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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被關進這翼鳴山中的邪修,壓根就沒一個善茬,向來都是亡命徒中的亡命徒。


    梟和毒狼平日裏維係著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已是相當不易,時不時便要鬧出些大小摩擦來,現在有封欽在暗處隔三差五地便撩撥一把,還正正好好全是往彼此最忌憚最疑心也最來火的點上撩,兩人哪裏還忍得住?


    新仇舊恨頓時一齊爆發,很快燒遍了整座翼鳴山。


    雙方都堅信自己占理,是對方太不要臉,先是砰砰乓乓一通混戰,然後又變成了問候對方十八代祖宗。粗鄙不堪地罵了一通,火氣上來,覺得動嘴皮子究竟不如動手過癮,很快又戰到了一團。


    打了一陣,那略帶粉色的變異靈石之事不知被誰鬧了出來,算是知道了梟翻臉的根源。毒狼頓時氣炸了肺,怒氣衝衝地就向人展示了他原本打算藏著掖著的新石脈。


    梟看他一臉理直氣壯的模樣,似乎完全不懼多股勢力一起作見證,心裏就略有點虛了,暗自嘀咕難不成真落了什麽人的圈套不成,結果將信將疑地跑過去一看,氣得差點厥過去:若說原本那點遮遮掩掩的低質量粉色靈石還能有搞錯的可能性,現在這些晶瑩剔透無比誘人的,可不就是他失了的那一批嗎?


    再說了,雙方鬧到這個地步,死傷早已超出了可控範圍,根本不可能善了了,當即暗暗做好手勢,讓手下隨時準備發難。這時候毒狼的手下已把整條石脈挖開,粉色的變異靈石堆了一堆,正自底氣十足,結果繼續往下一看,傻眼了。


    隻見大堆好到不可思議的變異靈石後頭,毫無過渡地就變成了大片亂石,中間灰撲撲地夾雜著幾塊極不起眼的、充滿雜質的靈石,半灰半透明,可不就是這石脈一開始掘開的模樣?


    什麽靈源之類,壓根連個影子都看不著。


    梟的心情緊繃了許久,現在驟然一鬆,當即大喜,厲聲喝道:“一群眼瞎心黑的東西,弄這麽個場麵糊弄你爺爺來的是吧?唬人也走點心不行嗎!變異靈石有多罕見你不知道?可能在這麽簡陋的地方生出來?嘿,挖呀,都別停,繼續挖,挖出靈源來梟爺爺給你們這幫孫子磕頭道歉!”


    這會兒其實雙方都有點意識到,這事兒應當是有別的人在背後挑,否則毒狼手下不會那麽耿直地一下挖空所有變異靈石,眾目睽睽下下不來台。但這幫人全都是疑心病晚期,梟覺得毒狼也可能是故意轉移視線,毒狼愈發懷疑是梟陷害自己,彼此的弦早都繃到了極處。


    說到底,還是兩人彼此認為是一大威脅,隻要除掉對方,哪怕另有隱情,慢慢算賬也不遲。


    梟這次帶出來的全是心腹,自然也清楚個中幹係,此時梟一出聲,又早有下手的訊號在前,當即撲了出去。這邊是毒狼的地盤,按說手下更多,但眾人都被全然沒想到的結果驚了一下,反應稍慢了一點,一下子又折了好幾人,頓時便紅了眼。


    一時間,頗為狹小的空間內地動山搖,體修的鐵拳和鐵腿,毒修的藥粉,忍著抑靈環的壓力強行召喚而來的魔氣……全都糾纏在了一塊。


    大佬打架,尋常人惹不起也不像摻和,被毒狼“請”來做見證人的東邊勢力和北邊普通人紛紛抱頭往外跑。陶澤安護著莫老夾在人群中不緊不慢地往外撤,餘光便看見幾名東邊的邪修小心地往變異靈石堆湊了湊。


    顯然想要渾水摸魚順點東西。


    能在這地底下活久一些的,就沒一個傻子,知道毒狼和梟這是要你死我活才罷休了,不論是誰能笑到最後,元氣大傷是必然的,到時候地下老大會不會換成新人都不一定,哪裏還會追究這點靈石?東邊石脈最少,能摸一點是一點,就當發點小財了。


