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裏突然來的一場風波,不需多長時間,趙家、陸家、蔣家、姚家等幾個比較親密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王鳳坐在蔣母家裏嚼起了舌根說:這都是沒有孩子惹出來的禍。


    蔣母聽完心有戚戚然。想到那會兒為了孩子,自己兩個兒子兒媳婦之間都不知道鬧了多少矛盾。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都退休了,沒有事業,在家裏呆著無聊,和人聊天話題不離孩子孫子,所以,要讓陳母遺忘孫子沒有抱上這事是不可能的。


    陳母受到了些刺激。


    想之前,因為有老公二哥一家淒慘的遭遇放在那兒作對比,陳二伯是因為兒子一死是斷子絕孫了,哪裏像她兒子兒媳婦,至少人都活著,要生個孩子怎麽都有個指望。現在可好,冒出陳二伯一家沒有斷子絕孫,後代都有了,雖是個女娃也好,到底是個後代。陳家三個兄弟,隻剩下陳父一家還沒有第三代了。


    陳孝義這年紀絕對是不小了。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會是兒子或是兒媳婦不育不孕?


    這樣一個念頭突然在陳母腦海裏閃了出來。不得說,懷疑小兩口是哪方麵出的問題,陳母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不過是每次都自己壓了下去。因為,如果事情走到這地步,想都不用想,陳母無論如何都是不允許抱不上孫子的。


    陳二伯一家住在石家莊,接到消息後,立馬帶了行李來到了三弟家裏住。陳二伯隨陳孝義到醫院抽血去了,要再一次確定彤彤的血緣關係。


    陳二嫂是留在了陳家裏,這個意外而來的喜訊,讓她自從兒子死了以後幾乎灰暗的日子突然間都明亮了起來。由於再次血液鑒定的結果沒出來,陳二嫂是不敢當眾高興,陪陳母時,和陳母聊起了其它話題:“聽說孝義和他媳婦不住你這兒?為什麽?”


    陳母眉頭立馬都皺了起來,這話用問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陳母挑剔兒媳婦搞到婆媳不和。


    “現在哪個年輕人結了婚是願意和父母一塊住的,你見過嗎?”陳母的口氣都指到了陳二嫂是大驚小怪孤陋寡聞。


    陳二嫂麵色陡然一沉:是,自己的兒子都來不及娶媳婦已經死了,她都沒有陳母這個機會呢。


    陳家幾個妯娌之間關係本就一般,開始的話題都卡到了彼此的疙瘩上,於是,接下來幾乎是沒話可說了。


    陳二嫂借口說要去探望京城裏其它親朋好友,向陳母借了張公交卡,出了門。陳母在她背後念其摳門,出個門連公交卡都借。


    由於公公的邀請,阿芳在陳二伯到醫院抽血時,來到了醫院先見著老公的二伯。說起來,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和老公的親戚見麵。隻是陳二伯一家不住在京城裏,平常很少有機會見到。


    陳父向自己二哥介紹:“這是阿芳,你見過的,孝義的媳婦。這次,能發現彤彤,都是她的功勞。”


    是她第一個察覺孩子與老公之間的相似。陳父因此把功勞都歸結給了她。阿芳對此又能如何,幾分無言以對吊上眉梢。


    “謝謝,謝謝。”陳二伯連忙站起來,用九十度誇張的鞠躬姿態,向阿芳行禮。


    阿芳愣了愣,沒有想到,確實沒有想到,這個孩子對於陳二伯竟然這麽重要。


    孩子真的那麽重要嗎?阿芳想,在學校裏遇到過由於各種原因一生都沒有孩子的夫婦,也都很好地過著日子,並沒有對此特別大的情緒。是因為那些人早看開了而陳二伯沒有看開,或是說,她看到的那些人壓根算不上社會的主流,主流應該是陳二伯這種,一個孩子比什麽都寶貝。


    陳二伯進去檢查室抽血了。趁這個時候,陳父對兒媳婦輕聲說:“你和孝義年紀都不小了,是該考慮考慮下一代了。不是我和他媽著急,是想,若老年得子,到時候,累的是你們,因為我和他媽都沒有這個精力可以幫你們帶孩子了。你們孩子將來長大後,還得靠你們撫養提攜。”


