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爺是那樣的人了,別想他對哪個人說話的語氣能好一些。


    所以,當她白露嫁給君爺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不說她是活受罪,自找虐。


    她是找虐嗎?白露想。若愛情和找虐是對等的話,可能這話是沒有錯的。虐並幸福著,跟這個男人這麽多年後,這是白露自己人生最大的體會。


    冰冷同時精準的視線,在妻子剛才趴的地方又掃了眼。白露輕聲說了句:“剛我不小心打破了個玻璃杯子。”


    君爺總是會看到兒子手指頭貼的止血貼,白露選擇坦白從寬。


    小包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對爸爸說:“是我打破的,不是媽媽打破的。”


    母子倆爭著在他麵前說是自己打破的。君爺的冰塊臉,毫不留情又黑了一層:“誰打破的?”


    不是想懲誰,而是搞得他好像是個什麽人似的,能拿誰開刀。


    一個他老婆,一個他兒子,他想懲誰,都得想想後果。


    “我打破的!”小包子邁前一步,“爸爸隻要想想,都知道是我打破的。”


    小包子原以為自己這樣一說,爸爸不會把錯誤會到媽媽頭上。小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哪能讓媽媽背黑鍋。


    結果,君爺的臉有沒有再黑,看不出來,因為早就黑了,卻是視線在白露臉上打了打:“你幹嘛說是你打碎的?”


    “……。”


    “以為我會打征征?”


    “……。”


    “征征自小我打過他嗎?”


    白露答不上來,非要說的話,她剛那會兒迴答時,想都沒有想,是條件反射。結果,到這個地步,更不能直接這樣說了。


    君爺那張臉是能黑死人。按照他妹妹蔓蔓的說法,是到哪兒都背大黑鍋,好像人家都欠了千百萬。


    小包子對爸爸是又懼又愛。如今見媽媽一問三不知,爸爸恐怕已經氣跑到了頭頂,小生怕怕地走到媽媽旁邊。


    看到兒子的動作,君爺才記起收斂一下,卷了卷袖口,道:“你剛才說還沒做飯?”


    “飯做了。菜還沒洗。”白露說,邊說邊試圖恢複女強人的樣子,手背拂拂落下的頭發,走去廚房。


    君爺的一隻手臂攔在了她麵前:“南南他們也會過來做客,把客廳打掃幹淨了。征征先去洗澡,我來炒菜。”


    家裏領導,是君爺。母子倆都沒話說。領導一聲令下,一個去衝涼房,一個繼續拿著吸塵器吸客廳。


    白露在趴迴地上時,掉頭望到老公的背影,一點愣:他剛才究竟這算責怪她了沒有?


    老婆當到她這份上,真是丟女人的臉。這話,不止一次小姑子蔓蔓為她可憐地這麽說。整天擔心自己沒做好,整天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整天擔心他會不會覺得她不好不夠稱職,不夠格做他的妻子。她一心一意,隻想當他的完美妻子,連愛都顧不上。因為,如果連做他的妻子都不夠格,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認為自己能足以留在他身旁。


    指尖摸到沙發底下,終於觸到一小塊玻璃碎,輕輕撥出來時,手指劃過一道淺痕,趕緊用嘴巴吸住。


    小包子自己一個人,等爸爸幫著他將洗澡水放好,一個人認真地洗。他洗澡洗得飛快,因為知道了今晚爸爸做飯,肚子顯得更餓了。


    家裏頭,是孩子都知道,爸爸做的菜,比媽媽做的好吃。


    從衝涼房出來的時候,已經聞到了菜香。是紅燒牛肉煲。要是媽媽做,哪有這麽香,香到讓他口水都流出來了。


    白露整理好了清潔工具,迴頭一瞧,見兒子眼巴巴地跟在君爺的雙腿後麵,好像是一隻討吃的小狗兒。若是她做飯,兒子肯定沒有這個動作,餓到要死也不會有。兒子剛都先吃過了雙皮奶,本應該不餓的。


    “征征餓了嗎?”君爺老爸問。


    小包子咬著小指頭:“爸爸可以給我先嚐一口嗎?隻要一口。”


    君爺苛刻的視線打在兒子咬指頭的手指上,那眼神,分明像手術刀,一刀能切了兒子行為有錯的手指。


    小包子火速將指頭從嘴巴裏拔了出來。


    “你的南南表姐,從來不咬手指頭,說那是笨蛋白癡的表現。”君爺將鏟子輕鬆地一翻,煎好的蛋餅,翻到了另一麵,黃嫩黃嫩的,別提有多香有多好看了。


    白露覺得自己遠遠看著都和兒子一齊流口水。


    她這嫁的什麽老公,簡直是大廚裏的大廚,不讓家庭煮婦活的那種。


    聽到會被小女王鄙視,小包子克製自己的小指頭不往嘴裏放。


    “好了,叫你媽媽打飯吧。”簡單三個菜,一個湯,君爺熄了爐火,解下了圍裙。


    “嗯。”小包子馬上去找媽媽,接著,發現媽媽站在廚房門口的眼神,和自己一樣流口水。


    白露拍了下自己額頭,對兒子道:“搬椅子。”然後,她在兒子挪椅子的時候,飛快地擺好了筷子,和打了三碗米飯。


    君爺在洗手間裏仔細地洗手。當大夫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潔癖,他不例外。洗手時,沒忘記將兒子叫了進來:“征征吃飯前洗手沒有?”


