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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麽麽噠~親的購買比例較小,需要再等一等哦~活像個被家長無情拋棄了的小孩兒。


    陶澤安往地上一坐,抬頭看看這空蕩蕩的空間,也知道小家夥悶壞了,抱歉地摸摸他腦袋:“我以後盡量多陪陪你,有機會時再往空間裏多放些東西好不好?你要是能再長高點,我還可以帶你出去看看。”


    小人參癟癟嘴:“那你一定得記得這事兒啊。”


    “一定一定。別噘嘴了,上頭都可以掛個油葫蘆了。”陶澤安比了個嘴上掛東西的手勢,擠眉弄眼,終於成功將小家夥逗樂了。


    他坐著休息了一會兒,終於緩過來一些後,又開始例行鍛煉自己對空間的控製能力。


    這時候的他,已經比最初自如多了,收放東西幾乎萬無一失。原本移出一隻巨狼就感覺精疲力竭,現在已是將一塊巨石收一遍取一遍也沒太大壓力了。當然,因為一直跟四人在一起,能這麽做的機會很少,他便著重鍛煉收放的精準度,以免再出現當初收個石子把蘿卜砸了、移個白狼也沒能達到目標的情況。


    一次性移入多塊小石頭,將它們分別投放到空間中不同的位置,一次性摸上多塊石頭,卻讓它們先後被收入空間……這一次次試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陶澤安感覺自己的五感都敏銳了不少,有時候走在路上,老遠的一點響動他都能瞬間注意到。


    此時的他還沒真正接觸修真這件事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舉動,是在鍛煉修真者最難練的神識部分。完全不動手,全憑意念讓物品隨心而動,這是何等困難?尋常修士枯坐幾十年,也不過是增進對自身的了解,而對意念中的外物、或者外物侵入意念等事一籌莫展。


    但陶澤安機緣巧合有個空間這樣全憑意念聯係的獨立存在,又因著白狼之事起了心,一點點努力,還真的是日進千裏。加上還有個挺歡脫的小人參在側,他還要一邊聊天一邊練習,更是無意間將難度又提高了一層。


    這麽著練習“精準投放”半天,感覺到有點累了,陶澤安收了手,這才看到被蘿卜嫌棄地“發配”到角落裏的靈火金鍾整株又開始有光芒流動了。


    他湊過去仔細一瞧,發現整個植株縮了一圈,好大一部分都枯萎掉落了,大約或多或少含了些靈氣,又在空間裏開辟出巴掌大的一塊地來。剩下的部分則鮮嫩水靈,又恢複了生機,淺淺的金色和紅色時不時地一閃,立刻就被空間吞沒了。靈火金鍾則葉片輕舒,愉快地吸收著邊緣處絲絲縷縷的霧氣——這倒也是小人參體貼,畢竟靈草傷得有點厲害,地麵的正中處雖然肥沃,卻不及邊緣還有霧氣可以整株吸收。


    看著雙方非常愉快地“互惠互利”,陶澤安再次堅定了要多找靈草種滿空間的心。


    想想一大片靈草,那簡直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再出來是天已大亮,整個人精神很好,比純躺著睡一晚還要舒服。跟梁峰邊走邊聊,沒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終於不是放眼所及皆是高聳入雲的山頭的感覺了,前頭有高矮不一的小山,有平地,有大路,還有彎彎曲曲的河流。


    陶澤安遠遠看見幾個零星的村落點綴其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誰能想到不久前他還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裏頭住著呢?


    “怎麽樣?在山裏憋久了一出來是不是很激動?我當初第一次上山,出來時差點哭了。”梁峰拍拍他的肩,笑道。


    “還好,就是感覺自己是深山裏跑出來的野人,渾身都臭了。”陶澤安壓下情緒,嫌棄地抬了抬胳膊和腿,看著那根本分不出顏色了的衣服,有種身上長了跳蚤的錯覺,癢得慌。


    其他四人哈哈大笑:“在山裏哪能那麽講究?能掬把水洗個臉都不錯了。”


    “我不管,下山後一定要好好泡個熱水澡,然後弄身幹淨的衣服穿。”陶澤安晃晃腦袋,感覺頭發也厚了一層。


    老天,一輩子都沒這麽髒過!