    陳父這話是幾分道理。阿芳都聽進去了。讓她張口莫辯的是,她和陳教官是很努力在造人了,隻是這人遲遲造不出來,為此,是連專家都去看了。結果,好像沒有出來。陳教官還沒有和她說。


    見她沒有答聲,表情茫然,陳父也就不敢把話往下說了。


    陳二伯抽完血,出來,和陳父一齊先走。阿芳留在原地,等著陳孝義出來見一麵。由於等的時間稍微有些長,阿芳坐不住,在走廊裏漫無目的地走。剛好,前麵是彤彤在這兒住院的病房。


    陳父帶二哥走時,由於陳二伯的強烈要求,是故意路過了彤彤的病房。苗莘不在病房裏,隻有彤彤一個人。孩子坐在病床上,無聊地像是抬起腳,好奇地打量自己腳上覆蓋的幾塊紗布。


    陳二伯隻是望過去一眼,立馬喜歡上了這個孩子,說:“這孩子長得好看。”


    陳父想,陳二伯之所以說出這話不假思索,一方麵可能或許是血緣關係作祟,另一方麵,這小女娃,確實有些與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


    自小是跟隨單身母親長大,彤彤是要比一般溫室裏的花朵要來的堅強些獨立一些,表現到這孩子很乖巧。同時,一雙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富有靈氣,讓孩子在乖巧之餘並不顯得呆板。


    在陳家兩位兄弟看來,這孩子的眼睛,分明是遺傳了他們陳家優秀的基因。隻可惜,無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頭發土裏土氣剪成的西瓜頭,都讓人不禁生氣,生氣這孩子究竟平日裏有沒有受到虐待。


    阿芳在後麵,距離公公他們,有將近一尺的距離觀望,根本不敢走近,不敢吱聲。但是,她能聽見,陳二伯的幾聲歎氣裏頭,似有一絲惱怒。


    惱怒於苗莘生了這個孩子沒有向他們匯報,這孩子又不是苗莘一個人的,有他們陳家的份。苗莘怎麽可以這麽做!


    終於,陳父拉住了陳二伯的袖子,不然,陳二伯會衝進去直接對那孩子說自己是她爺爺,陳父將陳二伯拉走了。而事情,一切都隻是剛剛拉開了帷幕。


    阿芳的心突然全亂了。想這女人生了孩子不過也就如此。孩子從自己身上掉下來,但是,孩子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孩子屬於的人太多太多了,乃至,她這個冒著生命把孩子生下來的人,隻能成為了邊緣化,連做主的權力都沒有。


    陳孝義從檢查室裏走出來時,發現,家裏人一個都不見了。問到徐美琳,徐美琳說:“阿芳,阿芳好像剛才還在這,難道走了?”


    老婆這兩天都心神不寧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陳孝義皺著眉,打了個電話,結果,對方忙音,一直沒接。


    在陳家出這樣的事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姚爺聽說媳婦在外麵出差迴來的消息,下午一下班,以噴射飛機的速度狂奔迴家。想老婆,特別想老婆可以在家為他做飯,他不用再因為蹭飯吃屢遭君爺的白眼和侮辱了。


    沈佳音先到婆婆家裏接兒子。


    姚夫人在廚房裏為兒媳婦做好吃的晚餐,為迴來的兒媳婦接風洗塵。


    姚爺沒按門鈴,著急著,直接拿鑰匙開門。


    哢,門一開。客廳裏,見一條人影蹲在地上,兩隻手指豎起貼在耳際,學著小兔子蹦蹦跳跳。


    姚爺眼睛一愣,全身毛發都豎立起來。


    這不是他老婆是誰?


    別以為,這是沈佳音為他準備的特別驚喜,學小兔子跳來歡迎他迴家。


    隻聽,格格格,一串孩子的笑聲,從平常不喜不悲,好像沒有表情的小淑女洛洛的嘴巴裏發了出來。


    洛洛笑得可歡了,一張和姚爺一模一樣的美麗小顏,笑起來,如花盛開,美豔驚人。


    姚夫人在廚房裏聽見孫子的笑聲,一塊樂道:“洛洛這孩子,隻有媽媽迴來的時候才會笑。”


    廢話!


