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的醫術極好,不過幾日之後,任未傷原本半死不活的傷已無大礙,看得人嘖嘖稱奇。


    真不知道該說周斐醫術高明得不可思議,還是自己天生就是打不死的蟑螂,這麽重的傷,幾日下來傷勢已穩住,也稱得上是奇跡了。


    既來之,則安之。任未傷暗忖,再度重迴俞驚瀾手中,就算想逃,此刻自己身體的狀況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況且她也不能棄十三和婆婆不顧,既然如此,等傷愈,再想想該怎麽做。


    心念轉至此,內心愁苦暫時一緩,索性好好利用這難得的機會,隻管自己過得舒心快意,順便與剛認識的那位小公子談談天,說說地,簡直不亦樂乎。


    說起那位小公子,頗讓她驚異。


    那位叫淩傲棋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便一手撐起遍布大江南北的大商行,實在叫人不敢小覷。


    而另一位與他一起的青年麽,哼哼,算了吧,笑麵虎一隻笠——敢把她當人情賣給俞驚瀾,她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聽淩傲棋說,他與那個叫狄青山的家夥是在路上碰到的,一路無人,索性就與他的商隊同行。


    那日救了她之後,他們便在客棧落了腳,第二天,俞驚瀾就帶著人過來了。


    嘖,手腳真快,雖說先前周斐就一直在追捕她,但能這麽快通知到俞驚瀾,可見那個姓狄的老早就跑去告密了。


    唾棄,這人真該唾棄!不就是俞驚瀾那道賞金令嗎?有甚麽了不起!


    當然,她不會認為那道可以向長天樓作出任何要求的賞金令有多了不起,隻不過江湖中很多人趨之若驚罷了。


    “任姑娘。”她清醒的第四天早上,淩傲棋在外敲門。


    “進來。”習慣淺眠的她早已醒了,此刻靠在床頭由俞驚瀾帶來的侍女灌藥——這藥真是苦得沒天理。


    淩傲棋推門進來,見她這副模樣,笑道:“你還是別為難這位姐姐了,若是讓俞公子知道,可能要罰她的。”


    任未傷皺著眉。“到底是她為難我,還是我為難她?我現在可是半死不活的病人,能怎麽為難她?”


    “那就好好喝藥吧,這樣你的傷好得快,這位姐姐也好交差。”淩傲棋笑起來極溫厚,沒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該有的輕狂,反而氣息沉斂。


    “是啊,傷好了,就方便某人壓榨我了。”她皺著一張臉,就是不肯好好喝藥。“我才沒那麽傻!”


    “那是不是傷不好,就能逃過一劫?”


    這個問題倒是讓她呆了一呆,支著下巴考慮道:“這個麽……可以試試。”


    從姓俞的家夥那天說的話看來,她的傷還是別好比較保險,天知道他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反正她從來就沒指望遇那家夥會是個君子。


    “是麽?”淩傲棋笑了起來。“任姑娘,我出門在外已有些日子了,如今在這裏的事情已經辦好,該迴蘇州了。”


    “咦?”她詫異。“這麽快就走了?”


    淩傲棋點頭。“是啊,現在是來向你辭行的。”


    “不能再多留一段時間?”他走了她會很無聊的。


    他很抱歉地搖頭。“恐怕不行,家裎還有好多事,再不迴去,出了亂子可就不好了。”


    “那倒是。”知道他非走不可,情緒又低落了幾分。“唉,就剩下我一個人受苦了。”


    “怎麽這麽說呢?”明明比她小了七八歲,偏偏淩傲棋看來比她沉穩許多。“任姑娘,我看俞公子對你是極好的,你何不……”


    “停停停!”任未傷受不了地抬起手。“淩公子,淩少爺,拜托你饒了我吧!”


    見她如此模樣,淩傲棋不禁笑了。“任姑娘,在下隻是說說而已,你若不喜歡,就當沒聽過吧。”停頓了一下,又誠懇地道:“如果有一日任姑娘厭煩了遊蕩江湖,在下在蘇州城隨時恭候大駕光臨。”


    “喔?難不成請我當護院?”聽他這麽說,任未傷不禁調侃。“我的身價可不便宜喔!”


