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像冰雹一樣砸在玻璃窗戶,不是很牢固的木框嘎達嘎達震著,這樣的一陣颶風,終於是把沈佳音鬧醒了。


    手動了動,觸摸到被頭,周身暖烘烘的,感覺是迴到老家一樣,奶奶給她蓋的被子。她睜了眼,閉了眼,反複幾趟之後,坐了起來。


    見她起身,坐在炕床對麵的馮永卓問:“醒了嗎?”


    沈佳音點了點頭:“嗯,醒了。”接著,她環顧起四周,和她夢裏一樣的小木屋,結實不算最結實,但確實是新建不久的,屋頂搭建的木材都很新的模樣,她躺著的這張床說是木床,下麵,卻像炕床一樣升了個火爐,讓床和被子都暖烘烘的。


    馮永卓看她左顧右盼的,似乎有些疑問,笑道:“你是真醒還是假醒,別告訴我,你是在夢遊。”


    她確實覺得自己在夢遊,因為如果這個小木屋是真實地發生在她夢境裏,豈不是她夢裏夢到的事情是真的了,比如說,他低下頭在她嘴上親了下。


    舉起的手觸到嘴唇上,摸了摸,完全不能確定是真是假。


    或許自己真是在做夢吧。他都不在。


    “我們這是在哪裏?”


    聽她沒有像以往口吃,馮永卓真以為她在夢遊,忙和她解釋:“你都睡了兩天一夜了。我們現是在紅軍的一個駐紮地。到達c點是在早上的事了。”


    “我們怎麽到的?”


    “你真忘了?”馮永卓吃驚地審視著她,“你不是撞到腦子了吧?我們在被敵人截擊的時候,被我們的人救了。姚隊帶了人衝迴來救我們。”


    於是她什麽都想起來了。她的嘴巴差點咬了他一口。被他吼“沈佳音你咬誰?”。真是害臊死了,她總是出這樣的烏龍,而且在他麵前出醜。


    “誰,誰,背,背我迴來?”


    耳聽她恢複了結巴,馮永卓安了心,挑眉笑話起她:“誰背你?誰能背你這麽長路?你是被抬著迴來的。誰讓你睡的好像頭死豬一樣,任誰都叫不醒。”


    實際是,沒人願意去叫醒她,都認為她一個女兵能幹出這樣的成績實屬不易,值得欽佩。敬佩之餘,漢子們決定用擔架抬她迴來。


    聽說自己出了這麽大的醜,沈佳音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臉,不,真想掃自己兩巴再挖個洞埋了自己,她心裏真臊,想著:洋相都出在他麵前了。做成這樣的兵,他會不會不要她了?


    “肚子餓嗎?”馮永卓又問,“你睡了這麽久,除了給你灌點水,你什麽都不吃。”


    幸好她肚子裏塞過不少壓縮餅幹,才撐得住她睡這麽長的時間。


    “我,我自己,自己去,找,找吃的。”她掀開被子,跳下床。


    馮永卓見狀把她按住,道:“算了,你睡這麽久,這裏你都不熟悉,你能上哪裏找廚房?我去好了。”說完,沒等她迴話,掀了門簾出去。


    沈佳音坐迴炕上,覺得自己睡了這麽久,肯定是頭發亂糟糟的,於是解開發繩,用手指頭梳了梳快齊肩的頭發。作戰部隊的女兵按規矩是不能留長發的,她是校官了,又不是作戰兵種,頭發可以稍微長一點。平常她紮兩條很小很小的小馬尾留在兩耳朵邊,像極了鄰家小妹,加上她天生發質好,烏溜溜的,好像白雪公主的烏發,襯著臉蛋水靈靈的。


    在她垂頭拿手指擺弄著頭發時,完全不知道有兩雙眼睛正看著她。


    葉老在她斜對麵的炕床上一動都不敢動,怕輕微一動被她察覺。他其實一直躺在那裏,沒睡著,裝睡來著。這是沒法的事,一路他被人背被人抬,作為一個盡責的群眾演員不能勞作,享受被人侍奉的權利。再說,他又不能漏了自己主考官的身份,不能和其他人說話,隻能憋著。憋得他辛苦死了,就想等傻丫頭醒來能說上幾句話,誰讓他看著這小姑娘很討他老人家喜歡呢。未想,被他撞見這麽一幕。


    這孩子,樣貌沒有盧小嫚長得精致,可的確,那氣質,水靈靈的,如山清水秀。正所謂隻有一方好土好水,才能養出這樣一個貫穿本地靈氣的姑娘。這點,是在城市裏被嬌慣出來的盧小嫚怎麽都比不來的。


    傻丫頭不僅長的好有靈氣,而且,是讓他想起思念起一個人來。


    葉老的眼微微地眯著,是把眼前秀麗的影子和記憶中那抹人影像皮影一樣疊合。


    像是有人在看著自己?