    “好好好,再稍微忍一忍,等到了梁家莊,怎麽洗都沒人管你。”經過幾天的相處,四人對陶澤安已經親近多了。


    正說笑間,徐錦一行從另一條道出山了。雖然下山的時間比陶澤安他們早,但徐錦嬌氣,一天時間能有半天是在磨蹭還覺得苦不堪言的,真正下山反而比他們還晚了一步。


    封欽心頭擱著事兒,這兩天是無論徐錦怎麽騷.擾都懶得搭理了,積累一點靈氣就小心地用來試探那刻在他神魂上的契約。他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察覺到,但既然始終沒有現身,想必是有別的陰謀。那麽,他便趁這機會,好好探一探這契約的底。


    於是這天,他習慣性地凝聚起靈氣時,忽然就感覺到那聯係變得格外近。


    那契約的“主人”出現了?!他倏然睜開眼,死死忍住才沒有立刻撲到籠子邊緣,一雙藍眼睛假裝不經意地看向感應傳來的方向。


    那邊有重重樹木遮擋,看得並不分明,隻能依稀分辨出不止一人躲在暗處,而波動最清晰的那人,看起來似乎有些瘦小,大半個身子都被灌木叢遮著,隻露出一個……頭發炸著的、髒兮兮的腦袋。


    封欽惡狠狠盯了那腦袋一眼,默默地把這形象牢牢記住,恨不能立刻招一記暗雷把他劈了。


    對方似乎發現行蹤暴露了,身形稍稍晃了晃,幾人立刻消失了。緊接著,封欽的籠子升高,徐錦有些意外地看著小銀狼:“咦?這小白狗還真的醒了,難不成當真是妖獸?”


    封欽:“……”


    徐錦很滿意,藥農們也很滿意,被當做狗狗的封欽……很不滿意。


    陶澤安一行沒注意徐錦他們,自顧自從另一邊下山了。他又莫名打了個大噴嚏,引來另四人問是不是在山中受寒了。


    大概是離家近了,四人話都多了起來,梁峰嘀嘀咕咕地跟陶澤安介紹了自己家人。他父母都不在了,上頭有個爺爺,認識一些字,平時教些村裏的孩子認字,頗受人尊重。底下還有個十二歲的弟弟,叫梁冰,長得有點瘦小,但非常聰明,就是遇到人有點害羞……


    頭一次進山這麽久,他真的非常想念家裏人了,說著說著,腳步都忍不住加快了不少。


    其他三人也差不多,陶澤安這才知道在山裏時四人都是特地照顧了他的速度,慢了不少的。現在心下高興,梁二叔扛一株巨大的血蘿藤還能把他們都遠遠丟在後頭!


    就在陶澤安不好意思拖後腿,咬緊牙關拚命跟上時,前頭幾人忽然一個急刹車,他差點沒撞到梁峰的後背上。連忙止住腳步,卻聽到一聲極響的哽咽聲,接著有孩子的嗓門哇地哭了出來:“哥!爺爺,爺爺他……爺爺他出事了!”


    啪嗒一聲,梁峰手上的大包小包落到了地上。


    陶澤安抬眼看去,隻見前頭拐角處來了七八個村民,兩個年輕力壯的抬著一個什麽人,一臉焦急。一個比現在的他還矮了不少的小孩兒正一邊哭一邊往梁峰這邊跑。梁峰顯然也慌了神,跑過時左腳右腳差點絆在了一處,狠狠一個趔趄撲到了被抬著的人前,一疊聲地問:“怎麽了?我爺爺他發生什麽事了?”


    陶澤安跟著梁大爺他們趕上去,才從七嘴八舌的村民口中大致得知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前兩日梁爺爺吃了點不易消化的東西,積住了。本以為沒什麽大事,哪知今天吃飯時突然一陣惡心,嘔了一會兒又沒吐出來,反而不上不下地擱著了,喘氣都困難。大家又是拍背順氣又是喂水地折騰了半天也不見效,老爺子的氣越來越急,急忙抬起人打算到鄰村找找大夫。


    隻是這出來才沒一會兒,老爺子愈發難受了,眾人暗道不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哪兒禁得住這折騰?而且本村的草頭郎中都沒轍了,鄰村的大夫半斤八兩的,估計也夠嗆。


    因此這會兒正撞上迴來的梁峰,一個個倒是覺得能讓老爺子臨終見上大孫子一麵,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倒是稍稍停了一下,讓老爺子能好好看眼孫子。


    梁老爺子喉頭嗬嗬有聲,兩眼白得多黑的少,也不知有沒有認出梁峰來。梁峰來時的高興全飛了,拉著老人家的手泣不成聲。


    若是積食吐不出來橫著了……陶澤安四下裏看看,一眼看到不遠處一道山泉自山間歡快地奔流而下,在陽光下如同一道漂亮的白練,他一把抓住梁大爺的手腕:“這附近有沒有井水?快,我有個辦法也許能救人一命!”


