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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霧氣是如此濃重,仿佛下一秒便會凝為蒙蒙細雨飄落下來,陶澤安卻並沒有感覺到濕度很大。撲麵而來的霧雖是潤潤的,卻更像清風拂麵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錯覺,被它們拂過以後,原本疲憊不堪的精神似乎一下子緩和了不少,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恨不能就地躺下睡一覺。


    一晚上盡遇倒黴事兒的陶澤安沒敢掉以輕心,小心地觀察了起來。這一看,還真發現了一點異樣。


    隻見這天地未開般的一片混沌中,隱約有一大一小兩個旋渦。大的一處顏色稍深,隱隱透著些紫色。小的一處顏色淺些,偶爾有白色的光暈一閃即逝——相較大漩渦,這一點光暈實在太不起眼,差點就被陶澤安漏過去。茫茫大霧並不是完全靜止的,而是緩緩地移向這兩處,那深淺兩色則似乎一點點地散入霧中,形成了一種奇特的交融。


    陶澤安沒有貿然上前,先是避開這兩處,四下裏走了走。誰知這地方竟似沒有邊際,走了半天,人倒是不累,反而越走越精神,卻愣是沒有一點要出濃霧範圍的跡象。更讓人吐血的是,明明走過兩處旋渦許久了,一抬眼,它們又不遠不近地懸在濃霧中。


    得,看來是繞不過去了。


    大概是短時間內怪事兒遇得多了,人也跟著光棍了,尋思著也不能就這麽困死在這兒,陶澤安一咬牙,心一橫,腳下就轉了個方向,氣勢洶洶地奔向那小漩渦處。


    咳,柿子要挑軟的捏嘛……


    待一靠近,他發現這邊不光是顏色淺,霧氣也淡了不少,遠看的一點白光變成了清晰的一團。更不尋常的是,他腳下竟然踩實了——雖然軟爛軟爛地像踩在稀泥裏,但至少不再是飄著了。驚訝地看去,隻見隨著白光一圈圈暈開,除了匯入光中的極小一部分,更多的濃霧是沉了下來,慢慢地凝到一處了。它們如泥漿一般緩慢地流動著,想來還會變得更堅實一些,但拔起一隻腳來看看,倒是幹幹淨淨,沒有沾上任何東西。


    這一來鬧出了點動靜,那團光似乎受了驚嚇一般,嗖地跳了起來,有些慌亂地扭動了一下。


    陶澤安這才發現那是個人形,身高輪廓甚至腰間那一圈綠油油都頗有些眼熟,心中一動,立刻趕上前兩步。


    霧氣徹底消散,果然,一個熟悉的發光小人兒出現在了眼前。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骨碌碌地四下查看著,滿臉警覺,一副隨時準備拔腿跑路的架勢。


    一見陶澤安出現,跟見了鬼似的,原地蹦起老高,飛快地扭頭就跑。


    這軟萌無害的外表,這膽小極了的性子,登時讓陶澤安的膽子嗖地肥了。


    他快速跑上前兩步,仗著身高腿長,一下子就趕上了小人兒:“喂,等一下!”


    近在咫尺的聲音讓小家夥嚇得又是一蹦,兩條小短腿搗騰得更快了。


    “你別怕,我就是有點話要問你……”陶澤安無奈道。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奈何對方根本聽不進去,怕得更厲害了,一言不發地埋頭猛跑。眼看那小身板就要沒入濃厚的霧中,陶澤安隻得先禮後兵了,看好了位置,倏然加速,一彎腰一探手,精準地按在了小人兒手臂兩側,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他以前出於好玩雜七雜八地學過幾年散手,後來也一直沒落下,這點動作做來並沒什麽難度。


    小家夥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白白胖胖的小短腿依然在半空中不斷搗騰,猛地感覺有些不太對,一低頭,就看到兩隻抓在他胳膊兩側的手,愣了一下,再顫顫巍巍地迴過頭,剛好跟陶澤安來了個眼對眼,整個人僵了一下,似乎完全懵了。


    “你好……”陶澤安剛要跟人打個招唿,就見小孩兒漲紅了臉,嘴巴癟了起來,頓時一卡殼,心裏升起了一點不妙。


    完了,直覺要糟。


    果然,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裏忽然蓄滿了眼淚,下一瞬,小家夥就“哇——”地一嗓子,驚天動地地哭了起來。