    沈佳音秀氣的指尖微微頓在了發梢,先是悄悄抬起眼睛,往斜角望過去。


    葉老早是在她動作發生變化時閉上了眼皮,看起來一直在沉睡。


    秀麗的眉輕輕迷惑地蹙了蹙,她掉迴頭,看向窗外。


    風夾帶雪粒子砸在窗戶上,在玻璃表麵留下大大小小宛如川水流過的痕跡,滿目蒼夷中卻另有一番浪漫。


    他和她隔著一道窗,四目相對。


    烏溜溜的黑眼珠子轉了轉後,愣住了。


    姚爺看著她傻住的樣子,唇角情不自禁地微揚:這傻孩子,怎麽犯傻的時候都惹他看著喜愛呢。


    話說,那老色鬼葉老,居然趁人不注意,偷窺他的小不點梳頭發?


    姚爺的眼睛,冷冷地,朝那個裝睡的老家夥射了一支冷箭後,心底冷冷一哼。


    說迴來,他的傻丫頭原來在梳頭發的時候,是這麽好看的,看得他都目不轉睛,隻能專心致誌,生怕一不小心,這個好像從深山幽穀中化身出來的女神,會突然消失在他麵前。


    這孩子其實女人味十足,氣質的清美,是美得不可方物。


    這時候,她忽然微訝一聲,跳下了炕床。是急急忙忙在屋裏找大衣什麽的,終是給她找到了一件類似雨衣的鬥篷,抱著跑出了屋門。


    屋外下著大雪,他站在窗外不想驚動她的美景,身上頭上被雪覆蓋了一層白。


    看起來,像穿著綠色軍裝的聖誕老公公。


    沈佳音跑到他身邊後,兩隻手慌忙在他身上頭上拍著雪,拍完,又給他頭頂戴抱來的鬥篷。


    姚爺被她突如其來的一串動作搞到都有些傻,等意識到她這是在做什麽時,他跟著情急地扼住她的手腕,低聲,有點咬牙:“沈少校,我告訴過你多少遍了,我不需要你做保姆,你沒看見我後麵跟著勤務兵嗎?”


    跟在姚爺後麵的勤務兵可愧疚了,在沈佳音的強烈對比之下,道:“首長,您就披著吧。我再去找一件給她。”


    他這啥部下啊?


    怎麽一個比一個傻的。還找一件給她做毛?


    那勤務兵可壓根不覺得自己傻。這首長明擺著在這裏看美人,現在美人出屋了,要陪首長,不是剛好兩個人來個風花雪月的故事嗎?不得再找一件給她披著?


    姚爺“喂”一聲沒能喊住勤務兵,惱道:“都說不用,非要給我塞這麽個人。”


    傻丫頭正覺奇怪:“首,首長這次,這次來,不是,不是沒勤務兵嗎?”


    姚爺向來出來打仗,都隻是以警衛員的名義帶了額外的高大帥,不可能再帶自己的勤務兵。何況,這出來打仗的,要個勤務兵服侍他做什麽?他又不是老大爺。


    這新來的勤務兵,是他剛去紅軍總部指揮所時,那裏的領導硬塞給他的,說他需要個兵服侍日常。高大帥本身已是個官了,不可能服侍他日常。


    歸之是,紅軍總部的人,對他的期待很高。鑒於他在之前已經表現出的優異成績,讓他在接下來的演習中直接到總部幫他們指手畫腳做參謀。他答應的原因很簡單。跟他的這般兄弟算是出生入死過了,很累,如果他留在總部,他們最少能在總部休息段時間,暫時,在演習結束前不用再到最危險的地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了。更重要的是,他絕不能讓他的小不點再出現任何意外了。


    伸出的手,把她的小腦袋瓜摟到自己懷裏,再把她拿來的鬥篷蓋住她腦袋上,說:“我冷你擔心,你冷我就不擔心?你這腦袋,怎麽一根筋的傻呢,沈佳音!”


