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家人做出的決定之後,陸夫人心裏想:自己怎麽當初看走眼了?還真以為那兩老是真想把孩子接迴家。


    當然陸夫人心腸屬於柔軟的,迴過頭想,又覺得不必要太苛責於陳家人。換做哪個,隻要想到會被無數高利貸追債,高利貸什麽人啊,據電視裏電視劇那樣說法,拿刀上門砍人的事都有。


    陳家人現在家境又是中上等的,沒有必要因為苗家的債務破壞眼下和平快樂的生活。至於孩子的問題,陸夫人想,八成那些陳家人是不會甘心的。隻是可能暫時想不到合適的法子和借口。反正到時候定是迴頭要後悔的。


    想是這樣想的陸夫人,但是,當陸夫人瞧著來自己家裏玩的小彤彤時,想到這孩子要再次被家裏人拋棄,聯想到當初自己女兒被人拋棄在田野間的遭遇,陸夫人那些悲憫的心腸消失得一幹二淨,代之的是洶湧的怒火,全衝起了陳家人。


    迴到家的陸賀硯很快發現,自己老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大發雷霆。當然,陸夫人不會無故將火撒到其他人頭上,於是,陸夫人在廚房裏拿到什麽都當做是抓到了討伐的利器,對陳家人痛罵。


    陸夫人罵:“沒見過這樣無恥的!有更無恥的,誰拉出來給我瞧瞧!”


    陸賀硯隻見老婆對著盤子罵,剛開始還誤以為老婆買的新盤子被人坑了,問:“誰坑你了?”


    “還有誰?不就那姓陳的嗎?”陸夫人感覺自己那些對陳家人的同情和良心通通是被陳家人坑了,惱羞成怒。


    總算聽明白了老婆拐彎抹角對著個盤子是在罵誰,陸賀硯哭笑不得。陳家人那點事兒,說白了,旁人都在等著看笑話。陸夫人即便不罵,陳家人走出來,都得在背後被人指指點點。陸賀硯脫了外套,讓老婆消消氣說:“何必呢?為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值得。”說完,為了轉移老婆的注意力,問:“今晚白露和陸君在我們家吃飯嗎?”


    “應該是吧。”陸夫人答,“白露之前打過電話迴家說,她恐怕來不及迴家做飯。”


    這樣一來,彤彤是隨大部隊在他們家裏吃飯了。話說這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見到在他們家裏吃飯。以前,擔心彤彤不習慣,有彤彤在的時候,白露總是自己盡量迴家做飯,或是讓君爺迴家給兩孩子做飯。


    應該說,白露姐姐和君爺對這個小姑娘是疼愛有加。說明有緣分。陸賀硯心裏頭暗想。


    陸夫人打理著晚飯時,陸賀硯換完衣服,走到書房,看兩個孩子在玩什麽。去到那兒一看,原來不止兩個。姚家的洛洛被奶奶抱來這裏湊熱鬧了。


    “爺爺。”三個孩子看到陸賀硯進來,喊。


    “好,好。”陸賀硯笑著擺擺手,示意想起身的孫子坐下來玩自己的。


    小包子從自己的小書包裏拿出了筆盒和字帖。幼兒園中班,已經開始教一些簡單的英文字母和漢字了。小包子現在從幼兒園迴家後,要學會寫作業。


    洛洛和彤彤都沒有上學,隻能是睜著兩雙好奇的小眼珠子,看著包子哥怎麽寫作業。


    小包子寫起字來,不像畫畫那般笨拙,握筆的姿態都有模有樣,頗有君爺寫字那種龍飛鳳舞的勁頭。


    陸賀硯負手站在孫子背後,眯著眼睛,觀摩孫子寫的字,等包子一口氣寫完了一排,讚許地點點頭,接著問起了小洛洛:“你奶奶呢?”


    “奶奶說征征哥會照顧我,她迴家做飯去了。”洛洛答的有板有眼。


    小包子嘖一聲:扯淡!


