣, 卻並不和他一般見識,也沒放在心上, 所以一笑了之。


    二人相對坐著飲茶, 又閑說了幾句客套官話, 約定了啟程之期, 賈雨村便起身告辭。


    林如海送他到外頭廊上,恰見賈璉站在窗前,賈雨村見賈璉穿戴不俗一派貴公子氣象不敢怠慢,雖認不出是誰卻有禮的點了一下頭。


    所謂點頭之交,便是如此了。


    賈雨村走後,林如海便問道:“璉兒,你看此人如何?”


    相處數月下來林如海早把賈璉當成了自家子侄對待,親厚非常,故以璉兒唿之。


    “頭骨偉俊凸出,額骨隆然而起,高聳厚實,麵闊口方,直鼻權腮,身材偉岸雄壯,他一入官場便是如魚得水,每一次挫折都能逢兇化吉,然而他人中有疤,這預示著他登高跌重,地閣似籠,終有牢獄之災。他若能及時迴頭尚有生機,若不能也不過是宦海沉浮中的那些結局罷了。


    我站在窗外聽他和姑父對話也發覺此人心中沒有敬畏感激之心,姑父暗示可以為他的前程謀劃,他卻以為理所當然,這人,說句不好聽的,有白眼狼之隱患,姑父幫扶這種人要當心。”


    林如海捋須沉吟了片刻,道:“我原本想著把他薦給你二叔的,聽你一番話卻是不能了,你二叔最是仰慕讀書人,性又敦厚耿直,弄不過他。”


    賈璉笑笑,心裏明白林如海評賈政已經很委婉了,說的好聽是敦厚耿直,說的不好聽就是心眼太直和官場老油條們比就是很蠢。


    而在他看來,他那二叔真正是個謙恭厚道的好人,卻也蠢萌的可愛。


    ——


    下霜之前,林如海包了男女船隻啟程了。


    有日到了金陵碼頭,下船補給,賈璉見碼頭上人煙阜盛,賣小吃的到處都是便抱著芃姐兒,帶著王熙鳳平兒下去逛,林如海見狀也起了陪女兒逛街的心,遂也帶了黛玉下船。


    芃姐兒已經開始說話了,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開口的第一個字就是“爹”,可把賈璉稀罕的不行,凡是芃姐兒盯著看的問她一句要不要,她蹦一個“要”字,賈璉就都買了,心裏隻想著“給你給你都給你”,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辦法摘的。


    有大紅的風車、彩色的泥人、咚咚作響的撥浪鼓,還有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風箏,琳琅滿目,不一而足,可把跟著的男仆小廝們忙壞了,一趟一趟的往船上拿。


    黛玉是個矜持的小姑娘,縱然喜歡什麽也不開口,隻歡喜的牽著林如海的手四下裏欣賞,於小小的她而言,能和父親一起逛街享受這份溫馨便把什麽好東西都比下去了。


    正逛著林黛玉便看到了一個穿著孝服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眉心一點朱砂痣,長的白白淨淨和她差不多大,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怯怯的注視著來往的行人。


    而在她身前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地上劃著“賣身葬父”四個字。


    林黛玉心裏可憐她就站在那裏不走了,輕輕搖搖林如海的手,道:“父親,她好可憐,咱們買下她吧。”


    “小姐,買下我吧。”小姑娘聲如蚊訥的道。


    賈璉打眼一看那眉心有朱砂痣的小姑娘心念就是一動,把芃姐兒交給王熙鳳後就走了過來。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兒?”


    小姑娘搖頭。


    “你家在哪裏?”


    小姑娘又搖頭,縮著肩膀淚眼汪汪,不像是死了親人的傷心絕望倒像是惶恐不安。


    賈璉掀開白布一看,見那人已死的透透的了,看屍斑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再細細一看發現這死人鼻孔裏有土,這就奇怪了,還沒下葬鼻孔裏怎麽有了黃土?


    那邊廂林如海已經解下了錢袋子,就在這時人群裏擠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先看了一眼錢袋子然後就跪到小姑娘身邊摟著她的肩膀哭道:“好心的老爺,讓我這可憐的侄女送她爹最後一程吧,老爺告知下榻何處,等一葬了她爹我就把她親自送過去,您看這樣行不行?”