    淩傲棋倒是爽快。“任姑娘若是肯來,在下又怎麽會舍不得那點身外之物?”


    “好!”如此痛快的迴答,讓任未傷拍掌大笑。“就衝你這句話,淩公子,我算是交你這個朋友了,他日如果有事,任未傷嘉必定萬死不辭!”


    淩傲棋一笑,正要接話,卻聽一旁傳過來冷冷的一句:“甚麽死不死的?”


    話音一落,俞驚瀾從外頭進來,臉上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


    任未傷見他進門,想起舊怨,臉色變了變,也不管旁人是不是在,很幹脆地拉起被子蒙頭一蓋,裝死。


    這反應叫淩傲棋一時“吃吃”笑出聲來,不經意瞥到俞驚瀾比平常暗沉幾分的臉色,立刻聰明地忍住笑,拱手道:“俞公子,時候不早,在下也該告辭了,後會有期。”


    俞驚瀾略略點頭,淡淡應了聲:“不送了。”說罷,徑自進了門,不再去理會。淩傲棋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自己迴屋準備收拾行李。


    俞驚瀾瞧見了侍女手上還沒動多少的藥湯,眉心微微合攏,把侍女揮退,自己坐到床邊。


    “該喝藥了。”平平淡淡的語調,不帶半分情緒。


    躲在被子裏的人聽到,皺了皺眉,不予理會。


    “別任性!”淡然的聲音,隱含著微微的不悅。


    還是一動不動。


    把藥湯擱到一邊,他握住被子,略微用力。“未傷!”


    抱著被子的人抓得更緊了。


    他的眉心不自覺地疊起,手上一用力,厚厚的被子立時被扯成兩半。


    任未傷坐在床上,氣惱地瞪著他。


    他恍若未見,徑自端過藥。“喝藥了。”


    任未傷心中惱極,偏臉上還笑了出來。“俞樓主,俞公子,以閣下高貴的身分,似乎不該做端茶送水這種事吧?”


    俞驚瀾臉上倒沒一絲惱色,平定如初。“快點把藥喝了,明天我們就迴長天樓。”


    “那關我甚麽事?”她扯著唇冷笑。“我是血手林的人,與你們長天樓無關。”恨恨地瞪著他,然而,在他臉上卻找不出一絲怒意,一時令她更為氣惱。


    她,血手林的第一刺客,為甚麽在這個家夥麵前總是屈居下風?


    “血手林嗎?”他低頭攪著藥湯,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我剿了血手林,那就與你有關了吧?”


    陡然睜大眼,任未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要剿了血手林?哈,開甚麽玩笑?血手林會那麽容易被剿,那她還混甚麽?別說整個組織,單單就她一個,這些年來還不是一樣在江湖上大搖大擺的。


    “俞樓主,你確定你精神正常嗎?”很懷疑地看著他。


    他冷冷提起嘴角,淡然的麵容上,森然的殺意立現。“任未傷,你以為我做不到麽?我告訴你,如果能把你留下來,讓我血洗武林我都不在乎,何況區區一個血手林!”


    他是認真的!沒有人在看到俞驚瀾這樣的眼神後還能不將他的威脅當迴事。


    他是俞驚瀾耶,在江湖上我行我素,卻沒人敢說上一聲半句的人物,當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一句話時,絕對不會是戲言!


    縱使出入血雨腥風十多年,在麵對俞驚瀾這樣的眼神時,任未傷仍然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出來。她竟然真的認為他會剿了血手林!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道:“俞樓主,我想,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他頓了一頓,放下手上的碗。“你想說甚麽?”


    “我……不明白,這世上女子千千萬萬,我還沒有自戀到認為自己當真人見人愛,你何苦糾纏於我?”


    這個問題居然讓他皺起了眉,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半晌才道:“這個答案我沒辦法告訴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


    她幾乎想吐血,甚麽叫“我自己也不知道”?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那她還能問誰去?