    也不看看這孩子的媽是用什麽法子逗這孩子笑!


    姚爺無力地將一隻手扶住門檻,以防自己被老婆和兒子雷到軟倒:他早該想到的,早該知道的,孩子生出來以後,他老婆是給孩子當奴役使喚的。而且,像君爺白露高大帥等,早也這樣提示過他。


    沈佳音除了家務癖的毛病,另一個大毛病,那就是喜歡給孩子當奴隸。


    專心逗兒子笑的沈佳音,沒有發現老公迴來的跡象,學小兔子在客廳裏跳了一圈之後,又學起了烏龜,弓起背像背了個龜殼,在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


    洛洛開心地拍起了小掌心,為媽媽學什麽像什麽的演技喝彩。


    姚爺忍無可忍了,走過去,兩隻手,抓住洛洛的兩隻腋下,一用力,將坐在沙發上的兒子抱了起來。


    洛洛突然被他一抱,有些驚慌,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父親什麽。兩隻小手在他肩頭上抓了抓,小眼珠四處尋找媽媽和奶奶。


    沈佳音終於察覺老公迴家了,於是,瞧瞧自己趴在地上的樣子,慢吞吞地站起來,整整衣擺,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做過。


    瞧了眼她想掩飾的模樣,姚爺惱怒時,一隻手輕拍了下在懷裏不安分的兒子的小屁股。


    洛洛感覺無辜地被老爸打了屁屁,小嘴角一癟,哇,張口,大哭。


    聽到孫子哭,姚夫人衝出來,想都不用想,手要去抓隻掃把,說:“子業!欺負我孫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能弄到小洛洛哭的,也隻有姚爺這個爸。


    “媽——”沈佳音驚慌,攔著婆婆。


    姚爺不以為然,衝她們兩個說:“有你們這樣慣孩子的嗎?給孩子做牛做馬,你們這是在害孩子!”


    姚夫人一聽斜了眉:“你說什麽,以為自己是大教育家嗎?洛洛今年才幾歲,能懂什麽!”


    “怎麽不懂了?他是我兒子,我怎麽會不知道他小心思裏在打什麽算盤。”姚爺把自己說得是神算老爸一樣,同時,朝敢哭得像梨花帶雨的兒子瞪了眼。


    哭,有本事哭的再厲害些,不信老子今兒治不了你。


    洛洛哭起來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了,像孟薑女苦倒長城的態勢。


    可今兒不像上迴,姚爺是與兒子計較了起來。


    小包子都說他兒子是隻小哭包了,他做老爸的不表態怎麽行。


    在姚夫人要衝上來搶孩子時,姚爺把兒子抱進了書房裏,啪,甩上門,直接反鎖了。


    這下,將姚夫人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姚爺,這不會是在書房裏使勁兒準備教訓洛洛吧。


    沈佳音在這時候,是代替婆婆衝進廚房裏。剛衝出來著急,姚夫人忘了熄火。這鍋裏的東西都快燒糊了。


    “子業,出來!”姚夫人拍打書房的門。


    姚爺應都不應。


    姚夫人急得沒法,想這時候,也隻有老子可以治老子了。趕緊打了個電話讓老公飛迴來救孫子。


    接到十萬火急的電話,姚爸匆匆迴到家,在玄關脫了皮鞋沒來得及換上拖鞋,往家裏衝。


    沈佳音在廚房裏,幫婆婆把準備好沒來得及入鍋的菜,都幫婆婆做了。外麵姚家人的動靜,她隻是聽著,沒有出聲,也沒有打算出去一塊湊合,是怕越湊越亂,到最後,恐怕她老公要迴頭收拾起她。


    兒子嘛。其實,她老公說的也沒錯,是姚爺的兒子,怎麽可能是個簡單的孩子。


    姚爺在書房裏是找了本書,攤開後扔到了兒子麵前,說:“看看,人家兒子對母親多孝順,你倒好,讓你媽媽學兔子當烏龜,你害羞不害羞?!”