    賈璉頓時笑了,“姑父,我瞧你那裏沒有零碎銀子都是大麵額的,正好我這裏有,我給了吧。”


    不過一口薄皮棺材的銀子林如海沒和賈璉爭,點了下頭。


    於是賈璉解下自己的錢袋子交給趙天梁,並低聲交待了幾句話,趙天梁聽完拿上錢袋子站到一邊對那三十多歲的男人招手道:“你過來,我把錢給你,你看多少合適?你們南京一口普通棺材需要多少銀子?”


    男人見錢眼開,撒開小姑娘就舔著臉跑了過去伸手拿錢。


    就在這時趙天梁反手擒住了男人的胳膊,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把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男人大喊大叫起來,“你們要給錢就給錢不給就不給,做什麽捉我,光天化日想強搶不成?!”


    此時賈璉已經蹲在了小姑娘身邊,笑道:“地上躺著的這個死人不是你爹吧,那邊被捉住的男人也不是你的親人吧?”


    小姑娘看著賈璉眼淚豆子似的往下掉。


    “你是被拐子拐來的嗎?好孩子別哭,那人現在已經被捉住了,一會兒我們就把他送官,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裏嗎?”


    小姑娘貓兒崽子一樣哭泣,小臉通紅。


    黛玉也陪著落淚,跑過去用自己的手帕子給小姑娘擦眼淚,並細心安慰道:“你別怕,壞人再不敢欺負你了,你快告訴我們你家在哪裏,我們送你迴家。”


    江湖上利用賣身葬父詐騙的事情屢見不鮮,林如海一開始就有所懷疑了,隻是礙於林黛玉才佯裝上當罷了。


    如今見了賈璉行動,林如海便派了林福去尋官府報備。


    “不記得了,他說他是我爹,可我隱約記得我爹是有胡子的,他讓我騙人,我不會他就打我。”小姑娘哭著抹眼睛。


    賈璉低頭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心想肯定不知道是從哪裏挖出來的新屍。


    “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小姑娘搖頭。


    那拐子又叫囂起來,“我就是她叔叔,她就是我侄女,你們這些強盜,來人啊,快看看啊,大白天拐子搶人了。”


    賈璉把小姑娘交給平兒安撫,冷冷看了拐子一眼對趙天梁道:“把他送官吧,這是個拐子無疑了。”


    不管小姑娘是不是甄英蓮,但她絕對是被拐來的無疑。


    懲治一個拐子無需林如海賈璉,留下林福在此處打點也就是了,並不值得為他耽誤行程。


    一行迴了船上,賈雨村聽著動靜出來,見了小姑娘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就道:“我仿佛知道她從哪裏來了。”


    遂把自己接受甄士隱資助等事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這小姑娘雖然長大了幾歲,但模樣輪廓是錯不了的,尤其她眉心這顆朱砂痣,再認不錯的。”


    賈璉側目,心想,換了個情境再遇故人之女他竟說了,到底沒有泯滅良知。


    想到《紅樓夢》中他為了討好賈史王薛中的薛家而假裝不認得甄英蓮那段情節,實在讓人齒冷。


    既知了甄英蓮之母的所在,林如海便派人去找。


    至於甄英蓮,一行人都決定暫時把她帶去京都安置。


    天氣越來越冷了,路程已行了大半,再折返定然會被凍在路上。


    於是賈璉就對林如海道:“姑父對厭勝之術怎麽看?”


    林如海此時正在打量賈璉,但見他修眉俊眼,人物風流,氣韻灑然從容,心內狠有幾分喜歡,卻冷不丁聽見他問了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一時愣在當場。


    緩和了片刻反應過來,道:“賢侄怎麽想著問這個?子不語怪力亂神,厭勝之術無稽之談罷了。”


    賈璉笑道:“姑父果然是儒家生徒。”


    林如海皺眉,好心提醒道:“莫非賢侄在鑽研此道嗎?此為歪門邪道移人性情,我勸賢侄還是及時收手為好。”


    感受到林如海的真心實意,賈璉因笑道:“姑父不信,待雨停後請為侄兒準備一碗黑狗血,侄兒親為姑父除陰煞。”


    林如海眉頭皺的更緊了,“你的意思是我這宅子裏有陰煞?”