    她臉微紅:好像自己真的蠻傻的。


    真是擔心她在外麵刮風受涼了,摟著她肩膀迅速迴到屋內。


    她掛起鬥篷的時候,他自己用手在衣服上拍打掉雪粒。等他拍完,抬起頭,看見她像個小女傭一樣站在旁邊垂頭等著他。


    “沈,沈佳音?”他是被她弄得,都快變成和她一樣結巴了。


    “首,首長,吩咐。”


    “吩咐什麽?!”


    “首,首長迴來,迴來是要休息嗎?我,我給,首長,鋪床。”


    剛念過她不要做保姆,這丫頭的腦子感情是把他的話自動從左耳進右耳出。在她轉過身要去鋪床時,他將她的手臂一拎,道:“不用了。我是迴來看你的。”


    後麵的那句話,直接讓她臉蛋飛起雲彩。


    “迴,迴來看我?我,我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就不能迴來看你?誰規定的?”他的指頭戳她笨呆呆的額頭,“我是你上司,我說能迴來看你,我就是命令。你這是要違抗你上司的命令嗎,沈少校?”


    葉老在旁邊看著,聽著,實在忍無可忍了:這臭小子,當著他的麵罵他喜歡的傻丫頭不說,現在竟是拿起了指頭教訓他喜歡的孩子?


    該死的姚家的妖孽種,都這麽自戀自傲的,看他怎麽殺殺這臭小子的銳氣。


    “咳咳。”清嗽兩聲,葉老正式翻身坐了起來。


    兩個年輕人聽到他聲音,齊齊掉轉頭來看他。


    姚爺的眉微微一揚,眸底泛起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瀾。


    “丫頭,過來。”葉老向傻丫頭招招手,“這種頭兒,我們不要也罷。”


    傻丫頭卻隻是眨眨眼,問:“為,為什麽?”


    “他這不是擺明了用上司的身份欺壓你嗎?”葉老衝她那顆笨腦袋瞪一眼。


    哪知笨孩子是用一本正經的口氣為欺負自己的魔鬼上司說起話來:“不,不是的,首,首長,對,對我,很,很好的,沒,沒欺負過我。老,老爺爺,您,您誤會了。”


    葉老岔氣!


    姚爺眉開眼笑的,同時朝葉老不屑地再放去一支冷箭:想用老人身份坑蒙拐騙他的小不點?沒門!


    他的小不點聰明著呢,哪會傻?絕對不會被他人的一兩句話動搖對他的忠心耿耿。


    姚爺的自戀,果斷激起葉老的對抗心理。


    “我說孩子,他哪裏對你好了?他對你說話口氣那麽衝,對你拍腦袋又戳額頭的,你腦袋不疼嗎?”葉老激情地拿手拍拍炕桌,“孩子,你不會隻是看著他漂亮的臉蛋,就鬼迷心竅魂兒都被勾了吧?這男人是個魔鬼,魔鬼來著,隻是戴了張好看的人臉。”


    這死老頭,總算是說出對他們姚家人的心裏話了。姚爺冷冷地,聽著葉老一番義憤填膺的演講。


    傻孩子搖搖頭:“首,首長好,是,是心腸好。我,我受傷,他,他幫我縫傷口。我,我遇到危險,他,他救我。他,他罵我,都,都是因為擔心我,為,為我好。”


    瞧這孩子一連串數落自己的優秀品質,姚爺聽著都怪不好意思的。


    葉老鼻孔裏噴出一泡氣:妖孽種,最會以花言巧語和手段誘拐女性了。一想都知道,這些事情,哪會需要一個正常上司事事親為,為了一個普通部下赴湯蹈火,分明是個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


    那勤務兵是說到做到,不知從哪裏真的再找來了件鬥篷,接著,這迴算是聰明地提醒了上司,拍對了上司的馬屁說:“沈少校剛醒來,不知吃飯了沒有?”