    甚至有人還暗中琢磨著,能不能等到梟和毒狼兩敗俱傷時,玩一出漁翁得利的把戲。


    但這迴,他們實在打錯了小算盤——這些邪修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戒嚴成鐵桶一般的翼鳴山中,會有外人完全不動聲色地潛進來,並且早就盯上了所有人。


    封欽早早地弄死了東邊一名不怎麽打眼的邪修,悄悄混到了對方陣營中,本來就是抱著無風也要掀起三層浪的念頭,隻擔心一個人鬧得不夠大,這下簡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當即身形一閃,看似慢慢吞吞,實際上很不打眼地挪到了毒狼的附近,猛地一甩手,兩枚雷.火.彈就扔了出去。


    這雷.火.彈之名取自凡間的火.藥製物,不必修士臨時凝聚靈力使出,而是帶一點點法器的性質,能在平日裏將火靈氣一點點攢下來,關鍵時刻爆發出極大的威力。這也是火屬性修士在低階時,難得的能用來打敗高階其他屬性修士的法子,堪稱作弊利器。


    按理來說,這雷.火.彈需要一個儲存火靈氣“基”,基本沒可能偷偷帶進翼鳴山而不被發現。但現在封欽頂著的是東邊邪修的臉,這便又變了些味道。


    眾所周知,東邊的邪修雖然實力上相當廢,但自來緊緊扒住守衛的大腿不放,天天跟在他們身後裝孫子,能不得點好處?本以為隻是些米麵之類,現在看來,也許還包括一點點的武裝?


    電光火石間,雷.火.彈轟然炸開,毒狼根本避無可避,一條手臂當即炸得粉碎,另一枚就奔著他的頭麵去了。但不知是那“東邊的小嘍囉”修為太低還是怎的,沒計算好角度,失臂之痛讓毒狼身子一晃,倒是恰好避開了最致命的頭部,隻對準了胸前。且因為腳步向後踉蹌了一下,有了個小小的空隙。


    毒狼也是個狠茬子,就勢拉過一名護在身邊的手下就擋在了前頭。剩下一枚雷.火.彈炸開,威力竟是更大幾分,直接將那手下自腰部炸成了兩截,還把毒狼撅了好幾個跟頭,摔得頭昏腦漲。


    整個山道內靜了一下,然後更加厲害地炸開了鍋。


    毒狼布置周密,也早考慮到了梟會翻臉的結果,片刻前的混戰中其實還略占了上風,結果自己忽然冷不丁被炸翻,手下頓時亂了一亂,再找罪魁禍首,正看到封欽混在東邊的邪修中飛快地遁了。轉頭,便是那人的“同伴”站在靈石旁,偷的靈石還沒完全放好,現在迎著眾人的視線有些驚慌。


    完全一臉懵逼的東邊勢力:“……”


    出離憤怒的毒狼手下:沒炸死老大讓你們很失望是吧?!


    一瞬間,旋渦中心的幾股勢力都有不同的判斷。


    天降大鍋的東邊人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毒狼的人判斷他們和梟聯合了——怪不得梟敢帶那麽點手下就來赴約呢!


    而梟剛剛吃完動腦子動得不夠快的虧,還有些心有餘悸,眼見東邊連雷.火.彈都能拿出來,差點沒嚇死,直以為是東邊終於討好了守衛,在守衛的支持下要上位當老大了。


    他這個霸主的位置,平時享受沒太多,不安生倒是實打實的,不管是誰想上位,必須除掉的就是他。梟當即連滾帶爬地跑出山道,聚集了所有手下後,探頭探腦發現東邊又鬧了幾次幺蛾子,但到底沒拿出太多殺傷性法器,一顆心終於放下了一點點,大手一揮,又轟轟烈烈地殺了上去。


    東邊和毒狼莫名其妙地廝殺了半天,現在又加了個梟,終於不是前兩天帶點試探性的打鬥,徹底控製不住了。守衛火急火燎地向主城報告,那邊幾名管這個的邪修臨時聚過來,皺著眉要他們詳細匯報事態時,潰敗的東邊勢力和大傷元氣的毒狼已帶人退入了東北邊的一處地方。


