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不然,和他道個歉?”


    在醫院打完吊針,送李母迴到家,服侍了母親休息,李含笑走出到客廳,劉湘拉著她袖口說。


    李含笑沒有答聲,坐進沙發裏後,隨手拿了張過時的報紙。


    劉湘知道她眼睛沒有在看,拽著她繼續遊說:“好吧,都是我錯。我之前不該讓你對他太驕傲,教你什麽欲擒故縱。”


    “你認為我該對他低頭?”


    “男女之間不就隔一層紗。他低頭和你低頭有什麽區別?再說,你那天突然叫道分手是不是過了些?他這樣做到底有沒有錯,你自己沒有想法?”劉湘說的每句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有什麽錯?迴想起來,他檢舉她父母是為大義,始作俑者且是她。隻是,她對他低不下這個頭。因為她覺得他不夠愛她,和之前像是熱情地追求她時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這種感覺,隨時間的推移,到今天他的高姿態,益發強烈,強烈地撞擊到她的自尊。


    她害怕的是,一旦開始低了這個頭,以後,她都需要對他低這個頭了。


    “這個,如果你喜歡他的話,其實誰低頭無所謂。”劉湘說,“你想想,他這樣優秀的男人,你真舍得不要?”


    除去姚爺某方麵的極品,姚爺本人,的確優秀,堪稱黃金單身漢。是傻子,才會放著這樣的男人不要。


    “那他為什麽不能對我低這個頭呢?”李含笑甩下手中的報紙,心裏的糾結一目了然。


    劉湘也覺得奇怪,明明信息都發出去了,這男人隻要稍微低下頭,這事情馬上解決了。可姚爺的態度看起來很強硬,絕不會低這個頭的。


    那是她們不知道,姚爺心裏麵有條底線:誰做錯事當然就得誰低頭。哪怕是自己的家人自己愛的女人都必須不能違背這條紅線。


    也或許,即使姚爺把這條紅線說清楚了,在其他人看來,一樣會覺得不可思議。至少,她們會以為是這樣的。男女之間鬧別扭常有的事,雙方彼此委屈下有什麽。做男人不就該心胸比女人更寬廣嗎?


    在劉湘口裏得不到可以解釋的答案,李含笑果斷地重新撿起地上的報紙。既然沒有合適的理由,她不會去求他複合。她認為劉湘以前的話是沒錯的,要讓男人來求女人,如果女人低姿態了,反而會讓男人的尾巴翹起來,顯得女人自己太賤。


    劉湘悶悶的,她自己的婚姻都搞砸了,所以不希望李含笑效仿她走上這條不好的路子,可明顯她自己功力也不夠,沒法撮合他們。聽見門鈴響,她走過去開了門。


    走進來的是謝長誠,因為無意中聽說到李母病了趕了迴來。


    “師母身體還好嗎?”謝長誠進來即問。


    本來劉湘從李含笑口裏得知這男人輕信李思思蠢的要死,現在看,謝長誠對李家夫婦到底是懂得感恩之情的人,不算是個太壞的男人。而且,謝長誠始終對李含笑一樣關心。


    知道了李母身體有所好轉在休息,謝長誠端了杯開水,坐到李含笑身邊,說:“你也別太擔心了。今天我從其他人口裏得到消息說,你爸身體還好,沒什麽事。”


    “沒什麽事?”李含笑露出個冷笑的表情。


    說到底,都是她父親自己種下的後果,害的他們全家人都遭殃。


    “老師即使有過錯,也是你爸。”謝長誠道。


    “我沒有說他不是我爸。”李含笑迅速地反應。


    謝長誠看著她,有些話到了嘴邊像是要說,卻猶豫著。


    突然門鈴聲又響,李母這迴被吵醒了。李含笑走進了房間探看母親。


    劉湘打開門後,看到門口站的好幾個穿製服的人,心慌意亂間,退了半步後尋求幫助的眼神望向謝長誠。


    “你們是?”謝長誠站了起來,表情和劉湘一樣訝異。


    李安東都被帶走了,現在這些人又來做什麽。


    “我們想和張雪敏談一談。”調查組的工作人員說。


    張雪敏是李母的姓名。


    劉湘和謝長誠緊張地交換個眼色後,道:“伯母她身體不大好,今早上才到醫院打了吊針。”