    事實上是,當姚夫人要將孫子抱迴家時,小洛洛對奶奶說:你走吧,征征哥會照顧我的。


    姚夫人走的很踏實,原因是,孫子在擁有幾個大廚的陸家家裏蹭飯吃,絕對是賺沒有虧。


    陸賀硯手指頭摸摸下巴頜,這個姚家總是把洛洛當做小乞丐放在他們家蹭飯,不是個法子啊。


    小洛洛卻覺得陸爺爺完全是杞人憂天,他當小乞丐,跟著包子哥有飯吃,願意當。


    “征征哥,征征哥——”和陸爺爺說完話的洛洛,低頭看見包子在教起彤彤寫字了,著急地喊。


    彤彤上學的事,不用說,被陳家耽擱了。君爺和白露不是沒有想過給這孩子找門路上幼兒園,可是這孩子基本的戶口問題都沒有解決,怎麽辦理入學手續呢?陳家人說先不認就不認了,卻完全忘了,這孩子心裏邊都是一直渴望上學的事。


    對此,小包子都很不齒當初對著他和彤彤妹妹發了毒誓說絕對哪怕掏空自己錢包都會讓彤彤上學的某人。小包子恨不得這位食言的某人真是被天打雷劈了。


    眼瞧妹妹多可憐,那雙小眼睛每天看著他上學背的小書包,骨碌骨碌轉,小包子從裏頭可以讀出好多種意思來。


    小包子決定了,大人都辦不到的事,他來辦。妹妹不能上學,他來教妹妹讀書。


    手心握著妹妹握筆的小手,教妹妹怎麽寫字母a,邊教:“彤彤,這個讀a。”


    “a?”


    “對。讀a。”


    小包子一口一口認真地腳。


    洛洛用力地伸長腦袋,想在他們兩個眼裏印上自己的小身影,可是老半天,哥哥姐姐好像都沒有看見他的樣子。他心頭一急,爬下凳子,走到了哥哥姐姐後麵。用雙小手和整個身子往哥哥姐姐中間擠,邊著急地跟著包子哥叫:“a。a。a。”


    哪兒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看又是這個愛進來插一腳的洛洛弟弟,小包子兩條眉毛氣得一挑一挑的,訓道:“洛洛,你到旁邊去坐。”


    “不要,征征哥教我。”看包子哥氣得臉色都要黑了,小洛洛轉頭對著姐姐彤彤,“姐姐教我。”


    陸賀硯有趣地看著,看得都快捧腹大笑。想這姚家的孩子是什麽時候賴上自己孫子的。是快勾起當年他對君爺和姚爺小時候的記憶了。


    “爺爺!”也從補習課後迴來的陸南,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先找爺爺和奶奶。先繞了一圈到廚房看奶奶今晚做什麽好吃的,再走進書房,看見小包子和小妹妹,陸南眼睛一眯,笑眯眯地走到了小表弟麵前,彎下腰說:“征征,你現在是有了妹妹沒有了姐姐是不是?”


    小包子臉蛋一怔:“哪兒有?”


    小洛洛仰高小腦袋:有!有!包子哥有了妹妹,見色忘友,見異思遷,太對了。


    陸丫頭有意給近期冷落了自己的小表弟一個教訓,佯作沉下臉說:“那為什麽我上次我打電話找你,你說你很忙,忙著要給妹妹畫畫。”


    小包子當眾那臉蛋紅得,要鑽入地洞裏藏起來。


    陸丫頭看了不得興歎:“哎呀,是誰說的,女大當嫁,我們家的征征,是男大當嫁了羅。”


    看著自己孫子被戲侃到要躲桌子下去了,陸賀硯看不過眼,指揮自己古靈精怪的小外孫女:“去廚房幫你奶奶洗點菜。你奶奶廚房裏有好吃的。”


    “行吧。”陸丫頭離開前,不忘給小包子再一個意味的眼神。


    小包子低著的小額頭滿是大汗。


    陸南是想不通了,小表弟也不像是條小色男,怎麽就學賈寶玉粘著妹妹不放了。走迴到廚房裏,幫陸夫人洗菜,一邊嘴裏念叨。


    陸夫人和老公一樣,聽不慣有人誤解自己孫子,說:“你這是誤會征征了。征征不像你,身邊沒有一個同齡的孩子可以一塊玩。彤彤與他年紀最接近。”


    “是嗎?”陸丫頭不以為意,“我身邊也沒有同齡的女孩子。那些男孩子喜歡粘著我,我還不想要呢。”


    對自己家得意過頭的小丫頭,陸夫人伸手擰了一把陸丫頭伶俐的小嘴:“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是萬人迷嗎?你以為每個人都不想像你一樣當萬人迷嗎?”


    陸丫頭鼓了鼓腮幫子:“奶奶是說征征想做萬人迷?”