    確實,他離開時,專門交代了李俊濤要留個人在這,避免她醒來餓了渴了,想喝杯水都沒有。如今這李俊濤不見人影,屋裏除了這個老不死裝死的,不見其他人,感情是把他的命令置於耳邊風了。考慮到可能其他人都有公事的情況下,姚爺倒也沒有急著追究副官的責任,喂飽他的小不點要緊些。


    “餓了吧?我帶你去廚房,你想吃什麽自己挑。”邊說,他邊已拉著她的手出門,眼下,隻要看到這老不死的在中間阻礙他和小不點,他心情就不爽。


    沈佳音於是沒來得及解釋馮永卓已經幫她去找吃的了,就此被拉著出了門口。


    葉老洞察出姚爺心裏想什麽,哼一聲,躺迴床上,繼續裝死。


    雪已經下了有些時候,地上覆蓋上了雪層,加上漫天飄雪,一男一女在此情此景裏漫步,是有點兒浪漫。


    他把她的手牽著,塞到自己的大口袋裏,捂著。


    五隻指頭穿過她細小的指頭,緊緊地交叉住,好像係緊的扣子。


    沈佳音從沒有試過被一個人的手握的這麽緊,所謂十指連心,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挨著他的心跳。


    “沈佳音,你的脈搏跳的好快。”


    “嗯——”


    這傻孩子,隻會嗯嗎?他這是,這是在和她調情來著。


    在他切著牙齒,犯著尷尬不知道怎麽往下說時,她蚊子似的音量終於吐出:


    “首,首長的脈搏,一樣,一樣快。”


    聽到她這答案,他微微一怔,緊接自己的臉是要燒起火苗:這孩子,能不能迴答他都這麽純潔。讓他怎麽都覺得自己在犯罪。


    最苦的,要屬跟在他們後麵的勤務兵了,肚子裏的笑是憋的要死:怎麽這上司和女人說話,兩個人都像孩子似的?


    走到了廚房,裏麵居然一個炊事兵都不在,不知都幹什麽去了。姚爺隻好搓搓手,替她揭開爐灶上的鍋蓋,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麽現成的食物可以充饑。另一頭,勤務兵是打開那些櫥窗,幫著姚爺翻找食物。


    兩個人找了一圈,現成的食物沒有,半生不熟的材料倒是不少。


    姚爺卷卷袖子,決定給小不點蒸點饅頭麵包。這點廚房功夫他還是能幹的,不需要放鹽放糖,隻需要放水燒火。


    “你,你往鍋裏放上水,再燒火。對了,先放上熱水,會快一點燒開。”姚爺指揮起勤務兵幹活。


    勤務兵根據他的吩咐屋內屋外忙來忙去,一陣功夫,熱水放好了,火燒開了,問他:“可是首長,沒有三角架,怎麽放盤子?”


    這勤務兵像他,都是城市裏長大的,隻見過家裏女人用做好的廚房工具撐起盤子蒸東西。


    “首,首長,水,水要燒開了!”勤務兵兵荒馬亂地叫。


    姚爺一慌張,說:“關火,先關火!再找架子!”


    “首長,怎麽關火?這不是煤氣爐!”


    姚爺束手無策地站在了那,幹瞪著鍋裏的水冒起了小泡。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秀手抓起一把長筷子,靈巧地在大鐵鍋裏縱橫交錯地擺設,很快用幾根長筷子擺起了一個堅固的支撐架,這時候再往上麵放盤子,或是直接擱饅頭麵包都沒有問題了。


    所以說,家裏有個心靈手巧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姚爺這一刻心頭激情澎湃。


    包子饅頭在巧手下,很快蒸好了。用筷子夾起一個花卷,將花卷遞到他麵前,說:“首,首長,嚐,嚐嚐。”


    這剛出爐的花卷多誘人,熱氣騰騰,再說,他到了這裏後,一直忙碌,沒機會吃上一頓熱食。伸手拿了往嘴裏馬上咬一口。蒸的剛剛好,不軟不硬,在這寒冷的天氣裏頭,吃上這麽一口熱食,簡直是舒心到底了。


    “小,小心燙,首,首長。”


    燙死他都沒問題。可是,餓著他小不點可就有問題了。猛然想起自己是帶她來吃的,結果變成自己先吃了。姚爺的臉驀地真的紅了,把自己沒咬完的花卷,整半個塞進她微張的嘴巴裏麵,道:“我這不塞給你吃,你還不吃呢!”


    可憐的傻孩子被他這麽一塞嘴巴,隻能吃了啞巴虧。


    在旁見到的勤務兵,終於是忍不住捂住噴口大笑的嘴巴奪門而出。


    沈佳音是被迫咬了兩口他塞來的花卷後,突然意識到裏麵夾雜有他的口水,臉蛋紅得像朝霞。


    “你臉紅什麽,沈少校?”看到她臉紅,姚爺高興得眼睛都笑眯開來,捉住時機不忘捉弄,對,要報迴上迴她說“做夢”的仇,“你睡著的時候,都是我給你灌的水,你水壺的水灌光了,隻好灌我水壺的。”


    聽他說她這是不止一次吃他口水,沈佳音露出了女兒家的羞態,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嘴上,卻不忘磕巴著解釋:“那,那是,沒,沒辦法的事。”


    “那麽,我吻你呢?”