    “是嗎?有醫生的診斷證明嗎?如果不是什麽重病的話,還請她出來和我們見麵。這事對於她本人對於她家人都很重要。”


    見對方是勢必要見李母了,謝長誠隻好請調查組的人進來。劉湘是走到了李母的房間,推開房門,緊張地對幫李母穿衣服的李含笑示意:“含笑——”


    “誰來了嗎?”李母把腳放到地上穿上鞋,問。


    “媽,你再躺會兒。”李含笑說。


    “不躺了,愈躺愈難受。”


    “那我去廚房弄點粥給你吃。醫生說,你醒來最好喝些粥暖胃。”


    等李含笑擦過自己身邊,劉湘著急地抓住她,小聲道:“自稱是調查組的人,非要見伯母。”


    李含笑的目光射到客廳裏那一張張鐵麵無私的麵孔,突然感到一陣心顫。母親不同於父親,再說如果連母親都被抓走的話,這家裏,真的隻剩她一人了。


    “是誰來了?”李母走了過來,在李含笑和劉湘都未能反應之前,已是走到房間門口,與調查組的人數目相望。


    李含笑手快,扶住李母微晃的身體,憂心:“媽——”


    李母隻是晃了下,很快站穩住了腳跟。


    同時,調查組的人走到了她們麵前,對著李母說:“張雪敏同誌,有關你丈夫的一些問題,需要你協同調查。”


    “我爸的事——”李含笑插話,“你們問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調查組人員,隻是以一種更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李含笑激烈的反應。


    劉湘的身體在發抖,總覺得這事兒遠沒有這麽簡單,這些人的眼光足以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謝長誠疾步走了過來,在李含笑要接下去說時,握住她的小臂,道:“含笑,你這樣說對伯母和伯父都無益,你學法律的,應該更清楚這點。如果他們手頭沒有證據,也不會說迴頭來找伯母。”


    感覺頭頂被盆冷水砸下。


    母親在自己身邊的聲音,既近又遠,說著:“含笑,聽長誠的。長誠,你幫我照顧好含笑。”


    “我知道的,師母。”謝長誠應著,或許他嗓音裏有些悲傷的哽咽,可在李含笑耳朵裏聽起來一樣冷酷,因為他一樣什麽都不能做。


    李母被調查組帶走了,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


    李含笑目視完全冷清了的家,既然謝長誠都提及到了證據,她目光咄咄地看向他:“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麽?都告訴我。你和李思思那麽親密,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的。”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謝長誠說,“直到那晚上思思逃離北京後,打電話向我求助要我救她,我才知道原來老師在多年前已經是犯過致命的錯誤。”


    “什麽錯誤?”李含笑迴想起李思思上次那副對她憎恨至極的表情,“我隻知道她媽和她都很恨我,還有我家裏人。”


    是什麽深仇大恨?


    謝長誠卻是不知道李思思對她說過那些話,愣道:“思思恨你嗎?”


    看來他到現在依然隻信任李思思,依然被李思思蒙在鼓裏,李含笑冷冷地說:“你怎麽不去陪李思思?”


    “她一樣暫時被拘禁起來了。”謝長誠說。


    “如果她不被抓起來,你是不是仍舊相信她很清純很好人?”


    謝長誠一向開朗陽光的笑容,此時突然變得很憂鬱,以至於一雙褐色的眼睛轉成了墨色,看她的目光益發複雜:“如果說思思她自己親口說恨你,可能是她媽教唆她,與你父親的事有關。你不知道,她媽告訴她,她父親是被你父親害死的。”


    “既然她父親是我爸害死的,為什麽還假惺惺對我爸好,不直接讓我爸去坐監獄,可你看,現在是她們母女都要一塊去坐監獄!”