    作為一個最多招招貓逗逗狗,從沒欺負過小孩兒的成年人,一股濃濃的負罪感簡直讓陶澤安抬不起頭來了。


    “喂喂喂,你別哭,別哭,咱們能聊聊嗎?我就想問你點事兒,放心,不會把你怎麽著的。”聲音都低了三度,滿滿的心虛感。


    奈何小孩兒沒接收到他的誠意,哭得快抽過去了,看起來傷心得要命,一邊抹眼淚一邊嘟囔:“騙,騙人……你們人類都是大壞蛋,一定會把我吃掉的……哇——我好不容易才熬到化形,都還沒能下山看看呢就要被吃掉了……嗚嗚哇——”


    眼淚吧嗒吧嗒地砸下來,有股澀澀的草木香味,四周的霧氣立刻沉得更快了一些。


    但陶澤安目前沒心思注意這些,他頗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小娃娃,很有些無語:“……放心,我沒這麽重口,肯定不會吃了你的。”


    結合小家夥的話和當時山上聽到的,心裏倒也差不多有數了,這八成是個成了精的人參。


    人參精……精怪……該瑟瑟發抖的是我好不好?陶澤安麵無表情地想,默默感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是越來越強大了。


    可無法進行有效交流,這麽一直拎著人家也不是個事兒,他一個頭兩個大地歎口氣,算了算了。


    胳膊一收,認命地把哭的稀裏嘩啦的小家夥抱到了懷中,一手按住那亂撲騰的小腿,另一手在他後背安撫地拍了拍——雖然引來了對方更害怕的掙紮——哄道:“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哭了,我就馬上放了你好不好?一……二……”


    “哇嗚嗚嗚……嗝——什麽?”果然,這下小屁孩成功地聽進去了,打了個長長的哭嗝,愣是在三出口之前,奇跡般地停了下來。


    微仰起臉,大眼睛中還是淚光閃閃,怯怯地看著他,卻是夾雜了不敢相信和微微的期待。


    大眼睛賣萌什麽的,簡直犯規。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裏,怎麽出去,從來就沒打算把你怎麽著。”陶澤安在他不安的眼神中聳聳肩,守信地將人放到了地上。


    一落地,小孩兒立刻蹬蹬蹬跑開了幾步,扭頭看看他。陶澤安攤攤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見他沒有追來,小娃娃幹脆利落地一轉身,嗖地躥進了濃霧中,一點白光微微一閃,就徹底被濃霧蓋住了。


    陶澤安:“……”


    灰溜溜地摸摸鼻子:“動作真快!”


    虧他還想趁熱打鐵套個話呢,失算了。


    這條路行不通,那就隻有看看大漩渦了。這迴,他心裏隱約有了一點猜測。


    好歹在信息爆炸娛樂多元的社會中生活了二十四年,陶澤安怎麽著也聽說過不少流行的腦洞。自己的情況,怎麽看都像穿越了。


    穿越的標配是什麽?金手指啊!結合這大霧彌漫卻能讓人恢複精神的地方,以及一前一後兩次有東西碰到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事,現在又在這兒看到了那小人參,怎麽看,都像穿越後自帶了一個空間。


    傳說中居家旅行必備的空間啊!陶澤安有點小激動,太牛掰了有沒有!


    然而一想到那大漩渦處可能有的東東,又瞬間蔫兒了。


    如果這推測沒錯……那自己的空間裏,這是裝了一頭巨狼?媽呀,這還讓他怎麽往裏頭屯東西?能不能把它清理出去啊?


    據說空間是根據意念而動的,但他目前似乎並不能控製什麽,而且按照一般邏輯,他現在應該是意識在空間內,身體仍在外頭,若是貿然將它挪出去,豈不是正好給巨狼送餐?