    東北的一個小小角是曆來死在翼鳴山中之人的埋骨地,平日裏幾乎無人涉足。一來,累累的白骨總是讓人心情煩悶,很容易想到不久以後自己的下場,在這種看不到未來的地方,給自己適當的麻痹才能頑強地活下去。二來,這裏有經久不散的怨氣和濁氣,尋常人根本扛不住,就算是魔修和鬼修,都是長年帶著抑靈環的,也害怕被這陰氣反噬。


    但現在生死一線的關頭,也沒人顧得上這麽多了。


    梟帶著一部分人氣勢洶洶地趕來,另一部分人直接開始衝擊守衛所在處——他想要先下手為強,直接把守在這邊的、數量不多的守衛團滅,破壞完傳送陣,然後盡快穩定局勢。隻要能拖住一陣,等外邊的守衛趕進來時已經塵埃落定,把鍋推給死人並且表示臣服,那麽按以往的經驗,他最多吃點苦頭,送不了命。


    說到底,上頭隻希望有人能老老實實幹活罷了,既然不鬧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地下自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黑暗秩序。


    陶澤安將莫老等最後幾人安置好,又叮囑司明他們注意隱蔽,趁無人時將莫老這批人收入空間後,出來尋到封欽時,他正抱著雙臂,耐心地等待著梟的手下一遍遍衝擊陣法。


    誰都知道這是唯一的生路了,人在緊要關頭爆發起來,那潛力也是從來都不容小覷的。法陣的靈光和這些人微弱的靈力不斷對衝,他們頸上的抑靈環越收越緊,勒得脖子都快斷了,也終究沒人後退。這樣一點點磨,終於,抑靈環開始承受不住反複的靈力衝擊,出現了一絲遲滯。


    梟的手下頓感頸上一鬆,當即精神大振,愈發猛烈地突破起來。裏頭的守衛終於坐不住了,除了兩名正在匯報情況的,其他的拿著法器兩股戰戰地出來了——也不怪他們人慫,實在是懶散久了,太久沒見過這兇神惡煞的場景。


    本以為憑著靈陣和法器,總能抵擋一陣,但他們一探頭,一直看好戲的封欽就動手了。


    暗雷悄無聲息地出手,與早已磨到極限的靈陣一個照麵,整個靈陣頓時崩潰了,梟的手下一頭便撞上了迎出來的守衛。


    狹路相逢勇者勝。


    守衛人少,但裝備頗為精良,奈何靈陣毫無預兆地四分五裂,差點把他們嚇傻。再看那麽多人烏央烏央就一股腦兒湧過來了,倉促應戰間,漏洞不少,頓時被這些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老油子圍毆了。二十餘人圍著五六人耗法器中的靈力,剩下的毫不停歇,直奔傳送陣而去。


    裏頭頓時也響起了廝殺聲。


    陶澤安經曆了幾次大規模的混戰,現在已經淡定多了,反正在場的邪修,修煉全是踩著白骨一點點起來的,對付他們完全不用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他幫著封欽四處照顧戰局,這裏幫個忙,那裏搗個亂,兩人配合默契,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偶爾中途相遇,陶澤安還有閑心比幾個鬼臉,封欽手一伸,捏了捏他的耳垂:“……調皮。”


    陶澤安笑眯眯地伸手,順勢在他臉邊摸了一把,封欽腳步一頓,耳朵動了動,略微有點泛紅,然後加快速度跑掉了。


    陶澤安得意得小尾巴都翹起來了:“小樣兒,就這點手段,還敢調戲我~”


    封欽身形一頓,迴頭危險地眯起眼睛,盯著陶澤安深深地看了幾秒。看得陶澤安心裏開始發毛,準備拔腿就跑的時候,意味深長地說:“是不是這點手段,出去後你就明白了。”


    陶澤安:“……”