    吻?!


    原來真不是做夢。沈佳音瞪了瞪眼珠子。


    瞧她卡殼的模樣兒,讓他氣惱了,說:“怎麽?我吻你,你把它當成什麽了?”


    這傻丫頭,如果再敢說一句是做夢的話,哼哼……。


    傻孩子當然不會繼續說是“做夢”這種傻話了,會說:“人,人工,唿吸。”


    姚爺對她這個新答案,隻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傻孩子,竟然是把他要法式長吻的計劃都洞察秋毫。要是真來個法式長吻,真是向人工唿吸靠了。


    對付絕頂聰明的傻孩子,姚爺自有一套賴皮的,輕輕揚著眉:“現在我和你說清楚了,不是人工唿吸,不是做夢,沈少校,你有什麽話說?”


    說?


    要她說什麽?


    沈佳音束手無策。


    看著這孩子啞巴的時候,他心情大爽,反攻了:“怎麽?你不該迴應我嗎?”


    “迴,迴應?”


    他笑眯眯地把臉湊過去,等著。


    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想明白了,一隻手摸到他湊來的額頭上,說:“沒,沒發燒——”


    這孩子是故意在和他裝傻來著。他惱火間,一隻手捉住了她下巴,抬了起來,瞅著她忽閃忽閃的眼睛:“沈佳音,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麵對麵,他的唿吸撲到她臉上,眼皮上,她的睫毛像雨刷似上下擺弄著,吸著他唿出的氣,腦袋一陣眩暈。她閉上了眼,隻覺一道火熱忽然擭住了自己的唇。幹渴的兩瓣瞬間像著了火的荒草,一發不可收拾的火勢蔓延開來,是遊遍了周身。


    他喉嚨裏低低幹渴地發出一聲,手果斷繞過她脖子,撐住她的後腦勺,是要讓她無處可躲。緊接,他是像初次嚐到美味血液的野獸,肆虐起她充滿甘甜的唇瓣。


    在這一刻,除他以外的東西她都聽不見了,隻有他的唿吸,他的心跳……明知道這一切,在他知道真相之前都可能變得岌岌可危,可她,什麽都顧不上了。她隻是覺得,這樣被他摟著好幸福。


    馮永卓端著熱好的麵條迴到小屋,看見屋裏沒了人影,立馬推搡起裝死的葉老,問:“她人呢?”


    “被她上司帶走了。”葉老轉過身來,看他一團熱忱在聽到這個答案時蔫了下來,眼睛一眯。


    馮永卓看著手裏的麵條,晦氣地說:“那給你吃吧。”說著,推到他麵前。


    葉老差點兒被氣死:這蠢小子,竟然把人家不要的丟給他?


    屋外,唿——疾馳而來一輛軍用吉普。


    馮永卓趕忙把麵條碗塞給老頭子,出去迎客。


    吉普車上,依次走下來葉長問、莊如玉、君爺。


    透過窗戶,葉長問和莊如玉看見了端著麵條碗的葉老:儼然,老人家在這裏待遇不錯。


    葉老在孫子孫媳婦的注視下,也隻好裝模作樣地撈起了麵條吃。


    君爺沒有看葉老,隻是問馮永卓:“姚科呢?”


    “帶沈佳音去找飯吃了。”馮永卓答。


    “嗯。我聽說了,沈少校受傷了?”


    “沒,隻是疲勞過度,睡了很久。”


    “那就好。”君爺這個“好”字,可謂足夠的意味深長。


    如果沈佳音出了什麽事,他很清楚他的兄弟八成也要出事。


    羅大偉這時候聽說君爺來,從附近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敬禮,道:“陸少將!”