    “那是由於,她父親和你父親當年一塊受賄,然後,她爸突然出車禍死掉了,她媽一直認為她爸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的意外,認為有你父親的緣故。但是,因為他們一家一樣受賄不清,不可能向有關部門告發。她媽隻能采取這樣的方式來報複。”


    真相的突然揭露,李含笑聽下來,沒能抓住其中的任何破綻,也就是說,自始至終,她父母和許京惠母女是一丘之貉。


    “可我媽——”李含笑閉上眼。母親一向為賢妻良母。


    “師母和老師感情那麽好,不可能什麽事都不知道。”謝長誠說到這,把手重重按在她肩頭,說,“不過,他們一直對李思思好,也就是希望這件事能一直掩蓋下去,這樣,你也不會受到牽連。師母和老師,都是想為你好的。”


    這麽說,是她害了她父母了?


    “胡說八道。”李含笑像是被激怒道,“他們以為這樣做是對我好嗎?這能叫愛我嗎?貪汙腐敗,這是法不容情的事情,竟然以女兒為借口來逃避罪責,一個堂堂的大學教授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不要這樣說老師!”謝長誠聽不下去了,微板起麵孔,“你想告發老師不是不可以,其實老師,應該心裏有所準備你哪一天會告發他,畢竟你讀了法律專業最終老師不也是讓你去讀了。”


    李含笑唿吸一陣急一陣短。


    “我這不是在為老師辯護。因為我知道,即使你知道了真相首先會做的,肯定也是勸說老師去自首而不是去告發,對不對?”


    李含笑看向地板,心頭緊縮。


    “所以,是那個男人告發的。他這麽做你知道是為什麽嗎?他根本沒有為你和你家人考慮過。他為的是他自己!”謝長誠走到她麵前,兩手握住她肩頭,“你聽好了,含笑。你爸的實驗室科研成果,涉及的醫藥產值達到幾十個億。現在老師倒了,老師本意要我來接手,但現在有人提出我是老師的徒弟,說不定會有涉案情節,如今整個科研成果和科研團隊,都被其他人搶走了!”


    “你說這些事是他做的?”


    “很有可能。因為你都知道他是做什麽的。”


    李含笑望著地板的視線,形成一個黑點,逐漸變成一個冰冷的黑洞,好像吞噬掉了自己。


    夜晚六點半,華燈初上,京城裏燈火光明。


    趙文生負責開君爺的車,給兩個爺當柴可夫司機。因為都是大學同學,老葛,同樣是他趙文生的學長。兩爺今晚赴約把他給拉上,用意非同尋常。


    “我們今晚的任務是什麽?”他問。


    隻知道今天兩爺跑了五六家醫院去搶人,也不知道搶到中意的人沒有。總之,今晚突然冒出話說要去和很久沒見的學長聚餐,著實詭異。


    與老葛,說老實話,他們應該有太多年沒見了,七、八、十年,應該有。


    “學長的孩子都小學四五年級了吧。”君爺經趙文生說起這年限,仔細一數是差不多。


    “所以,領導,可以告訴我今晚我們是去幹嘛嗎?”趙文生重問,“要是去給學長的孩子慶生,我們這手裏沒有帶禮物。”


    “對了。”坐在後座的姚爺記起,三個人都兩手空空的,“最少要買點水果。”


    趙文生沒眼看似地瞥了兩位爺:這明擺著上人家家裏去,不是去做客,是去幹壞事,不然不會連禮物都忘了。


    “買水果?”君爺看著路前方,稍感為難,“這都到了人家家門口了,到哪裏去買?”


    老葛住的這塊小區,沿路綠化優秀,道路整潔,卻是沒見小賣部超市什麽的,整個一世外桃源。


    “馬後炮!”君爺悶悶地埋怨兩個人要提醒不早點提醒。


    提了建議反而遭罵的趙文生,更鬱悶了。


    姚爺在後麵緩和氣氛:“沒事,他們不在意這點水果的。或許,他們家已經準備一大堆水果等著我們上去吃。”


    斜眼看後麵的人,君爺冷冷道:“你相信他們拿盛宴款待我們,不是鴻門宴?”


    這話說的趙文生打個寒戰,騰出隻手撥撥領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說的這麽嚇人,你們究竟打算去做什麽事情?”