    好吧,她放棄這個問題。


    “那你的目的是甚麽?真的就是留我在你身邊?留下來又如何?不是血手林第一刺客的任未傷,而是被囚在金絲籠裏的任未傷,還有甚麽存在的價值?”


    麵對她咄咄逼人的追問,俞驚瀾臉色未動。


    “如果你非要一個答案不可……我隻知道,如果我不把你留下來,那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


    “就這樣?”這算甚麽答案?


    俞大公子顯然不想說了,重新把藥端到她麵前。“喝了它。”


    不耐煩地一口喝光,沒去理那苦澀的藥味,她憋著一口氣,繼續追問。


    “你這樣百般與我作對,為的就是這麽一個可笑的理由?”


    “可笑?”他的眉微微地蹙了起來。“我不認為這很可笑。”


    “這不可笑,那甚麽可笑?”任未傷被他的反應氣得臉色泛紅。“俞驚瀾,就為了你那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賠上我的快活日子,你讓我怎麽甘心?”


    “那你要甚麽答案?”


    想不通她生甚麽氣,他很幹脆地直接問道:“如果有一個答案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留下來,我說給你聽就是。”


    “你、你、你……”簡直要被氣死了,哪有人這樣子的?


    瞪著他許久,想說甚麽,又不知道怎麽說,直憋到臉色通紅,才憋出一句:“我累了,你出去!”


    俞驚瀾不說話,直直地望著她,許久之後,起身,毫不拖泥帶水地跨出房門,甚至還體貼地幫她把門帶上。


    看得任未傷又是一團火往上冒:這是甚麽人嘛!


    晴空萬裏,陽光明媚。


    一大早,客棧的門口便停了輛極華麗的馬車。車壁雕工精細,綴飾華美。這樣的馬車行在路上,也真夠招搖的。


    自然,俞驚瀾是有資格招搖的,然而,當任未傷看到這輛馬車時,隻有啼笑皆非。她怎麽看都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偏他還弄出這樣的陣仗,隻能說是可笑了。


    外麵看起來華麗,裏麵卻是極為清雅舒適,想必考慮到她未愈的傷,特意布置了一番,可惜她天生沒甚麽良心,不會領他這個情。


    被人扶上馬車,身邊兩個侍女幾乎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不放,任未傷隻覺好笑,由著她們緊張去,自己徑自小憩。


    這一睡,便睡到日薄西山才悠悠轉醒。


    她是被馬嘶聲驚醒的。


    時近傍晚,蒼柏夾路的官道上樹影斑駁;陽光已近橘紅,在地上投射成滿地的光斑,閃爍耀眼。


    俞驚瀾瞧見樹影下有一個黯黯淡淡的影子,抬手下令停步。


    蒼勁的古樹下,一個烏衣人倚著樹幹,頭戴鬥笠,懷抱著同樣黯淡破舊的烏鞘古刀,幾乎與周圍融成一體。


    那人身形中等,軀醴顯得修長有力,此刻微微低著頭,懶洋洋地倚著古樹,姿態倒是與任未傷有幾分相似。


    見一行人停了下來,那人慢慢地抬起頭。


    在周圍黯淡蕭條的映襯下,一眼眉清目秀的臉出現在光圈裏,刹那間鮮明得如同水墨畫裏泛出來的一抹脂胭,耀人雙目。


    這個人,渾身充滿了張狂,隻是看那麽一眼,那種目空一切的囂張便鮮明地印在腦子裏,幾乎令人難以正視。


    但俞驚瀾沒有轉開視線,他隻是靜靜地瞧著樹影下的那個烏衣人,似乎在等待那人先行出聲。


    先開口的是周斐。


    他翻身下馬,文質彬彬地對烏衣人一拱手。“請問姑娘,閣下可是金刀神捕歸捕頭?”