    這話說的,簡直能讓人聯想無限,兩輩子的單身漢陶澤安沒撐住,落荒而逃。


    封欽上下掃了幾遍陶澤安修長勻稱的背影,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不乖的小狐狸,還敢在狼麵前探爪子,總有一天會悔不當初的。


    慢慢來,美味總要細嚼慢咽才過癮。他有的是耐心,雖然……偶爾蠢蠢欲動。


    在東北角的深處,布著一個淨化用的陣法。


    大大小小的淨化陣法是各類邪修必備,他們這類人,每一個境界的提升總是伴隨著無數亡魂,有時還需拘著亡魂反複烤煉以增強力量,身上積累的怨念不知有多種。修真本便是逆天之旅,心境稍有不穩都可能功虧一簣,這種傷天害理的法子更是隨時會有反噬,為了減輕怨靈帶來的負麵影響,隔一段時間便需要淨化一番,以造成一種清清白白的錯覺。


    而這翼鳴山中的淨化陣,則是用來鎮壓和淨化山內這累累白骨的。


    一靠近這邊,衝天的怨氣和濃重的黑濁之氣便撲麵而來,如刀一般淩厲地刮著每個人的身體。但毒狼不敢後退,他一臂已失,全身帶傷,而梟這架勢,顯然是要趕盡殺絕。


    他身上辛苦收集的毒.藥已用盡,使毒的法子行不通了,唯一的應對辦法,便是以前學會的一點點魔修法門,看看能不能控製一些濁氣。


    這邊都是堅硬無比的山岩,似乎浸染了無數怨靈的不甘,黑壓壓極其瘮人。毒狼狼狽地轉過一個彎,斷臂處不小心蹭到了一麵山壁,那冰涼的觸感讓他整個人一哆嗦。


    毒狼驚疑地停下腳步,四下裏看了看,咽了口唾沫。他不常來這裏,但總歸想著多一門法子多一條路,時不時也是會來這邊修一下魔修之法的,雖沒到過這麽深處,但總覺得……不會這麽冷,仿佛一直能冷到骨頭裏。


    手下跟著停下來,俱都有些疑惑,不明白這要命的關頭毒狼還在斟酌什麽:“……頭兒?梟馬上要趕上來了。”


    “東邊那幾個鬼修呢?”毒狼沉聲發問。


    不知為何,他感覺這狹窄的空間內,陰氣眼見地越來越濃了。無數怨靈的青紅色戾氣中夾雜著濃鬱的黑氣,仿佛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巨人,直要把他們撕成碎片。這種四麵八方而來的窒息感,甚至比梟的追殺還讓他感到危險。


    但偏偏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沒有任何不對。


    手下愈發不解:“東邊那些狡猾的老鼠,打起來沒幾兩本事,背後陰人和拔腿就跑倒是挺利索,早就一頭紮到更深處去了。”


    “沒聽到任何不對的聲音?”毒狼依舊不放心。


    兩個手下麵麵相覷,搖了搖頭:“他們溜得挺快,剛才還能聽到點腳步聲,現在已經連腳步聲都沒了。”


    而後頭,則有人焦急地壓低了聲音:“頭兒,梟過來了。”


    毒狼吐出一口氣,再次抬頭看了看上方黑沉沉的怨氣,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但現在已經別無他法了,終究是一咬牙:“走!”


    手下如釋重負,立刻架起他往前跑,這邊有些岔路,隻要跑快一點,是可以暫時把梟甩脫一會兒的。


    他們岔開兩道口子,隻覺得裏頭越來越陰冷,山壁上也越來越濕,毒狼唿哧唿哧地喘著氣,總覺得唿吸越來越困難,跟著的手下也紛紛渾身出了汗,隻覺得趟在一盆漿糊中,走動起來拖拖拉拉的一點不爽快。


    其中一人用手在山壁上撐了一下,隻覺得有液體濕濕滑滑地順著胳膊流了下來,本還沒在意,忽覺有些不對:“怎麽這麽黏?”