    這一出口,立刻拉來了不少注意力。


    有人看他不過是個一個半大孩子,還沒梁峰高,第一反應就是不靠譜,但這會兒眼看著梁爺爺都要不行了,也是病急亂投醫,急道:“這附近前後不挨的,上哪兒找井水去?”


    梁大爺當機立斷:“人命關天!來個腿腳好的,馬上跑迴去去井水!”


    “來不及了,附近有出冷水的地方嗎?冬暖夏涼,四季不斷的那種?”陶澤安一看病人劇烈起伏,急忙跑過去,按住老人身上的幾處穴道,用力揉按了起來。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先是因為一直沒什麽家人陪伴,後又因為特殊的、不被家人理解的性取向,很是苦悶過一陣,他倒也沒有叛逆,而是憑著興趣學了不少雜七雜八的、被父親認為“不務正業”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中醫。雖然學得不算精,但機緣巧合遇到過一個名師並跟著見識了不少東西,知道不少偏門的法子。


    幾個疏通肺氣和脾胃的穴道一揉,梁爺爺的氣息頓時平穩了一點。他手上不停,衝著旁邊的人道:“趕緊取一些那邊的山泉水,太陽正照著的那種,再取點地底剛冒出來的冷水,快!”


    這地方取井水不易,附近山多水多,往上冒的地下水還是不少的,當即有人叫道:“有有有,這個好說!”


    大概是陶澤安按穴道的手法看著太老練,效果也太明顯,一時間人都忘了他的年紀,忙不迭地跑開,不一會兒,一水袋泉水、一水袋地下水就取來了。


    陶澤安讓人把老人家扶坐起來,仰起頭,灌了幾大口山泉水,又灌了幾大口地下水,眾人全都緊緊地盯著。這才有些慌:都折騰成這樣的老人了,又灌下這麽多冷水,真沒問題嗎?


    有人不自覺地去看在場說話最有分量的梁大爺,梁大爺衝他們搖搖頭,示意別影響人家。都到這個地步了,什麽法子都值得試一試,雖然他也看不出這水有什麽用。山泉水,地下水,不都是一樣的麽?哪怕在太陽底下曬過的,這日頭能有多少一點溫度,才開春,都是涼冰冰的不是嗎?


    可眾人正嘀咕間,一直堵著東西不上不下的梁爺爺忽然向前一趴,“哇”地一下,稀裏嘩啦地吐了出來。


    “謔——”眾人一陣騷動,覺得簡直神奇,他們在村裏時明明喂著老爺子喝了不少水了呀!


    老爺子這病來得急也去得快,把胃裏吐了個幹幹淨淨,整個人頓時一清,氣不堵了胃不難受了臉色不再灰敗了,整個人舒暢了不少。就是剛剛硬灌了好多涼水,覺得凍得慌。村民們扒了兩件衣服下來給他裹上,剛剛出聲都困難的老爺子已經能對著陶澤安連連稱謝了。


    其他人也覺得實在神奇,紛紛圍住他問這是什麽道理。


    陶澤安也不藏私,指指奔流不息的山泉水:“大家是不是覺得,泉水也是水,地底下冒出來的也是水,跟家裏喝的除了燒開過沒什麽區別?”