    “那倒不是。他隻是想當英雄吧。”


    小包子自小崇拜爺爺,崇拜爸爸,爺爺和爸爸都是男子漢,都是英雄。小包子也想當男子漢,也想當小英雄。這不彤彤一來,給了他當英雄的機會。保護妹妹讓他的小自尊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他這個小男子漢,終於有英雄用武之地了。


    陸丫頭知道了原來包子是想當英雄,不由大笑,一邊笑一邊歎氣:“他才幾歲,就想當英雄!”


    “你小時候不也跟人家玩野戰,想當英雄?”照夫人看來,都是一家人的種,想說別人最好先瞧瞧自己。


    陸丫頭沒話說了。


    書房裏,在陸賀硯的指揮下,小包子教弟弟和妹妹一起寫各自的名字。


    三個孩子的名字,扭扭歪歪地寫在了同一張紙上。


    洛洛最興奮,小手指著最末一排:“這是我,我的名字,洛洛。我年紀最小。”


    小包子撇撇嘴角:是,知道你最小,而且知道你說了你最小以後,可以到處耍賴皮,和你爸爸一個樣。


    彤彤的名字寫在中間,這是她第一次寫自己的名字,雖然她是依樣畫葫蘆,但也足以讓她一雙渴望的小眼珠一直望著自己的字跡。


    陸賀硯見三個孩子寫完了,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巧克力,掰開成三塊說:“每個人都有獎勵。來,一人一塊。”


    有吃的,三雙小手很快伸過來,一個小人兒一小塊巧克力,啃得歡快,很快,三張小臉蛋吃得滿嘴都是巧克力碎屑,變成了三隻小花貓。


    陸賀硯看著止不住笑,抬頭時,發現兒子不知什麽時候迴來的,是站在了門口。


    君爺見父親的目光望過來,倚在門框上的身體就此挺直了,剛要張口。


    陸賀硯怕驚動三個孩子,向他走過去。


    父子倆走出書房,才開始交流。


    “什麽時候迴家的?”


    “剛剛。”


    “白露呢?”


    “我迴來時看到她在廚房給媽打下手。”


    “剛你迴來時怎麽不出聲呢?”


    “看爸和孩子在玩,覺得不應該打擾。”君爺說。


    父親到這個年紀,是該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君爺是這樣認為的。


    陸賀硯抬頭望了望兒子,兒子的個頭早就比自己高一截了,迴頭,再看到幾個小蘿卜頭,不由一笑,迴溯說:“征征像你,洛洛像子業,老實說,剛看著他們兩個,我是想起你和子業小時候。”


    對於自己小時候的事,那會兒太小,君爺是不太記得的。眼下聽父親這樣一說,豈不是在說他小時候也這樣被姚爺坑過。君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該說自己小時候和兒子一樣太過心軟善良了嗎。


    陸賀硯見兒子一臉硬邦邦的表情,也就不好再往下說打擊兒子,其實,君爺你到現在還不是一樣被姚爺坑了不少。


    父子兩人是走到客廳裏了,在吃飯前不好喝茶,開了電視看會兒時事報道。電視機的聲音很小,但是,一方麵也方便掩蓋他們的談話聲。陸賀硯說:“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君爺麵上線條像是刀刻的,紋絲不動:“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兒子這個風格,是陸家的風範。陸賀硯讚許地點頭:“你和子業都成家立業了,我們也就不插手你們的事了。相信你們自己能辦好。”


    “我有分寸的,爸。”君爺說,知道父親過問隻會怕他做的過火,不會有其它。


    與父親聊了會兒後,君爺走去陽台接個電話。


    陸夫人瞧著兒子的身影,迴頭也問起兒媳婦:“你們是打算讓她們母女一直住在你們家嗎?”


    本是算著讓陳家人將她們接走,看來是不可能的了。陸夫人和其他人感到奇怪的是,君爺和白露不是一開始不知道苗家欠債,也應該是預計到陳家可能不接走這對母女,那為什麽留這對母女在家裏住。


    白露低頭專心洗著菜葉子,說:“我和陸君沒想多,隻覺得她們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至於陳家那邊,一開始都想過的了。其實這樣更好,總比把她們接過去再趕出來好。”


    兒媳婦說的這兩句話,陸夫人聽著都是道理,和老公一樣笑道:“有什麽事,你和陸君自己決定好了。我們老的了,學人家嚼舌根還可以,真叫我們主張,是不太懂了。”


    白露抬頭,衝婆婆一笑。


    她是幸運的,不像阿芳,遇上一個蠻不講理並且自私自利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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