    不像水的觸感。


    在這無比陰冷的環境中,似乎還有點……溫熱。


    一陣陰風吹過,他登時出了一身白毛汗,渾身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顫聲道:“等,等一下……”


    他大概知道自己摸到什麽了。


    血不可怕,他們這樣的人,時不時地便會從別人身上取一點,或者自己身上流一灘,剛才混戰的修羅場,更是死傷無數。但可怕的是,有人悄無聲息地就死在了他們前頭,一點征兆都沒有。


    沒有任何響動……對了,東邊那幫人,跑得雖然快,但本事並不大,不至於一下子連腳步聲都沒了的。


    那麽,他們去了哪裏?


    “淨化陣!淨化陣可能出問題了,停——全都停下!!”那人一個轉念間,差點沒嚇瘋,當即連梟都顧不得了,大聲喊了起來。


    而這時,他們離淨化陣已經很近了,眼尖的人也立刻發現了不對,一時間嗓音也跟著變了調:“靈陣……靈陣的光已經全散了……”


    毒狼猛地掙開手下,抬起充血的眼望去,隻見無窮無盡的黑氣在瞬間裹了過來。


    幾團黑氣不依不饒地裹著封欽,他微微一抬手,紫色的電光在指尖一閃,耀眼的光芒和其中蘊含的可怕能量立刻讓黑氣畏懼地散開了。最大的一團慢慢地幻出了一點四不像的性狀,依舊兇狠地徘徊不去,發出一種似風聲般的怒吼。


    封欽冷冷的一抬眼:“冤有頭債有主,不去找那些壓迫殘害過你們的人,跟著我有什麽用?一會兒邪修大部隊就到了,沒機會撕下仇人一點血肉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完全由怨氣和濁氣凝聚而成的怪物似乎還保留了一點分辨能力,或者說,死前強烈的報仇執念始終未散盡,似乎聽進去了一點。不甘地圍繞著封欽盤旋了一會兒後,似乎知道拿他無可奈何,又聽其他腳步聲雜遝紛亂,便幹脆地一轉身,整團黑氣飛快地飄走了。


    不一會兒,整個東北片就沸騰了起來,恐懼的驚叫和瀕死的慘叫交織成一片。


    而在東邊,兩名守衛匯報到一半,便被衝進來的梟手下砍殺在當場,主城震驚。正是跟中州打成一片的時候,最近極西的妖獸也時不時地跑來尋晦氣,翼鳴山這最大的靈石供應場可絕對不能出大岔子,負責人當即驚出了一頭冷汗,拍板守衛沒聚集完畢沒關係,有多少出動多少,趕緊控製事態才是關鍵。


    傳送陣輸送大批人馬時,本該先向更上頭匯報的,但這負責人生怕吃掛落,尋思著在造成大破壞前拿下那些不老實的貨再說,殘局收拾完了再請罪或想辦法壓下去會容易很多,直接就讓權限內最多的人馬入了傳送陣。


    靈陣散發出耀眼的白光,足有七八百名帶著刀.槍的邪修瞬間出現在翼鳴山中。這些人可不是山內整日無所事事的飯桶,一進來就訓練有素地分開幾隊,一隊砍殺衝進來的梟手下,一隊死死地守住傳送陣,另外幾隊兵分幾路,去看外邊的戰況。


    正常情況下,翼鳴山內動亂是鬧不出多大水花的。這些犯事被丟進來的邪修雖然林林總總有上千人,許多人在外頭時也算得上是號人物,但一到了裏頭,修為被封了大半,又有抑靈環時刻防止他們在山中變得太厲害,更沒有像樣的武器,基本是不可能與武裝全麵的大隊守衛抗衡的。


    也就那幾個主要負責的比較慌,才一下派出這麽多人來。


    按所有人的預測,這場風波應該很快就能平定,雖然頭大又得少一大批勞力,卻也絕對沒人想到,他們會在裏頭損兵折將,討不到任何好處。


    因為封欽和陶澤安一起出手,幫梟和幾個厲害的邪修弄壞了抑靈環。而淨化陣中放出的怨靈,在吞噬了不少血肉後,兇性大增,一下子膨脹到了能與增援的守衛抗衡的地步。


    邪修因為過多殺孽而帶來的血腥氣息是遮掩不住的,大批增援的出現刺激了殺得興起的怨靈,一時間,整個地下風聲大作,無數魂靈發出空洞而憤怒的嘶吼,陰寒之氣又漲了不少。


    沒了抑靈環束縛的梟將一些殘兵聚集在一起,看著大隊人馬,心裏也是全涼了。知道今日再無僥幸,又有種不知怎麽就走到這個地步、簡直像被鬼迷了一般的強烈鬱悶感堵在心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人就開始大開殺戒。