    聽他如此客氣地問話,烏衣人隻是懶懶地抬了抬鬥笠,聲音同樣輕狂張揚。“周先生好眼力,在下隻是隨便站在路邊,都能認出來。”


    說罷,她抬頭朝俞驚瀾看了一眼,馬馬虎虎地抬了抬手。“俞樓主,久仰大名。”


    俞驚瀾也隻是淡淡迴禮。“歸神捕之名如雷貫耳,客氣了。”


    見他如此冷淡的神情,倒是讓金刀神捕歸離天的眼睛亮了亮,徑自瞧了他半天,似在自言自語地嘀咕。“看著人模人樣的,怎麽就讓那個丫頭給勾走了呢?可惜啊!”說著還歎了口氣,極度惋惜的樣子。


    俞驚瀾聽到此話,依然沒有甚麽表情,卻聽蟪馬車裏飄出來一句:“再可惜也輪不到你!歸神捕,我瞧你家二師兄不錯,不如你跟他湊合吧。”


    語氣中調侃意味極濃,擺明了是跟歸離天唱反調。


    聽到這聲音,歸離天雙眉挑起,換個姿勢倚著樹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唷,我說任小姐,你第一刺客做厭了,想換長天樓的樓主夫人做做了?嗯,不錯不錯,找個靠山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不用為生計奔波,我都羨慕你了。”


    “嗬嗬,”馬車裏傳來悠閑的輕笑。“哪比得上歸神捕橫行江湖那份快意?我這半死不活、今天過了不知明天的人,哪有那個福氣過舒心快活的下半輩子?說不定下迴歸神捕見到在下,就已是一坯黃土了。”


    “你能那麽早死?”歸離天的臉上堆滿了嘲弄。“我怎麽瞧著你這些年半死不活的都撐過來了?那些看著比你健康比你莊實的卻一個個倒下去。任未傷,禍害遺千年,我看你的命還長得很。”


    “那是,歸神捕還等著拿我歸案,想必也不會讓我那麽快死,不是嗎?”


    “那你願不願意成全我呢?”雖是懶散的神態,眼中卻精光暗聚,盯著馬車。“放心,林林總總也不過七十椿命案,一條命換七十條,很合算了!”


    話音一落,身形如電,向馬車的方向急掠而去!


    她的反應逃不過俞驚瀾的眼睛,早在她心有所謀之時便已蓄勢待發,此時人影一晃,他立時由馬上晃到歸離天跟前,穩穩地攔住了她。


    “歸神捕,很抱歉,有我在,你不能動她。”


    平平的語調,仿佛這是理所當然。


    歸離天頓住身形,微微笑道:“俞樓主,你這是公開與我為敵?”


    “閣下要這麽想也無不可。”俞驚瀾沒有退開半分,眼神堅定得不容置疑。


    這句話倒是讓歸離天愣了一愣,瞧了他半天,大笑出聲。


    “好,果然有趣!俞驚瀾,江湖傳聞你無法無天,我今日算是見識了。”


    說到這裏,閑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撫著下巴,道:“不過,你要考慮清楚,在下身在公門,今日所為,全是職責所在,俞樓主阻我,便是與朝廷為敵,這後果麽……”


    嘖,與朝廷為敵,雖說江湖人行事本就不羈,但像他這樣明擺著要護著通緝犯的人還真少見。俞驚瀾,膽子果然不小!


    俞驚瀾神色未動,隻是有如墨畫的眉微微揚了起來。“有勞歸神捕操心,在下自然清楚。”


    瞧了他半晌,歸離天終於笑了笑。


    “我說任未傷,有這麽個男人讓你勾到算你好運,不過,”她眼中精光一閃,狡黠地笑起來。“憑你你血手林第一刺客的名頭,當真甘心躲在他人羽翼之下,做個被保護的小女子?嘖嘖,真不像我認識的任未傷啊!”


    搖頭歎息的表情,分明是在挑釁。


    馬車內的任未傷卻絲毫不動怒,仍是悠閑得不得了的語氣。“歸神捕,歸姑娘,我一沒逼他二沒求他,他自己跑上門來攬上這檔子麻煩事,我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對不起自己?唉,畢竟刺客當久了偶爾也想偷偷懶,這麽個大好機會擺在麵前,我為甚麽放過遇?”