    洛洛聽不懂爸爸的語言,隻覺與爸爸講話是雞同鴨講,他才沒有奶奶那麽笨,自己往沙發裏一躺,準備睡會兒。


    姚爺看著不止氣崩,是傻眼了。你說天底下有幾個孩子像他兒子這樣精明的,簡直是人精了。說起來,這孩子這幅精明相像誰,還不是像他姚爺嗎?


    拉了把椅子,坐在兒子旁邊。


    洛洛眯著與爸爸相像的小眼珠子假寐,手指頭,放到嘴角邊,像是要咬一口。


    見到兒子這動作,不知是不是出於職業毛病,姚爺拉下兒子的小手指,仔細看一看,兒子肚子裏有沒有生蟲了。


    書房裏安安靜靜,沒有孩子哭聲,也沒聽見姚爺的咆哮聲。站在門口的姚夫人與姚爸,麵麵相覷。


    “算了。子業要不是傻的,哪裏舍得打孩子。你想想,他要是打了孩子,到時候他得自己給孩子治傷,不是多此一舉嗎?”姚爸說。


    姚夫人想老公這話也有道理,迴頭,進廚房裏幫媳婦炒菜。


    姚家裏,安靜了下來,一切又恢複井然有序的樣子。


    隻等菜都炒好了,擺上桌子了,那對鬧別扭的父子都沒有出來的跡象。一群人這才又有些擔心和焦急了起來。姚爸找出了書房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裏轉了轉,輕輕打開門。


    姚夫人跟在老公後麵走進去,結果,見著兒子脫了外衣,隻著背心躺在沙發外側,可能是怕兒子睡覺著涼了,把自己外衣都披在兒子的身上。父子倆,這樣幾乎臉貼臉的,由於沙發本來就麵積小,兩個人隻能幾乎擠成一個人,才能睡得下。洛洛睡迷糊了,流出來的口水全淌在愛漂亮的老爸的背心上。


    姚爸和姚夫人看著這幅奇景,嘴巴一齊成了o型狀。在最後進來的沈佳音,躡手躡腳地藏在公公婆婆後麵,見機插縫,舉起手機,對著姚爺和兒子的睡相,哢嚓,哢嚓,最少照上三張,以防不小心被刪了,那會讓她痛心疾首的。


    姚爺這樣子,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可以堪稱世界幾大奇跡之一。


    姚夫人聽見兒媳婦的拍照聲,方才如夢初醒的樣子,連忙跑出去找自己手機和數碼相機。


    隻是遲了,隻稍稍一動靜,姚爺啪,從沙發上一個鯉魚跳龍門,跳了起來,同時,大手不忘扶著睡覺的兒子防止兒子摔下沙發。


    姚爺犀利的眼神,瞬間抓住往門口逃竄的老婆和媽,寒冬三尺的聲音吐出唇:“把手機都給我交上來!”


    沈佳音眼疾手快,將手機的內存卡取出來裝進口袋,再迴身,交給老公。


    姚爺的唇角對著媳婦勾了勾,露出幾分邪惡:“你是想讓我摸身嗎,沈佳音?”


    沈佳音用力眨了下眼皮。洛洛這時睡醒了,在沙發裏自己坐了起來。其他孩子睡醒要喊餓要喊哭,這孩子,睡醒卻是第一時間爬了起來,爬到第一個大人麵前,叫:“洗臉。”


    姚爺聽到背後兒子這句話,感覺全身雞皮都掉了下來。


    不用說,如果問姚爺這輩子做過哪件最後悔的事,那就是生了一個與自己像了個十足的兒子。


    姚家一家五口,終於在七點鍾準時吃上了飯。


    姚夫人給剛出差迴來的兒媳婦夾菜:“吃多點,看你在外頭都曬黑了。”


    沈佳音唇角羞窘地彎了彎。


    姚爸說:“你這次迴來,好像你媽家裏那邊有些事吧?”


    公公消息靈通,沈佳音點了頭:“我媽在給我哥物色對象。想我哥今年結婚。”


    姚爺聽到這話,好像才記起自己那個傻愣的部下馮永卓,近來一下班馬上跑沒影,原來是被自己父母抓去相親。


    隻是相親這種事兒,相一百次能成一次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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