    他倒沒完全不抱希望,打了一點“無論如何要衝進傳送陣,想辦法半途脫離”的主意,也是拚了命往東邊衝。


    趁著大片守衛被成千上萬怨靈纏住的當口,揀了些他們落在地上的武器,鬧哄哄地就砍了過去。主城信息滯後,估計不足,在人手本就緊張的情況下,這一來損失堪稱慘重。一個不防被打了滿頭包,剩下的就慌了,緊急再次向主城匯報。


    淨化陣出問題,這又是一項大罪名,主城的翼鳴山負責人簡直要把頭發都薅禿了,若山中那幾個守衛還活著,簡直把他們活剮了的心都有。奈何火燒屁股,一開始還有點知情不報的嫌疑,這會兒就更愁了,緊急召集的數百人馬再次傳送了過去。


    這迴的命令變了,不再是“弄死幾個不要命的”,而是:“趕緊把所有人馬都帶出來,封閉整座山,盡量減少傷亡。”


    數百上千年的怨靈盡數湧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被鎮壓得久了剛出來還稍微笨拙一點,等到徹底活動開了,大批守衛全折在裏頭都有可能。這些玩意兒也最難處理,普通的靈陣阻攔得住尋常修士,可阻不住說散就散連個影子都瞧不見的怨靈,最多也隻能拖個一時半會。


    因此,還得新進去這批人抓緊時間再布一個法陣。


    現在也隻能祈求老天保佑,裏邊的損失別嚴重到不可收拾,自己幾個還能保住一條命了。


    傳送陣再次出現大幅度的靈力波動,封欽和陶澤安帶著幾名植物妖動物妖隱身在暗處,互相悄悄比了個手勢:是時候了。


    那邊的人馬一露頭,封欽攬著陶澤安破壁而出,瞬間化作了一隻白色的巨狼,巨爪一探,頓時拍飛了五六個警覺地守著傳送陣的邪修。在眾人反應過來前,一頭鑽入了傳送陣中。喬薇司明等人緊隨其後,將醞釀許久的法術盡數施展而出,嘩啦啦炸開了一大片,也瀟瀟灑灑地鑽入了陣中。


    等到這邊焦頭爛額地反應過來,傳送陣處空空蕩蕩,早已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主城,當初差點被封欽弄死的、帶著一支碧色笛的魔修麵色不虞地往迴走。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當初耗費了無數心血才得逞的計劃始終差了最後一點火候,怎麽都成功不了,已經被主城的幾名邪修明嘲暗諷了好久了。偏偏好巧不巧,在把目前成果轉移出來給其他人了解進度時,又被妖王封欽堵了個正著,差點去掉了半條命不說,更關鍵的是丟了的臉皮撿不迴來,憋得內傷。


    偏偏這封欽也邪了門了,體內的魔種明明在魔靈的控製下起了反應,眼睛都紅透了,這情況下還能跑掉,並且如水滴落入河流一般,再找不到任何痕跡。


    直讓他忍不住懷疑那妖王是不是在南邊有內應了。


    正在認真地考慮著哪些人可能會幹這種吃裏扒外的事,這魔修忽地發現有些不大對。他新走到的這一片,守衛似乎少得有些出奇,偶爾有些人匆匆走過,恭恭敬敬向他行禮時,也透著一股明顯的不安。


    他的眉心擰得更緊了一點,將手上捧著的、扔在不停鬧騰的東西往袖中攏了攏,忽地抬頭四下裏看了看,認出來:這是到了負責靈石開采的片兒了。


    這裏頭直通翼鳴山、外頭又管著無數靈石的地方,可是主城防衛的重中之重,人員怎麽可能如此稀疏?