    “辛苦了,羅上校。”君爺道。


    羅大偉被他這句辛苦,說的老臉都紅,忙說:“不辛苦。”


    “怎麽不辛苦?你們突破千軍萬馬的包圍圈,是克服了不可想象的艱難,指揮所的人都很驚訝。”君爺對幹出成績的下麵的人,是絕不吝惜讚美之詞的。


    羅大偉誠實道:“最大的功勞是姚科的。若不是姚科在,我們這幫兄弟想活著走出來都成問題,更別提怎麽奪取勝利了。”


    “不管怎麽說,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嘉獎,勝利不是一個人能辦到的,榮譽是屬於你們集體的。”君爺先是否決了他的謙虛,接著眉頭微皺,轉道,“當然,有一個人例外。”


    “例外的人?”羅大偉訝問。


    “盧小嫚找到了,還活著,知道吧?”


    聽到盧小嫚這三個字眼,羅大偉的臉烏雲密布。這個該死的女人,後來他們全聽了馮永卓說的事情經過。這個叛徒,槍斃了都覺太便宜。


    馮永卓跟在他們後麵聽他們對話,臉和羅大偉一樣的黑:當時他該把這女人掐死的!


    “馮中校。”君爺突然頓住步,迴過身,用雙冰冷的眼珠子審視他,說,“盧中尉醒了後,說大家都是不小心摔下山坡的,結果你到達後居然不分青紅皂白想掐死她,是真的嗎?”


    馮永卓氣得七竅生煙,話不擇言,當場摔了軍帽,道:“我掐死她都便宜了她!她這種人該下地獄!”


    “這麽說,她脖子上的掐痕,真的是你掐的?”葉長問皺著眉頭,走了上來插話。


    羅大偉聽出兩個領導的語氣都有些不妙,趕緊先拉住激動的馮永卓,說:“可能兩位首長不大清楚狀況。我們這邊了解到的真相不是這樣。其實是——”


    葉長問一擺手,先停住他說的話,道:“現在整件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誰對誰錯,更重要的,是必須各自拿出有力的證據出來證實自己說的話。”


    證據?


    怎麽拿出證據?


    現在除了目擊證人,什麽物證都沒有。


    盧小嫚就是吃準了這一點,可以告他們一夥人合起來汙蔑她。


    馮永卓兩隻手在頭發裏用力地撓著。


    君爺瞧他這模樣,也早料定了他這裏沒有什麽可用的材料可以反擊到盧小嫚,到底,他去問問沈佳音那傻孩子,恐怕還可靠一些。


    一行人往廚房走。


    幫姚爺看守門口的勤務兵見突然一群領導出現,緊張地用手敲敲廚房的門。可能是他敲的太小聲了,裏麵的男女根本聽不見。加上君爺他們一群人心急,是走路走的飛快,不會兒已經近到廚房。


    “姚科在裏麵嗎?”君爺問。


    勤務兵的臉這時已經嚇的臉都發白了,不知道該答是還是不是。


    在這個當口上,突然從廚房裏傳出幾聲男人的唧唧哼哼:


    “嗯,就這樣,力道就這樣。不要,不要,太用力了!不不不,這樣力氣又太小了,不舒服……對,這樣就舒服了……”


    裏麵的男人說著舒服了,外麵的一行人,聽得無一臉紅目赤的。


    “咳咳。”葉長問拿拳頭抵了抵嘴巴,低聲和君爺說,“陸少將,我們是不是該避嫌?”


    君爺對他這個通情達理的建議,定是不會拒絕的,哪能攪了兄弟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事。


    莊如玉見他們兩個就這麽打算走到其它地方去避嫌,心裏想:姚爺這妖孽種,果然如葉老說的,很猥瑣。


    在他們一行人準備轉向時,一個人影飛快地穿過了他們,把臉湊到了廚房的窗戶上明目張膽地偷窺。


    葉長問迴頭,見偷窺姚爺好事的飛賊竟然是自己家的爺爺時,傻住了。


    葉老是幾口吃完麵條,因為聽說他們提到了盧小嫚那個壞女人的事,就一路跟著他們。老人家這個老兵老將,跟蹤人的功夫那是不用說的,他們都沒發現。不想的是,居然跟到廚房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臭小子,竟想在軍營裏就把傻丫頭吃幹抹淨嗎?


    “爺,爺爺?”葉長問提心吊膽地走到老人家身邊過問老人家這舉動是什麽意思。


    葉老哼一聲:“把門打開!”


    他要當場捉奸!


    說著,見大夥兒來不及反應過來時,搶先拿腳踢開了廚房的門。


    莊如玉一瞬間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怕看見什麽不入眼的場麵。四周,傳出一陣倒抽氣的噓。讓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迴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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