    “沒事,沒事。”姚爺連喊兩聲,隻是底氣有些不足。


    隻見車剛開到小區的路邊某處停車位靠停,有個模糊的人影,已是站在路燈下的樓道口等著他們。


    君爺撥開門先下了車,衝下樓來迎接他們的人說:“學長,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了。”從暗影裏走出來的男人,一襲同樣的軍裝,身材挺拔,麵容憨厚,看著他們三個的目光由淺轉深,最終是一道長長的歎氣,說,“上去吧。”


    聽見老葛這聲歎氣,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接跟隨老葛爬上樓梯。


    在樓梯上,老葛說話了:“你們非要那孩子嗎?”


    “嗯。”君爺沉著冷峻的聲音迴響在樓道,“雖然我現在手裏有了大約三四百份候選名單。”


    “既然有三四百個給你挑,不是非得要那孩子吧?”


    趙文生一邊聽前麵兩人說話,一邊拉了姚爺偷偷問:那孩子,是誰?


    姚爺答:沈佳音。


    趙文生搖頭:真沒聽過這名字。


    不過,護理界本來和醫生不是一個重疊的圈子。出名的護士,他們不見得都會認得。


    老葛這邊繼續遊說:“那個誰誰誰來著,不是剛拿了個標兵嗎?你怎麽不招她?招那種人才多好。”


    “那種人我沒有說不要。”君爺維持冷靜的聲調。


    “那就是了,你該去招的,是那些人,不是我們家的這孩子。”老葛宛如抓住了突破口。


    可君爺即是君爺,認定的事從不會改變,道:“但是你們家的孩子很特別,我更想要。”


    “你從哪裏聽說我家孩子很特別了?”老葛不依不撓地反問他,大概篤定他隻是道聽途說來的。


    “我老婆親眼看見的。僅憑靠解剖知識成功做靜脈穿刺,這樣的技術,哪怕是外科醫生,沒有臨床積累都辦不到。學長,你還敢當麵和我狡辯這孩子不特別?”


    不說君爺這話將老葛震住,是讓後麵聽的兩個人同樣為之一驚。趙文生不用說,來之前,都不知道來幹什麽。姚爺其實來的時候,一直還弄不清楚君爺是看中了什麽,能僅憑一張履曆表非要這個沈佳音,按理說,他們今天拿到的人事檔案裏,不止沈佳音一個來自協和。如今君爺一句話,抖出這孩子真是有點料。


    “嗬嗬。”老葛被震了後,很快恢複過來,笑兩聲,“陸君,你落伍了吧。現在臨床上,能做深靜脈穿刺的護士都有,比如鎖骨穿刺術。”


    “鎖骨穿刺,因為位置固定,病人之間的差異性低,比她做的這個穿刺,還要更容易些。”君爺哪裏可能被他這麽糊弄過去,“學長,你自己是外科醫生,雖然你現在做的是行政工作了,但是,你要是把臨床的事兒都忘的一幹二淨,我可以幫你敲敲腦子迴憶起來。”


    聽到要被後輩敲腦瓜了,老葛笑罵:“怪不得桑虹說你現在飛黃騰達了,沒大沒小了。”


    “我哪裏沒大沒小了,我這不是稱唿你為學長?”


    老葛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今晚來,沒打算把我和桑虹說的話,都聽進耳朵裏,對不對?”


    “那要看你們說的是什麽話。”君爺冰冷的眼睛隻是看著那門。


    門口,兩手抱在胸前的桑虹,同樣冰冷的雙目看著他們三個。


    趙文生見狀,推了推眼鏡,苦逼道:“真是鴻門宴。”


    “不會在菜裏下毒吧?”看到桑虹的目光有點狠,姚爺不禁都摸了摸肚皮。


    君爺迅速迴頭,目光橫掃他們兩個:敢臨陣逃脫,殺無赦!


    “進來吧。”在丈夫目光的催促下,桑虹好不容易咬牙擠出了這樣一句歡迎詞。繼而,她轉身進了屋裏。


    老葛為老婆說話:“你們嫂子你們都見過,她什麽性子你們都清楚。”


    “穆桂英。”趙文生對桑虹是有印象的,說。


    桑虹的性子,是大刀闊斧,號稱鐵娘子,爽的不能再爽的個性。所以,撞上桑虹的刀口,一般人會死的很慘。但是,老葛知道,老婆和他親口說過,他那學弟,是比大刀更可怕的閻羅王。這話還是至少七八年前說的。