    幾人紛紛點頭。


    陶澤安搖搖頭:“其實並不一樣,就好像一杯剛燒開的水,我們喝著會覺得燙,完全涼了的水,喝著會覺得冷,在不同地方的水,性狀也並不相同。山泉水,長年累月地在山間流淌,總是被陽光照著,不管冬天夏天,其實性都是暖的。地底下的水,特別是深井中的水,常年不見光,不管冬天夏天,性子是寒的。寒暖猛地一在胃裏頭交匯,很容易引起脾胃不調,量一大,就容易吐出來。這在尋常並不是好事,但偶爾吃錯東西了想要催吐,卻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這說法並不算嚴謹,泉水與井水是陰陽水的概念,跟溫度沒有絕對關係,但這麽解說為寒暖,眾人更容易理解。果然,一群村民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看向陶澤安的眼中多了信服。


    有人發現他是跟梁大爺幾人一路來的,開始打聽陶澤安是什麽人。梁大爺他們這次不敢確定陶澤安是引藥人了,隻說是山間發現的,摔了一跤不知自己是什麽地方人了。村民們都相當同情,熱情地將人引了迴去。


    梁峰梁冰更是千恩萬謝,若不是陶澤安死命拉著,簡直要當場跪下來磕頭了。


    因為碰巧遇著這麽一樁事,梁家莊的人都對他格外客氣,梁峰一迴去就收拾了一間屋子死活讓陶澤安住下了,左鄰右舍以及梁爺爺教過孩子的人家都送來了些瓜果米麵,熱情地圍觀了一番這個有神奇本事的“小神醫”。


    梁峰還出錢連夜讓村裏的幾個大嬸幫忙給陶澤安裁了兩身衣服,料子是以前縣裏買來還沒來得及用得,雖然是粗布,卻是挑了現有最好的,又找村裏有差不多大孩子的人家尋了兩雙新做好還沒穿過的布鞋,底子又厚又軟,全都給陶澤安送了過來。


    陶澤安看他恨不能再擺個酒席,堆個十人八人都吃不完的吃食,連忙阻止了這兩兄弟:“好了好了,我就一個人,哪需要備那麽多東西?你在山上爬了這些天,也累了,趕緊帶著你弟弟去休息吧!”


    梁家兩兄弟顯然是嚇狠了,這會兒都沒完全緩過來,梁峰有些無措地應好,弟弟梁冰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陶澤安瞧了又瞧,忽然放開哥哥,衝過來深深地鞠了一躬:“陶哥哥,謝謝你!”


    “好啦好啦,你們忙你們的去,再這麽客氣,我都渾身不自在了。”陶澤安拍拍小家夥的胳膊。


    兩人走後,他美美洗了個澡——整整洗了三遍,吃了一頓雞鴨魚肉俱全的飯,撐了個懶腰,感覺疲憊鋪天蓋地地襲來。在山間那會兒,心裏到底有些提著,這時候見著了人煙,有了一個像樣的地方休息,才終於放鬆了一點。


    強撐著打架的眼皮,進空間陪了蘿卜一會兒,出來就陷入了黑甜鄉。


    往下幾天都在梁家莊無所事事,整日在田間地頭的打打轉,因為有個空間在,他對各種植物格外感興趣,跟著當地村民認識了不少。有的是全無用處的野草,有的是常見的不值錢的草藥,也有人熱情地把自家挖到的、值錢的草藥指給他認了認。


    反正雁鳴山遠近村落都是采藥人,多這麽一個不多,少這麽一個不少,梁大爺甚至起了收個小徒弟的心思。但看陶澤安純粹隻是好奇,又想到他雖然失憶,但會的技能並不少,來了短短幾天甚至還幫村裏幾個會做繡活兒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畫了些花樣子,活靈活現,比他們原本用慣了的模樣不知討喜多少,便又漸漸歇了這想法。


    他有種感覺,陶澤安不會在這麽個小村子裏多留。


    事實也如此,陶澤安用了幾天時間,將村子周圍各種植物都禍害了一遍,一一采進空間看反應後,又開始打聽進縣城的路。之前從梁峰那兒得到的修真信息實在太少,他想去縣城收集齊全一點兒的。


    經過幾天的摸索,他發現就算是普通植物,在空間的生長速度也是不一樣的。野草普遍長得極快,草藥稍稍慢一點,樹木更慢一點。植株有損傷的,隻要不是完全沒生機比如拔出根來在烈日底下暴曬了幾天的,放到空間也能一點點活過來。至於扡插的植物一類的,基本上一插一個準,死不了。


    但這些植物不論種上多少,長多大,卻並不能讓空間的土地變大一點。


    看來,植物中有沒有靈氣是關鍵。


    想到這裏,陶澤安轉向空間中最大的一片土地。那是當初的大白狼受重傷時,落下的血形成的,當時不覺得,這會兒才感到心驚:那一灘血中,到底蘊含了多少靈氣?