    陶澤安覺得蛋蛋苦逼。


    這時候,那深色旋渦卻是又擴大了一些。大團大團的暗紫色融入霧中,大片的霧氣沉澱下來,竟是連陶澤安所站處都淡了些。前頭隱約現出了一個巨大的輪廓,正是一頭巨狼盤踞的模樣。


    即使靜靜地趴伏著不動,生死不知,依然散發著強大的威懾力。危險,兇猛,又美麗——這是一種屬於力量的、強悍的美感。


    陶澤安屏住唿吸,微微上前幾步,這才發現,那不斷散入空間的暗色,竟是沾滿它皮毛的血液。


    這會兒的巨狼,比自己初見它時幹淨多了,身上烏糟糟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露出銀白色的皮毛來,腹部更白一些,背上則隱隱帶一點灰色。側邊有幾道又長又深的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有一個巨大的傷口幾乎洞穿它半邊身子,絲絲縷縷的霧氣正不斷地匯入其中。


    這模樣,大概是沒什麽餘力暴起傷人了。陶澤安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有點可憐它——當然,這一丁點的惻隱之心絕不代表他願意做東郭先生。而且現在自己都顧不過來呢,就算有心也無力。


    就在他探頭探腦地觀察巨狼時,有什麽東西戳了戳他的小腿。


    低頭一看,卻是小人參精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瑟瑟發抖地對他不停搖頭,發出細細的聲音:“別,別惹它,它它它要是醒來,肯定會把我們全吞了的!”


    小家夥大概是水做的,又是眼淚汪汪的了,但他看看那巨狼,竟愣是把眼淚憋在了眼眶裏,沒敢哭出來。


    嗚嗚嗚,之前怎麽沒發現這靈氣充沛到不可思議的地方還有這麽可怕的一個存在?就說天底下沒這麽好的事兒……


    說話間,霧氣又散了些,腳下的地更實了。小人參精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看看腳底下,吞了吞口水,腳丫子上忽然探出了兩根長長的須,埋入了凝實的土地中。同時,頭頂上突地一下,冒出了一片嫩嫩的、綠油油的、帶五張小葉子的複葉,立刻有幾縷霧氣飄了過來,匯入了葉中。


    “這是在做什麽?”陶澤安看巨狼沒什麽動靜,安心了些,好奇地問小人參。


    “吸收靈氣呀,吸收多多的靈氣,我可以快點長大。”小家夥這會兒不怎麽怕他了,隻微微後退了一點。但靠近巨狼方向的土地更加堅實,它又舍不得跑太遠。


    陶澤安指指他周身匯入霧中的白光:“那這些又是什麽?”


    “那是我自帶的靈氣,好像能影響這裏呢,但對我沒什麽損傷。”小人參說。


    陶澤安大概明白了。在這個空間,外來的靈氣,如小人參周身自帶的或巨狼流出的血,能被空間所利用,霧氣凝實成土地的模樣,而空間內充沛的靈氣,又能反過來滋養其中的生靈。


    真是一個巨大的金手指啊。陶澤安想,隨即苦哈哈地看著那一大團,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它還能幫助這大狼恢複那可怕的傷口?自己是不是該趁它沒緩過來,想法子弄死它?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下一瞬,銀白色巨狼那碩大的腦袋猛地動了一下,忽然睜眼,然後沒有任何遲疑地,倏然轉向了陶澤安所在的方向。


    “哇——”小人參嚇瘋了,唰地把根須拔.出來,連滾帶爬地就跑了。


    陶澤安冷不丁對上那雙灰藍色眼睛,淩厲,高傲,冰冷,還帶著濃濃的敵意。


    被那樣一雙眼睛一鎖定,陶澤安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窟,忽就感到一股吸力不知從何而來,將他整個人拖出了空間。


    一個激靈,身體一沉,睜開了眼睛。


    一個聲音有些驚喜地響起:“你醒啦?”


    彎下腰,伸手想要揉揉蘿卜的腦袋,看到那一腦門的綠油油又生生忍住了——他可不想一個不小心用力太過把小家夥的葉子揉掉了——轉而捏捏小人參的臉,好言安慰:“問仙鎮上人太多,你又太稀罕,稍微等一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再帶你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作為一株人參精,在衍生出意識之前,蘿卜所有的時間都是紮根在土裏動彈不得的,什麽無聊啊悶得慌之類的情緒,於他基本不存在,人家隻是不想跟一頭巨狼共存一個空間o(╥﹏╥)o……


    但現在,自己的小算盤顯然落空了,偷偷瞄一眼臉色更加臭的白狼,蘿卜到底沒敢繼續惹它,哭喪著臉點點頭,鬆開了陶澤安的褲腿。


    小小的危機暫時宣布解除,封欽板著一張臉,利索地就要跟著退開,哪知因為後腿上著夾板不大方便,動作稍稍慢了一點,整隻狼就被陶澤安抱了起來。下一瞬,從沒人敢碰的狼腦袋就被揉小狗似地揉了兩下。