    “這麽說,你從頭到尾就是想利用他囉?任未傷,你不覺得有點不厚道麽?”一臉不讚同的神情,卻因眼中遮不住的戲謔而顯不出義正詞嚴來。


    “厚道?”任未傷輕笑。“我不過是以殺人為業的刺客,與我談厚道,不嫌多餘麽?”


    這話讓歸離眼中閃過笑意,拍手稱讚。“哈,爽快!任未傷,你也就這點對我胃口。可惜我是官,你是賊,怎麽也兜不到一塊兒去,不然說不定還能引為知己。”


    她這話倒是說得半點沒錯,雖說兩人身分大大不同,然而這任意狂妄的性情,分明相似得緊。


    馬車裏始終沒打算露麵的任未傷輕笑兩聲,悠悠道:“可惜時不予我,我既已踏上這條路,早已迴不了頭。歸神捕,我看我們隻有等下輩子才有可能坐下來把酒相談了。”


    “那就沒瓣法了。”歸離天看似悠閑地彈了彈指,下一瞬間,眼中殺氣頓起。“如今我職責所在,隻有痛下殺手了!”


    話音未落,身子已然騰空,迅猛至極地向馬車方向而去!


    她突然出手,眾人皆是反應不及,而原本擋在她身前的俞驚瀾,這時也沒有動彈。


    金刀出鞘,耀目的金光割破天際,向馬車直劈而下!


    然而,沒有等到刀光落下,馬車內立時衝出兩道人影,倏然間迎上前去。


    歸離天一驚,立刻收手,退離三丈遠才停住。


    她抬頭,卻見兩個侍女立在馬車之前,已然擺出迎敵的架勢。


    “嗬嗬,長天樓人才濟濟,在下今日算是見識了。”說著,漫不經心地瞥向俞驚瀾。“俞樓主,就算你今日為她血濺五步,這女人也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這樣子你還要護著她?”


    俞驚瀾負手而立,淡然道:“她如何待我是她的事,我要怎麽待她是我的事,歸神捕,如果你今日非要動手不可,在下隻有奉陪。”


    聽他如此說來,歸離天不禁吹了聲口哨。“夠痛快!俞驚瀾,我覺得我都有點喜歡你了。”


    “客氣。”仍是不冷不熱的語氣,連半點驚訝都沒有。想也知道,這個“喜歡”肯定不會是那種喜歡。


    既然討不到便宜,歸離天也隻有摸摸鼻子,自動走人。


    懷抱著外鞘破舊得不像樣的金刀,她略略抬了抬手。“看樣子我今日是別想得償所願。俞樓主,我奉勸你,以後最好管著她別讓她落單,否則……哼哼,我可不會客氣!”


    說罷,也不管人家甚麽反應,縱身一躍,消失在枝葉間,遠遠拋來一句——“任未傷,你還是好好珍惜這個男人吧!”


    來時無影去時無蹤,金刀神捕歸離天,就這麽消失在眾人眼前。


    俞驚瀾立在路旁,望著歸離天消失的方向略略皺起眉,也不知道在想甚麽。


    “俞樓主,”馬車裏倒是先傳來了任未傷的聲音。“現在你知道在下身上有多少椿命案了,還要將這麻煩攬上身麽?歸離天是捕快,行事總還留有三分餘地,那些於我有殺父殺兄之仇的人可就不迴這麽客氣了。除此之外,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麽?”