    小包子徒手去抓菜的小手,隻好縮了迴來。汗,爸爸在他背後也有眼睛。


    “快去洗手。”白露對兒子使個眼色。


    小包子趴下椅子時,沒忘記:“媽媽沒洗手呢。”


    “我等會兒洗。”白露說。


    小包子邊走邊掉頭監視她:“媽媽不準偷吃。”


    她哪裏有偷吃,她隻不過是趕緊先拿勺子舀一口湯,看老公做的湯味道是怎樣的,下次她才能記得怎麽調味。一口湯背著兒子喝進嘴裏,燙嘴,但是,好喝。怪了,這湯明明是她今早上就放在電燉鍋裏按的定時。可依照她平常的程序,完全做不出這種味兒。隻能說,君爺在最後不知給湯裏放了什麽調料。


    小包子站在洗手盆前麵,被君爺老爸盯著刷著小手,是連手指縫都仔細地擦,一麵沒有忘記嘟囔著:“媽媽肯定偷吃了。”


    對於兒子這句嘮叨,君爺老爺隻有一句話:“今晚的菜量,三個人剛剛好,再吃,你是要我給你瀉藥嗎?”


    小包子閉上了小嘴。


    一家三口,終於坐在了桌邊,吃起晚飯。白露望了下牆上掛的鍾,恰好七點半。和平日裏開飯的時間差不多,要是她來做飯,肯定沒有這個成效。君爺突然興起要代替她做飯,肯定也是意識到了時間。


    不意外,吃了約二十分鍾,君爺歇了筷子:“你們慢慢吃。”


    小包子因為今晚爸爸炒的菜,吃得格外香,戀戀不舍,沒有抬頭。


    白露隻離開了桌子:“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知道老公習慣,吃完飯,要到客廳歇一歇,喝一口茶,再工作。


    君爺對她這話沒有異議。


    白露走去廚房放水,水溫親自拿手試好。可以說,她侍奉小包子,都沒有這樣認真。


    在客廳,君爺打開電視機,隨便翻個台放著,打開茶葉桶,隨便撿了些茶葉放進玻璃杯裏泡。茶葉是妻子買的,他從來不太在意是什麽茶,因為知道妻子買東西比他更講究。倒是由於今晚看見了兒子咬手指,他要給兒子配點藥吃預防肚子裏生蟲。


    小包子剛吃完飯,就聽爸爸喊了:“過來吃藥。”


    病在預防。君爺最討厭家裏有人生病。所以一有點征兆,馬上先殺住。


    小包子討厭吃藥,不過是爸爸配的藥,他不敢不吃。摸著小肚皮走過來,說:“爸爸,我剛吃飽,等會兒吃好不好?”


    “現在吃。”


    三個字,如軍令。


    小包子看都不敢看老爸的臉,一口吞下藥丸子,又喝了滿滿一杯水。


    君爺拿了衣服,走去浴室衝涼。這一刻起,白露開始收拾飯桌,刷碗。小包子自己在客廳裏玩。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等白露把家務活幹完,看見時間已經到九點了,該是趕著兒子上床睡覺的時間。為了讓兒子準時睡覺,白露不得搬出君爺來唬兒子:“你要是沒能九點鍾睡,等會兒我告訴你爸。”


    小包子爬上床,朝媽媽拉個鬼臉:媽媽隻會這一招!


    替兒子關了燈,關上兒子的小房間。白露自己才去洗澡。做完家務活,全身都是汗。但是,不敢泡太長時間。因為家裏老公在,兒子在,不是她自個兒享福的時候。即使如此,泡完澡,她拿了麵膜仔細地敷在臉上。


    女人,尤其婚後的女人,更要注意保持美麗。


    在往手上擦保濕霜時,白露迴想君爺那雙手,君爺的手,是骨節分明,修長美麗的那種,像她哥。於是,覺得手上隻抹保濕霜不夠,白露決定再做一次手膜。


    在做麵膜,做各種皮膚保養的時候,擱在梳妝台上的手機,又不停地響了起來。就在她剛剛幹家務的兩三個鍾頭裏,來了至少二十個電話,數十條短信。都是來找白露姐姐解決問題的。


    手指劃過屏幕,翻了下來電記錄,發現其中有一個,似乎是極少見,最少是最近半年沒有見過的。


    好像是個老同學的電話。


    白露不敢確定。


    打了迴去。


    “白支書,記得我嗎?”


    白露在中學時,是學校裏的團支書。所以打這個電話過來的是她的中學同學。


    “沒想你這個手機號碼沒變啊。這是你上大學時我要到的。都過了這麽多年。”聽說真是白露,這位同學好像顯得更吃驚。


    不換號碼,始終保持如一,是保持人脈的基礎條件。白露從第一次擁有手機,已經深懂做人事的道理。


    “是這樣的,那天,剛好碰到以前幾個老同學,都是一個班上的,有個同學過生日,因此想趁機小聚,開個同學會,你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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