    這魔修在主城地位很高,當即眉毛一豎:“慌裏慌張地都幹什麽呢?這邊巡邏的人呢?都去哪兒了!”


    一問之下,本就心神不寧的守衛一個個撲通撲通就跪下了。


    魔修眉心一跳,更是確定不好,把裏頭幾個負責的揪了出來,聽他們哆哆嗦嗦地說完前因後果,隻覺得眼前一黑。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在這種節骨眼上……”他臉上肌肉直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又深深地唿吸了幾口氣平複心情,“既然如此,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當初怎麽交代的?好好管這翼鳴山,管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功勞,管不好,那就提頭……”


    “尊主饒命啊,這事兒,這事兒真的不全怨我們呐,這翼鳴山采石,少說也有幾千年的傳統了,從來沒有過底下人鬧事和靈陣出事一起發生的呀,我們,我們一得到消息,馬上就派人過去了,剛要往上頭匯報,那些怨靈已經快擋不住了……”一人忍不住連連磕頭,額前血汙一片。


    另外幾人也紛紛求饒:“真的從來也沒有過爆發得這麽突然,又這麽快直接衝破靈陣的情況呀……尊主明鑒,我們處理得非常及時了,剛剛三個月前也親自下去巡視過,有點安全隱患都吩咐務必解決的,誰知……”


    那魔修尊主最討厭有人在麵前嘰嘰歪歪,一揮手,幾道不似人形的黑影就憑空出現,探爪便抓向了幾名負責。就在馬上要吸收這些人的血肉時,他忽地停了一下。


    心底升起了一個近乎荒唐的念頭。


    “你們說,不久之前,你們還親自進到翼鳴山內去檢查過,確定裏頭沒有異樣?”


    幾人幾乎是鍘刀就架在脖子上,一個個嚇得心膽俱裂,忽地這會兒似有轉機,忙不迭地拚命磕頭:“不敢欺瞞尊主,屬下千真萬確檢查過呀,那幫子人老老實實,一點要鬧幺蛾子的跡象都沒有,淨化陣……淨化陣中的怨靈的確鬧騰得有些厲害,但屬下親自出手打散了鬧得最厲害的一個,又讓人加固了靈陣……按理說,不,不至於呀……”


    那魔修細看他們神色,雖然應當有點小偷懶之類的事略過了,但大體上應當不敢說謊,眉頭便是猛地一跳,倏然起身:“這情況不對,第二批人還有多少沒進陣中的?全都停下,把傳送陣毀了,馬上!立刻通知其他幾位尊者,妖王封欽也許已經到了翼鳴山中,所有守衛立刻聚集,將翼鳴山整個圍住,不惜一切代價……”


    “嘖,這麽大陣仗?還挺瞧得起封某的,隻可惜……晚了。”他的命令沒結束,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便出現在了不遠處。


    隨著這聲音一落,那本就強行逆向波動、已經極其不穩的傳送陣忽然炸開,轟的一聲,整個主城全都搖了三搖。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從四麵八方響起,護城大陣的靈石一塊塊變亮,但底下的邪修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這大陣是用來防禦外敵的,現在敵人一下子到了內部深處,這大陣開了可能讓敵人滯留城內造成更大的破壞,不開可能讓敵人逃之夭夭,簡直左右為難。


    而城內的幾位尊主,除了那魔修,其他的顯然沒反應過來,還在喝問:“發生了什麽事?”


    那魔修一人對上封欽,自是完全沒有勝算的,今天也沒能如那天一般誤打誤撞地在千鈞一發之際吹響笛子,連一點警告也沒能來得及發出,隻能轉身沒命地跑。一邊跑,一邊慌亂地伸手去摘腰間的笛子。


    既然那麽巧地打了個照麵,封欽哪裏會給他這個機會?一道靈光打出,瞬間直逼那魔修的後心。那魔修頭也不迴,五指淩空一抓,那幾道黑影魔物立刻攔在了他身後,甚至將方才幾名磕得頭破血流的翼鳴山負責人也抓了過來。


    幾個負責人來不及反應,最前頭的一個當即被打得灰飛煙滅,剩下幾人使勁全身之力抵擋了一下,全身的靈氣在重壓下炸開,四肢炸裂,人也全飛了出去。但就這一個當口,那邪修已和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已經打算在魔物的保護下吹笛了。


    就在這時,陶澤安火焰狀的崇光劍在半空中成形了,衝著魔修處一指:“吃過一次虧,怎麽可能再吃第二次?”