    “我來時便見這座宅院上空被陰煞黑雲遮蔽,從雲層厚度看姑父被算計的時間不少於五年,人長久居於陰煞之地不利子嗣,多病多災,少眠多夢,姑父如此削瘦想來並不隻因姑媽逝去哀傷所致吧。”


    林如海驚詫,細細打量賈璉,仿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玩笑的意思。


    “姑父也不必疑心,待雨停後給我一碗黑狗血就都明白了。”


    林如海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靜坐了一會兒站起來道:“賢侄遠道而來旅途勞累,且去歇息一番,雨停後咱們再敘。”


    賈璉道:“從京都到揚州所耗時日長久,姑母可是已經入土為安了?”


    林如海點頭,麵上哀戚難掩。


    “明日天氣若好侄兒想攜妻女去給姑母上香,姑父可願陪同?”


    “我來安排。”林如海背過身,語帶沙啞,“賢侄去吧,外頭有林福引路。”


    “人死不能複生,姑父節哀。”


    林如海擺擺手示意賈璉自去。


    賈璉轉身欲走忽又想到什麽便道:“姑父,侄兒此來的目的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接黛玉入京教養,不知可方便讓侄兒先見見黛玉?”


    林如海此時已收拾好了情緒便轉過身來道:“自她母親去後她便病了,瘦的隻剩一把骨頭,我生怕她也隨著去了,隻好令她在房中好生休養,你若要見便見吧,隨我來。”


    見主人出來外頭窗前候著的林福和男仆便撐開了油紙傘。


    賈璉站在廊簷下望了一眼朦朧細雨接過了男仆手裏的油紙傘,“你在這裏避避吧,我自去便可。”


    話落便邁步入了雨中追著林如海而去。


    ——


    林黛玉年幼,未曾獨居一院,賈敏在時她住在主院三間抱廈裏,如今賈敏去了,她思念亡母更是不願離了這裏另開院子,林如海疼惜這個僅剩的骨血無不依允。


    賈璉和林如海到時王熙鳳、林姨娘正陪林黛玉哭,三個大小女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賈璉便佯裝訓斥道:“林表妹正在養病心緒不宜劇烈起伏傷身,你怎麽又招惹她痛哭。”


    王熙鳳忙起身要解釋林黛玉伏在床榻上泣道:“原不是表嫂的過錯,是我時常思念母親,每想起時便要落淚,如今見了母親的娘家人情不自禁罷了,還望表哥勿怪。”


    賈璉忙道:“並不是怪她,隻是可憐你小小年紀瘦的可憐,林表妹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姑父好生愛惜自己才是,逝者已矣,生者尚需你仔細服侍,盡心孝順。”


    聽了這話林黛玉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向林如海,父女四目相對都禁不住紅了眼眶。


    “父親……”


    林如海忙道:“你不必說什麽,父親明白你的心。現如今你外祖母派了你璉表哥和表嫂來接你,你就隨著他們去吧,也好解了父親顧盼之憂。”


    礙於賈璉王熙鳳在場林黛玉沒有當場拒絕隻是低著頭哭泣無聲反抗。


    林如海急道:“你母親一去也把我的心帶去了一半,如今唯顧惜著一個你罷了,況為父已年過半百再無續弦之意,你年小病弱,留在家中上無長輩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如何不孤單可憐,倒不如隨你璉表哥表嫂入京,依傍外祖母和舅氏姐妹去,如此父親也能稍稍放心全力放在政務上,如此熬上兩三年父親請旨致仕,你我父女便能在京都相見以享天倫了,你如何不願意呢?”


    林黛玉哭道:“我去了,留下父親一個人……”


    林如海輕斥道:“怎是父親一個人,你林姨娘她們不是人嗎,好孩子,去吧。”


    賈璉勸道:“表妹乍然失母,孤單影隻,惴惴難安,又怎怪她不願離了姑父呢,如今世上也隻剩下姑父父女二人至愛至親罷了。如是我,我也是不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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