    畢竟,連號稱活了五千年的小人參蘿卜都隻開辟出小小一塊,跟那一大片完全不能比。而現在緩慢生長中的靈火金鍾,更是隻開辟了巴掌大一小塊,還是稀泥狀不穩定的。


    他心裏後知後覺地升起了一點不安:放走了那大白狼,自己這空間的大秘密,沒問題吧?


    默默決定以後小心著點,聽到有什麽白狼之類的消息就繞道走。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走到村頭的一個道觀似的小建築中,這是梁家莊除了祠堂最重視的地方,據說是曾有仙人路過在此歇腳,留下過寶物。他前兩日進去看過,一個簡陋的石台上,刻著幾道歪歪扭扭如水波一般的紋路,裏頭供著一顆渾圓清澈的珠子,散發著淡淡的柔和的青光。


    據說這珠子是修真界通用的靈珠,配合著旁邊的符紋,可以保證千年光明不滅。


    陶澤安看看那豆大一點光,覺得還沒穿越前的電燈泡好使。但就這一點光,卻隻是這個世界不同尋常的冰山一角。


    “陶哥哥,陶哥哥……”梁冰遠遠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喊,“我哥,我哥讓你迴去一趟……問你,想不想……一道,去,去修仙?”


    雖有個外人在,梁大爺卻也沒藏私,四人時怎麽教的,五人時照樣不變。


    他大半輩子都在各個山頭上跑,對許多草藥比自家庭院裏種的還熟悉,而且非常講規矩。


    尋著一處藥,隻要不是無法分開的獨一株,一般都是留大采小,或采一半留一半,生命力旺的,單株采走了還要留下一段根埋迴去,並不貪多。


    一是為了細水長流,給藥材一個迴溫的機會,二是澤被後上山的采藥人,免得他們辛辛苦苦空跑一趟。


    但這個世界珍貴藥草稀缺,每一株都能賣上不菲的價格,現在還守這老規矩的藥農,是越來越少了。他們一連爬了三天,去了好幾處梁大爺記得有藥的地方,都隻看到一個個陳年舊坑,藥草都被挖得一幹二淨了。


    誰都知道竭澤而漁的事不明智,卻總擔心白白便宜了別人,於是爭先恐後地做起了那隻看眼前利益的人。


    這趟尋藥並不算順利,這其實也是梁大爺介紹時沒有避諱陶澤安的原因之一。三天裏遇著的盡是些尋常藥草,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的那種,他不過是了解得詳細些,與真正吃飯的本事並沒有太大關係。


    梁大爺還沉得住氣,一個梁峰喚作“二叔”的精壯漢子有些忍不住了,采青龍脊時憤憤地抱怨:“其實前些天那野參明明是我們先發現蹤跡的,能夠跑動的野參啊,得有多值錢……可惡那徐家小子愣是仗著人多,就這麽給我們截胡了!不就是族中出了個築基期的修士麽?簡直無法無天了!”


    “噤聲!”梁大爺瞪了他一眼,“仙人們的事兒也是隨意議論的麽?徐家好也罷壞也罷,有老天看著呢,總有清算的那一天,咱們沒必要為一株人參多生口角!”


    話雖如此,老爺子到底也有幾分肉疼。


    野參五百年以上便是極品,能在山間跑動躲開采藥人的,那至少得有千年了,他跑了大半輩子也是頭一遭遇著,據老一輩說比尋常的靈草還稀罕,那得是什麽概念?說不得一出手,一個村子都能養活了。


    但尋草這種事兒,有命找著還得看有沒有命得,徐家本就是縣裏最跋扈的人家,族中出了個仙人後更是張揚,與人起衝突時活生生把對方打死都是有的,自己一行有老有少,杠上了絕對討不了好,犯不著鬧個人財兩空。


    也隻得寬慰自己人:“其實吧,我小時候曾聽老人說,活了上千年的草木,那都是有靈的,知道事情,會高興,會害怕,再往上修一修,就能成人了。那不就跟條人命似的了麽?挖起來挺作孽的。錯過也就錯過了吧,沒準還是好事兒呢……”


