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次爭吵,霍家被老爺子強壓下去的矛盾猶如火山噴發,昔日和氣的表象如雲煙般消散,露出了因利益而變得猙獰的本來麵目。


    霍東生挨了揍躲到爺爺奶奶家不出來,賀秀蓮下定決心要趁機治治他的性子,也不管他。


    霍家幾兄弟表麵罵著老婆討好父母,說她們拎不清整事兒,破壞家庭團結,背地裏卻都鼓動著老婆各種鬧。


    有人想當車間主任,有人想進運輸隊,有人想給兒子搞一份聘禮,好趁著金秋時節娶媳婦,也有人鬧著小女兒該上學了,也想去縣城的小學,順便又提起孩子小,得有人陪著,所以最好在縣城買套房子……


    往日裏喜歡往林藝身邊湊的孩子們,全都不見蹤影,偶爾遇到了,也心虛的躲開,實在躲不開,扔下一句「阿媽不讓我們跟你玩兒」,轉身就跑。


    賀秀蓮一怒之下把家搬到了靠近縣城的工廠邊上,還強硬的把在廠裏做工,平時仗著親戚關係偷奸耍滑的清理出來,誓要與這些撕破臉的兄弟們劃清界限。


    霍家人一下子安靜了,生怕賀秀蓮徹底撕破臉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又舔著臉每天往她們新家送禮物,說著各種緩和關係的好話。


    處理兄弟妯娌還有生意上的事情的時候,賀秀蓮幹脆利落行動力爆表,輪到女兒的事兒,她就沒辦法了,隻能苦口婆心的勸,眼淚汪汪的逼。


    勸她換個男朋友,說什麽哪怕家庭條件差一些,也沒關係,她會給她攢嫁妝,不管以後嫁給誰,都不用愁退路,逼她和肖延分手,逼她答應,以後不再想不開當軍嫂,尤其是那種特種部隊的軍嫂。


    林藝本不是那種做事喜歡讓人下不來台的烈性子,對於霍家人的事,她可以避著躲著不摻和,對於賀秀蓮幹涉她找對象的事,她就不打算忍了。


    她和那些真正青春年少的女孩兒不一樣,她之所以和肖延在一起,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出於一時的感動或者無聊,而是經過了反覆的考量才下定決心,不管日後發生什麽事,她都已經做好了承受的心理準備。


    賀秀蓮又不是她,哪能懂得她的追求?


    與其找個人將就,她何不單著?她又不是養不活自己,離了男人就沒法過?


    所以,忍了幾天之後,她打算離開了。


    「媽,我自己能掙錢,奶奶也給我留了錢,留了房子,你不要為了我,和家裏人鬧矛盾,那個嫁妝的事,您就別操心了,還有生活費的事,我已經成年了,以後您不用再給我打錢了,以後你好好過,好好培養弟弟,弟弟隻是年紀小,誰都有這個階段的,學校還有事,我打算明天就迴去了……」


    這一晚臨睡前,賀秀蓮照例過來勸她換對象,勸她抓緊機遇,爭取畢業之後有個體麵的好工作,結果就見林藝行李箱收拾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邊,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麵前。


    空氣瞬間凝固。


    賀秀蓮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開口。


    「我知道,您不是不愛我,隻是路途遙遠,沒法經常迴來,你一直想要對我好一點,我都知道,尤其是奶奶沒了之後,你怕沒人管我我不好生活,但我真的不缺錢,您給我這些,讓我拿得不安心……」


    賀秀蓮打過來的錢,她都存在一張卡裏,偶爾挪動一下,也很快就存了迴去,與其放在心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不如說清楚還迴來。


    也許幾萬塊,或者兩個工廠的分紅,能讓普通人變成鬥雞,恨不得打得頭破血流的搶,可她真的不看在眼裏。


    上輩子幾十萬的裙子她都是穿一迴就不再上身,買珠寶更是幾億都不眨眼,她不是沒見過錢的女人。


    這輩子她隻是不想花太多心思在這方麵而已。


    講真的,也許她如今的身家,比起霍家人一大家子還要厚,因為她的緣故鬧得一家人不安寧,何必呢?


    她倒是不在這裏生活,賀秀蓮因為她而態度強硬得罪了人,以後生活肯定不舒坦。


    她若是想要錢,來錢的法子多的是,何必沾染上這種煩心事?