    “……”封欽渾身的毛都炸了一下,整隻狼都不好了,差點沒忍住一爪子拍出去。


    好在臨時想起自己跟這人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契約,沒弄明白前動爪不大好,一時間投鼠忌器,反而連掙紮都不敢太用力。


    “乖,不鬧不鬧!”陶澤安小心避開小白狗的傷腿,“鎮壓”下它不安分的動作,抱著它往木台子前走去,邊走便跟蘿卜吐槽,“嘿,你看這小家夥,剛剛還抱著我的腿撒嬌,這會兒真抱它了又跟要它命一樣,真是傲嬌……妖獸總是容易這樣嗎?”


    蘿卜:“……什,什麽是傲嬌?”


    不對,關注點好像出了點問題……


    “就是身體明明很想要,嘴上偏偏還說不,心裏恨不能多蹭兩下,爪子還不老實地動來動去。”陶澤安把封欽的一隻小白爪夾在身體和胳膊之間,又揉了一把他腦袋,“喏,就是這樣的。”


    蘿卜:“……”


    封欽:“……”


    努力克製著想咬人心情的封欽,在陶澤安翻出一個帶鏈子的項圈想往他脖子上套時,終於忍無可忍,一腳蹬開他,臭著臉跑開老遠。


    “咦?它難道能猜到我想做什麽?”陶澤安覺得這小白狗真是相當聰明,眼見它一條後腿不著地還是跑得飛快,隻得悻悻地放棄了,叮囑蘿卜,“那你幫忙看著點靈草吧,別讓它亂跑踩著了……算了,它看起來還是有點怕人,隨它高興吧,別嚇著它了。”


    揮揮手:“我一會兒再給你們帶好吃的。”


    話音一落,嗖地到了空間外。


    蘿卜:“……”我嚇著它?!!


    封欽板著臉停下來,麵色不善地瞪了小人參精一眼,覺得自己這次的經曆簡直……匪夷所思。


    怎麽會有這麽沒常識的人?!對著妖獸動手動腳,他是嫌命太長了嗎?!


    偏偏自己暫時還真拿他沒奈何……


    “跟跟跟我沒關係啊,作為一隻大狼妖,你不能無理由遷怒!”蘿卜一個哆嗦,非常熟練地一把撈起自己的玩具,熟門熟路地再次找了張大葉子把自己裹起來。


    封欽覺得有點辣眼睛,無語地在地上趴了一會兒,覺得不如墊了軟墊的盆裏舒服,黑著臉心情複雜地鑽迴了窩裏。


    厚實的小棉襖蓋在身上,的確很暖和,木盆這一圈小小的空間會無端給人一種安全感。這是封欽沒有體驗過的,他覺得有點新奇。


    他自有意識以來就是一隻狼生活的。最初活動的地域附近有一群狼妖,但都是跟他不一樣的灰色皮毛。妖獸的地盤意識都格外強烈,它們並不歡迎封欽,甚至從這隻毛色罕見的幼狼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這是強大妖獸出現的征兆。


    妖獸界以力量為尊,但在強大妖獸成長起來之前,則會麵臨被各路妖獸追殺的風險——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地盤附近有一隻更厲害的妖獸崛起。


    封欽在成年前,一直過著餓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時常被驅逐,時常被追殺,眯眼打個盹時耳朵都是豎著的。母狼帶著小狼覓食,迴窩後一隻隻舔毛毛,小家夥們依偎著母親睡成一團什麽的,他隻遠遠地見到過,從來沒有體驗過。他甚至從來沒有過自己的窩,到哪裏都是急匆匆的,有沒有吃的和有沒有危險是唯二考慮的事,吃完找個地方匆匆趴一會兒,又該轉移陣地了。


    後來,他的力量越來越強,開始有了自己的地盤,又意外得到了一個隕落的妖修的傳承,按著那洞府中得來的東西一點點修煉,天生的能力加後天的勤修,終於成為大部分妖獸隻能繞道,有傳承的妖修們也不敢惹的存在。