    梁二叔悶悶不語。


    他當然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的說法,但梁大爺說得對,哪怕一整個梁家莊都不夠跟徐家杠的,隻得咽下這口氣了。


    陶澤安在一邊默默采藥,也沒吭聲。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人參不僅是會移動,還切切實實已化了形,現在就紮根在他的空間裏。


    按說,這行人救了他的命,把人參物歸原主是再正常不過。但還真像梁大爺說的,那麽白白嫩嫩的一個小娃娃,會哭會鬧又膽小,哪怕知道它是人參精,也覺得跟普通小孩兒無異了。當成靈藥來賣什麽的,總覺得太殘忍。


    退一萬步說,他現在還沒掌握從空間取物的技能呢,小人參紮根在裏頭,他也沒轍啊(`)


    隻能日後想法子迴報他們了。


    這三天,除了幫忙采藥打下手,休息時間陶澤安其實也沒閑著,他在忙著熟悉自己的空間。


    並不像一般小說中擁有空間的人,隻要心念一動,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取放物品如探囊取物。他的這個空間頗有些難搞。


    一定要心神集中再集中才能進入,一開始十次大概隻有一次成功的。至於出來,說起來有些丟臉,最初幾次他都是被巨狼嚇出來的,直到昨晚才稍稍摸到了一點邊。


    至於取放物品,他目前還沒點亮這個技能,除了自己撞進來的兩個不速之客,連一顆小石子都無法扔進去。


    但好歹對空間的控製力在緩慢加強,陶澤安挺知足的。


    說起來,這空間絕非凡品。


    爬山采藥其實是件苦差事,要不斷地走過那些起伏極大的地形,到處都是荒蕪的藤蔓,加上他的鞋不合腳——梁峰倒是試圖分他一雙備用的草鞋,但同樣比陶澤安的碼大不少,而且磨腳的緊,被他婉言謝絕了——一天下來,那是腰酸背痛,腿都不像自己的了。


    但隻要去空間待上一會兒,唿吸一番清靈無比的空氣,在那絲絲縷縷的霧氣中躺一會兒,再出來時就疲勞盡去了。


    簡直是一天中最舒爽的時刻。


    這天也一樣,幾人找了個背風的山崖凹陷處,陶澤安幫著梁峰做了些吃的,五人分食完畢,除了守夜的,其他人都爭分奪秒地休息了。


    陶澤安身上蓋著一件厚厚的粗麻衣,往山壁上一靠,閉上眼,緩緩地讓意識沉入了空間。


    乍一看,與休息的另外三人並無區別。


    半空中,掐著隱身訣悄悄尾隨了他三日的兩名修士百無聊賴。


    其中一人對另一個道:“不是我說,這萬宗主也太謹慎了些。不過是個差點沒摔死的引藥人,犯得著讓我們兩個金丹修士跟上三天三夜麽?”


    另一人笑道:“萬宗主也是急了吧,誰讓天機老人留下個‘邪修現世,妖修興盛,中洲將有大動蕩’的預言就渡劫失敗了呢?中洲仙門林林總總成百上千,可數他混元宗人多勢眾,出現動蕩,可不就是他們首當其衝麽?”


    前一人點頭稱是:“說來也邪門,這話一出,千裏瘴南邊沉寂了近千年的魔窟就開始不安分了,近來活躍的魔修多了不少。妖修也是,按說厲害妖獸都被趕到西邊那不毛之地吃沙子了,那妖王封欽也不知道怎麽長的,竟然還能修到合體期,劫雲出現的時候,大小仙門可都是驚呆了。好在咱們就在西南邊查看邪修動靜,趕在他曆劫最虛弱時出其不意給了它致命一擊,否則,嘖嘖……”


    另一人也點頭:“可不?就這樣,還有數名大能在偷襲……咳,出手時重傷隕落了——那可都是跺跺腳仙界抖三抖的人物呢。反觀中洲,天機老人曆劫失敗隕落了。崇光閣老祖前兩年據傳是被他最疼愛的小弟子給暗害了,新上任的樊正清正滿世界地找那小師弟報仇呢。瓊華島的高品階靈植也越來越少……這混元宗能不慌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陶澤安半晌都沒動一下,到底也覺得浪費時間了。第一人再次忍不住說:“可擔心歸擔心,這麽沒完沒了地跟著個普通人,到底也不是個事兒啊。既然懷疑封欽逃脫與他有關,不如……”