    這種選擇,對於旁人來講,或許很艱難,對她來講,卻簡單得很,要不是考慮到賀秀蓮一片慈母心,實在不好辜負,她也不會猶豫好幾天才下定決心。


    「不安心?為何不安心?我是你媽!你現在還在上學,我不管你誰管你?走什麽走?那些人見不得別人好,說酸話,你就當沒聽見就行!她們也不是針對你,平日裏也酸!隻不過沒有藉口罷了!千裏迢迢的來一趟,這才幾天?學校裏能有什麽事?放假了還能有什麽事?」


    明白過來怎麽迴事,賀秀蓮無比激動!


    女兒就是心善,憑本事掙的錢,她想怎麽花怎麽花!何必在意旁人嘰嘰歪歪?她不給她攢嫁妝,誰給她攢?難不成以後讓她嫁出去受氣?


    「難道你是嫌少?我知道你在城裏長大,家裏沒有缺過錢,如今又在京城上學,眼界開闊,看不上媽媽給你這點,可我就這點本事……」


    這是一個母親的心,並不是用多和少就能衡量的。


    見她又要哭,林藝頭都大了一圈!


    「媽!我這也是為你考慮,我隻是來做客,也許幾年才來一迴,你卻要在這裏生活,為了我鬧成這樣,實在不值得!這又是何必呢?我真的不怪你!我隻希望你過得好!畢竟還有叔叔和弟弟,您得考慮他們的感受!如果我真的缺錢,我肯定盼著您為我著想,可我真的不缺啊!」


    知道女兒是為自己考慮,賀秀蓮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沒有來,他們就能忍得住?遲早有這一遭!早兩年我就想把家搬到縣城裏,又怕人說我們不孝順,現在正好!弟兄幾個收入差距過大,總有這一天的。我還打算把廠子擴大,再買個大農場,到時候從外地招人……」


    見她態度堅決,死活不接那銀行卡,一推過去就眼淚汪汪的哭,林藝隻得收迴來。


    罷了,反正以後還得給她養老,不是隻收不還,她要給,她就拿著吧!


    「媽,現在正是收藥材的季節,許多開花植物過了季節就沒有了,還得抓緊時間取精油,我在這也幫不上忙,待了這麽久了,我是真的想走了。」


    「暑假還有這麽長……」


    「我隻是來做客,不是迴家。」


    迴家的話,受了委屈也不好離家出走,隻能生受,做客的話,待得不開心,想走就走咯!


    這一家子的大戲,她真是煩的透透的了!這兩天老有人過來找她,讓她幫忙說好話,那叫一個煩!


    賀秀蓮很是失落。


    女兒並沒有把她這裏當家。


    她說她隻是來做客……


    雖然很難過,但這就是事實。


    她已經另嫁了,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孩子,女兒不論戶口還是成長,都和她不在一起,她硬要把女兒拉到她如今的家庭裏,也不現實。


    且不說霍家人多心眼兒雜,她願不願意拉著女兒蹚渾水,女兒也不是那種沒主見的人,她一個人就能過得很好,之所以來這一趟,不過是為了照顧她的心情。


    她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母親的嗬護了。


    這些她都明白,隻是一直不願意承認。


    她以為婆婆走了,以後女兒就該由她來嗬護了,可女兒已經長大了……


    賀秀蓮失落的離開,林藝狠狠心,還是沒有叫住她。


    有的事情,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給她更多希冀,不如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不遠不近的母女關係,或許才是最適合她們的。


    第二天一早,帶著廠裏製造的精油、高端精油皂,農場出產的保健藥材,以及之前去葡萄溝買的葡萄幹、無花果幹、哈密瓜等吃食,還有一卷精美的新疆地毯,林藝帶著滿滿的後備箱,載著狗子從她們的新家出發,直接去了縣城,又一路拐道到烏魯木齊,打算沿著來路迴北京。


    就在她停車找了個店吃午飯的時候,聽到旁邊的旅遊團在討論喀什。


    說什麽來了新疆不去喀什就算白來了,還有喀什西部與塔吉克斯坦相連、西南與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異域特色極其濃鬱,還擁有西北地區最大的國際貿易市場……


    這讓林藝無比心動,打算折道去一趟。


    作為一個女人,不用養家隻需餬口,又有那麽點小錢,偶爾有點想要買買買的衝動,是多麽正常啊!


    正好最近黴運罩頂,出去暢快的玩一圈,散散心,最合適了!


    吃過飯,林藝補充了食物藥物等儲備,檢查了車子狀況,加滿了油,這才重新上路,直奔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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