    她頓了一頓,片刻後,似是輕聲歎息。“我不是好人,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沉寂須臾,卻隻聽俞驚瀾淡得不含半分情緒的聲音。“上路。”


    這兩個字飄入耳中,馬車中半靠在車壁上的蒼白女子垂下眼睫,自嘲地笑了笑,最終隻是閉了眼。


    俞驚瀾啊俞驚瀾,這樣執意要我,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迴長天樓的這一路,也真是意外多多,歸離天的攔路之後,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俞樓主。”才剛剛打算落腳,麻煩就自動上門了。


    俞驚瀾轉迴身,見易高大步走近。兩年未見,他倒是仍然精神奕奕。


    “易莊主,”俞驚瀾沒有半分驚訝,略略點頭。“好久不見。”


    易高爽朗笑道:“是啊,兩年不見了。”言談舉止之間,竟是十分客氣,這讓俞驚瀾略微眯了眯眼。


    兩年前他不顧眾人反對,徑自將受傷的任未傷護在羽翼之下,易高十分不悅,隻是顧忌他的冰火掌,才沒有當場翻臉,如今仿佛萬事不計的模樣,實在有些怪異。


    “真是巧,這裏離至誠莊頗遠,沒想到都能遇到易莊主。”


    易高聽出他話中探詢之意,笑著拱手。“俞樓主不必懷疑,老夫正是特意來此等候的。”


    “是麽?”這倒怪了。“不知易莊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目前老夫在喬家作客,是受喬盟主所托而來。”


    武林盟主喬蒼柏?俞驚瀾眼中閃過警覺,臉上卻仍是笑。“原來如此。”


    易高是喬蒼柏的心腹之一,看來任未傷之事讓武林盟主也坐不住了。


    易高笑道:“俞櫻主,喬盟主聽說俞樓主經過此處,特意托在下前來邀俞樓主前往喬府作客,不知俞樓主給不給麵子?”


    俞驚瀾隻是略略沉吟。“能得喬盟主相邀,在下怎會拒絕?”


    易高大喜過望。“如此,我們這便去喬府吧:也省卻住在客棧的麻煩。”


    “易莊主!”俞驚瀾阻住他。“在下此番出門,所帶下屬頗多,恐怕會給喬盟主造成麻煩,還是等在下安頓好,再前往拜訪吧。”


    這話倒不是推脫,此番出門,本就是為了把任未傷帶迴長天樓,以任未傷脫身的功力,自然多帶人手,有備無患。如今帶著一大群高手上門,實在不便。


    易高卻笑道:“這倒不用擔心,此番正好有許多江湖同道在喬府作客,喬盟主已有準備,俞樓主盡管前去便是,這也是喬盟主的一番心意。”


    “但是,終究不便……”


    “俞樓主!”易高依然堅持。“盟主既然這麽說了,你又何必推脫?如果請不到你,叫我怎麽跟盟主交代?”


    俞驚瀾尚未答腔,卻已聽身後馬車裏傳來輕輕的冷笑聲。“說的是。俞樓主,你若不去,叫人家怎麽跟主子交代?”


    聽到這聲音,易高臉色變了變。任未傷的聲音他自然是認得,舊怨在前,現在聽來,分外惱火。


    “未傷!”眼見易高臉色發青,俞驚瀾偏過頭,淡然叫了一聲。“別耍性子!”


    這句話卻令任未傷的聲音更冷,火氣也更盛。“怎麽,俞樓主這是對我下令?真是抱歉,在下不是長天樓的人,恐怕閣下沒這個資格!”


    此話一出,長天櫻的樓眾都僵了一僵,就連易高也詫異得忘了生氣,俞驚瀾卻仍然一臉平靜。


    現下大家都知道她身受重傷,難以自保,她居然還敢在性命堪虞的情況下,對唯一能護她的俞驚瀾如此不馴,到底是不知輕重,還是吃定了俞驚瀾不會與她計較?


    任未傷自然不會蠢到這種程度,那麽,她根本就是篤定俞驚瀾會容忍她?會嗎?她與俞驚瀾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易高左想右想,一時難以碓定,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倘若真是如此,那麽他就要重新考慮目前的形勢了……


    “你想去喬府?”俞驚瀾聲音平定地問。


    她哼了哼。“我想做甚麽重要嗎?你甚麽時候尊重過我的意見?”


    俞驚瀾望著馬車半晌不語,迴頭對易高道:“如此,有勞易莊主了。”


    易高一愣,立刻收起驚愕,笑道:“客氣。”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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