    他比了個手勢。


    另一人卻是不讚成地搖搖頭:“我們修真之人,誅殺奸邪是替天行道,無端造殺孽就不應該了,不說有損功德,進階曆劫時也容易滋長心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再者,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誅殺封欽,找不到那妖王,這麽個普通孩子,弄死一百個也不頂事兒啊。”


    “那……我們繼續跟著?”第一人五官擠到了一塊,顯然極不情願。


    另一人也覺得完全在做無用功,眼珠子轉了轉,忽有了一主意:“其實吧,我們已看了三天,這孩子毫無異狀,再待下去恐怕也難有收獲,不如在這雁鳴山周圍搜尋搜尋,萬一找到了封欽,也算一件功勞。”


    話這麽說,卻是指了指離雁鳴山有些距離的一個方向。


    前一人頓時眼睛一亮:那是離雁鳴山最近的一處靈山,長了不少低階靈草,運氣好還能尋到中階的,有些低階妖獸出沒,凡人進不去,修士卻是能全身而退的。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碰碰運氣。


    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同時乘著飛劍離開了。


    “沉睡”中的陶澤安,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的空間,比他初次進入時又變化了不少。因為巨狼和人參寶寶的存在,逐漸出現了兩小片地,一邊厚些,一邊薄些,它們慢慢地擴大,又連在了一起。有實地的地方霧氣稀薄,但空氣依然清新,讓人神清氣爽。


    人參娃娃不肯待在霧氣中了,每天從腳丫子上抽出兩根須,深深地紮進土中,滿足無比地搖頭晃腦。


    三天下來,他整個人似乎更水靈了一點,嫩得像能掐出水來——每次都看得陶澤安心驚膽戰,總覺得他的哭功又會見長。


    好在小人參這會兒已經不那麽怕他了,反而因為空間裏另一個龐然大物,對陶澤安生出了幾分親近。一見他出現,就磨磨蹭蹭地湊過來,小聲問:“你什麽時候能把它弄走啊?”


    小眼神哆哆嗦嗦地瞄向趴在不遠處的大狼。


    “你以為我不想啊?我想得不得了,但做不到啊!”陶澤安喪氣。


    他這兩天拚命地研究空間,也是因為裏頭住了這麽一尊大佛。兩天下來,巨狼身側的傷口似乎沒那麽猙獰了,雖然依舊皮開肉綻,精神卻恢複了不少,原本隻能勉強睜一下眼,現在清醒的時間卻是越來越長了。還起不了身,但氣勢極強,每次陶澤安一進來立刻就能察覺,下一秒,那冷冷的灰藍色眼睛就能立刻鎖定他。


    比如這時,它耳朵動了動,盯了一眼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兩人,又不屑似地合上了眼。


    那模樣,簡直像它才是這空間的主人,陶澤安和小人參隻是誤闖進來的兩隻小老鼠似的。


    小人參急得在原地轉圈圈:“可可可它萬一哪天能爬起來了,我們就死定了啊啊啊!”


    大概是嫌他太吵,巨狼耳朵不耐煩地向後拉了一下,小家夥立刻閉嘴了,可憐巴巴地看陶澤安。


    陶澤安揉揉太陽穴:“我正在想辦法。”


    小人參癟癟嘴,慢騰騰地把剛才收迴來的根紮進土裏,一邊舒服地打了個飽嗝,一邊繼續眼淚汪汪,腦門上的掌狀葉一晃一晃的。


    陶澤安休息了一會兒,想到梁大爺他們的話,忽地起了好奇心:“喂,小人參,你活了多少年了?”


    “五千多……你叫我什麽?”小家夥無意識地答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猛地瞪大了眼。


    “小人參啊……有什麽不對麽?”陶澤安剛感歎了一下五千年這個堪稱可怕的數字,就被他的大反應嚇了一跳。


    “才不是!我不是人參!我是蘿卜!”小家夥突然又開始抽風,嗖地躥出了老遠,驚恐地瞪著陶澤安,“我我我就是活得久了點,一點都不滋補的,燉了跟普通蘿卜差不多,不能延年益壽的!真的不不不不是人參啊!”


    陶澤安:“……”


    什麽叫欲蓋彌彰,什麽叫掩耳盜鈴,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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