    再往後,人修和妖獸間爆發了大規模衝突,妖修、妖獸們各自為戰,被抱團的人修各個擊破,損失慘重,不得已退往極西。痛定思痛,從來都習慣獨來獨往的妖修們聚在了萬妖殿,由幾名厲害的妖修約束其他妖修和妖獸,保護小妖獸的成長,看住那些靈智不開又到處無差別破壞的妖獸,還重視起了傳承,學習人修那樣著意挑選那些開靈智早、有潛力的妖獸進行修煉。


    而他則因為最早意識到情勢不對,在那場混亂中救下不知多少妖修,又在人修的步步緊逼中,當機立斷帶著整個妖族退往西邊,避開了人修早已設好的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的陷阱,被向來心高氣傲桀驁不馴的妖修們齊齊尊為萬妖殿的妖王。


    封欽正尋思著自己出事這些天,萬妖殿那些家夥是不是整個炸了,要如何傳個訊息出去時,啪嗒啪嗒,那個不省事的人參精又湊過來了。


    封欽瞟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草木生出靈智格外困難,能成人形更不容易,這家夥雖然比較坑,但封欽決定不跟他計較。


    蘿卜小心地側著身子從他身邊走過,不一會兒,又端著個盤子過來了。封欽看到他手上端了些水果,正一頭黑線地想這人參精真是要吃不要命時,對方靠近了幾步,把盤子往他麵前一擱,然後嗖地跑遠了。


    “……”封欽有些意外,終於抬起頭,就見那小人參精討好地看著他。


    蘿卜的想法很簡單,甩不了他,就討好他,喂飽了大狼,總不會盯著自己和陶澤安了吧?殷勤地端了一盤水果後,忽然反應過來狼是吃肉的,又一溜煙跑到架子前,推了一盆生肉和剩下的羊奶過來,鼓足勇氣:“你……餓,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封欽終於確定,這陶澤安自己奇葩,養的人參精也是奇葩。


    懶洋洋地一抬爪,一道白光瞬間沒入了蘿卜的眉心。


    蘿卜沒有任何修為,一驚之下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本以為這是要被白狼弄死了,哪知白光過後,那白狼依舊好端端地趴在窩裏,他也毫發無傷,反而……神識中出現了一些原本沒有的東西。


    “這麽弱還敢叫著出去,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封欽終於開口,嘲諷道,頓了頓,又不怎麽習慣地丟下一句,“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你們植物的修煉法子,至少把滿身的人參味兒遮一遮,把腦袋上的葉子收迴去,還一口一個蘿卜呢,蘿卜才沒你這麽蠢!”


    反正也是意外得來的,自己放著也沒用,給就給了吧。


    “啊!啊啊啊啊!”話音剛落,蘿卜發出了一聲激動無比的尖叫,“傳承!傳承啊啊啊啊——”


    相比人修代代嚴密而完整的傳承,妖修的傳承則隨意許多。在萬妖殿建立前,動物妖有些會傳承給族群中的直係後裔,更多的則是仗著強大四處跑,一不留神飛升或隕落了,就隻有等下一隻有天分的妖獸發現他的隨身物,能領會幾分是幾分。植物妖則更慘一點,因為移動不便,化形前基本去不了遠的地方,化形後也特別容易因為修為低微而隕落。


    飛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麵的小雀妖曾告訴蘿卜,像他這種沒有生在什麽了不得的風水寶地,身邊也沒有老樹妖之類能幫忙的小人參精,化形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見人就躲,否則連普通人都打不過,一定會被吃掉。


    而現在,封欽以神識傳給他一份植物修煉的法門!


    蘿卜興奮得滿臉通紅,搗騰著兩條小短腿圍著封欽轉圈圈:“謝謝謝謝謝!我錯怪你了,你是一隻好狼妖!薩摩大人,薩摩前輩,您有沒有其他想吃的東西?您是什麽屬性的?玉靈芝對您有用嗎?對了這空間裏還種了一株靈火金鍾,對您的傷勢有幫助嗎?我幫你拔過來?”


    封欽:“……”


    小胖娃瞎跑瞎嚷簡直辣眼睛,他頭大地齜了齜牙:“按理說,什麽都沒有吃下活了五千多年的人參管用。”


    蘿卜一捂嘴,像隻被掐著了脖子的雞,屁滾尿流地跑了。


    不一會兒,到底還是激動難平,又開始圍著那堆種下去沒多久,現在長得老高的草藥蹦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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