    崇光劍以迅疾和誅邪出名,耀眼的紅光在半空中一閃,眨眼間便出現在了那魔修身前。離得近的幾條魔物隻勉強抵抗了幾下,黑氣馬上便消散無蹤了。那魔修一驚,眼看封欽又逼到了眼前,隻得再次轉身逃命。堂堂一個邪修中的尊主,算是兩次栽到了同一批人手上,被攆得毫無還手之力。


    陶澤安生怕這人有機會吹響笛子,卯足了勁憋大招,這會兒追著人一個勁地出劍,堪稱勇猛無比,讓阻擋蜂擁而來的守衛的封欽都微微愣了一下,生怕他勇武過頭,追出太遠,趕緊跑過去將他叼了起來。


    他們這次是突圍,不方便久戰。


    封欽對著喬薇輕輕嗚了一聲,喬薇帶了兩個妖修便專注追那帶笛子的魔修去了,至少要保證他不能□□來幹擾封欽。而封欽本人則帶著陶澤安,專注找起了傳送陣。


    好在他們成功落在主城,這裏的傳送陣不要太多,巨狼輕輕從無數人頭頂越過,通紅的火光和紫色的電光閃過,擊落無數法器的同時也劈壞巨石建築無數,很快就露出了大片搖搖欲墜的傳送陣。


    隱約感應到一點向西北去的靈力波動,封欽化作人形,一手抓好了陶澤安,一手揮退追兵無數,衝著喬薇等人那邊打了個唿哨,幾道人影立刻飛快地向這邊掠來。


    封欽的靈力貫注全掌,強行衝破傳送陣,直接一頭紮了進去。隱約的笛聲在身後響起,但對他並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陶澤安穿越以來,還真沒好好地坐過一次傳送陣,每次都是暴力無比,隻覺得自己被扔到滾筒洗衣機裏甩了一遍又一遍。好在按以前網上那段子說的,吐著吐著就習慣了,這次隻甩了兩下腦袋,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這次,還真如他們之前所料,落在了西北邊妖修和邪修的戰場上。


    說是戰場,其實也不大準確。因為妖王下落不明,妖獸們已經鬧了很久了,但也正因為妖王下落不明,各大妖修四處尋找封欽的下落,沒有太多精力好好指揮戰鬥,隻讓雲集的妖獸按以往圍獵的方式時不時地發動一些攻擊,但不要給對方可乘之機,得點便宜就退迴去。


    這一來,妖獸不散,邪修也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雙方形成了僵持狀態。


    但陶澤安和封欽的出現,立刻打破了這種僵持。


    他們落下的位置是邪修通往極西的要塞,易守難攻,現在忽然天降煞神,簡直讓人防不勝防。封欽在落地的瞬間化作巨狼,仰天狂吼了一聲,遠處立刻沸騰了起來,所有的妖獸找到了主心骨,紛紛仰天齊鳴,然後無比整齊地發動了攻擊,誓死完成王的命令。


    封欽高高躍起,順手拍飛了無數衝上來的邪修,喬薇和植物妖們齊齊出手,同時奔向要塞的九重大門。


    邪修重重圍上來,陶澤安凝出崇光劍,唿嘯著自要塞上空穿過,熟悉的劍式驚到了無數人。


    凡是資曆老一點的邪修,就算沒見過,也從各種人的口中聽過崇光劍的威力,這簡直是邪修的克星,多少年過去了,依然讓人聞風喪膽。


    一個騷動之間,封欽帶著喬薇等人已連破四道門,妖獸們興奮無比的吼聲也近了不少。


    另外幾個傳送陣中,大批邪修露了頭,之前那被追得灰頭土臉的魔修陰沉著一張臉在重重護衛中出現,嘴邊比著一支長笛:“既然主動現身了,就徹底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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