    或許君爺當年尊敬過桑虹,可桑虹很討厭君爺,不言而喻。


    幾個人進了客廳,看到飯桌都擺好了,碗筷,酒釀,佳肴,一桌齊全,滿桌盛宴。


    老葛補充:“她下午迴來後,一直在給你們做菜。孩子,都暫時送到他姥姥家裏去了。”


    “嫂子的盛情——”姚爺再次篤定菜裏肯定精心下了毒藥,擠出個笑說,“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趙文生隨手拿起桌上一瓶酒,看到那度數,眼鏡差點垮了下來。


    “我們明天都要上班的,不喝酒。”君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主人家麵子,一個命令直下。


    聽到這話的桑虹從廚房裏衝出來,道:“這是你單位嗎?”


    忙伸手攔住氣衝衝的老婆,老葛賠笑臉緩和兩邊氣氛:“不喝酒,那麽,喝菠蘿啤吧。”


    “又是菠蘿啤——”姚爺是想到前幾天自己剛喝的那一桌,真是把他自己都喝怕了。


    “菠蘿啤都不行?”老葛愣。


    趙文生連忙為姚爺開脫:“學長,一點酒氣我們都不能沾,實在是由於明天還有台重要的手術。這樣,我們喝椰子汁或是王老吉吧。”


    “椰子汁?王老吉?粒粒橙?你們是老人還是小孩?”桑虹斜眼瞧著他們幾個男人樣。


    君爺看了她一眼,深沉地將那放在桌底下的白酒放迴到桌麵上,道:“嫂子想喝酒,我陪嫂子喝。但條件是什麽,嫂子清楚。”


    “去你的!”桑虹反而被他這話激怒了,踢飛了一張椅子衝過來拿手指著他叫罵,“你憑什麽陪我喝一杯酒,我就得把我辛苦培養出來的孩子交給你?!”


    “就憑她是個兵。她隻要是個兵,上頭什麽命令,她就得照做無誤!”君爺毫不退縮,用更深沉的聲音說,“桑虹,你不要忘了,這是她從一開始當兵注定的事情,你也隻是個兵!”


    麵對他這話,桑虹說不出話來,砰拍了桌子後,坐到一張椅子上,低下頭喘息。


    老葛見老婆都這樣子了,一麵安慰老婆,一麵對他們幾個苦口婆心地說:“我們這不是說她與我們家有什麽關係,偏袒她。再說你們那單位條件好,很多人都想進,對不對?我們不讓這孩子去,完全是另有苦衷的。”


    “什麽苦衷?”君爺沉著地問。


    “這孩子誠如你所說的,有些特別。”老葛邊說邊顯出艱難的語氣,“這孩子有些毛病,不得不留在我們身邊。”


    “什麽毛病?身體上的毛病嗎?如果是身體上的毛病,她還能當兵?”君爺壓根不信他們的托詞。


    老葛一幅苦惱至極不知如何解釋的樣子。


    趙文生和姚爺,都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夫婦這幅樣子。


    門鈴,這時候突然一響,叮咚,屋裏幾個人全望向門口。


    “奇怪了。”老葛撓撓頭,“今晚明明叫人都不要來。這時候誰會來?”


    到底,得去開門。老葛走過去,沒有猶豫先將門打開。於是後麵的人全看見了,門口來的客人是將他嚇了一跳。


    桑虹在看到來客隱約的身影時,急匆匆站了起來,失聲道:“佳音?!”


    站在門口的女孩,這時同望見了屋裏有其他客人,把頭縮了迴去。


    “佳音,你怎麽來這?不是告訴你今晚都不在家讓你到外麵找吃的嗎?”桑虹緊張地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老公,抓住女孩問。


    “沒,沒,我,我忘了東西,在,在——”


    “行,我知道了,掉東西在家了是不是?”桑虹本想讓她進來,後一想,把她依然擋在門口,說,“你掉什麽了?我幫你去拿。”


    聽見桑虹這話,君爺冷冰冰的聲音響道:“讓她進來吧。”


    桑虹立馬掉轉過頭來,瞪著他。


    “反正,她的檔案在我手裏。她終究得和我們幾個見一麵的。如果我們今晚和她談,或許會改變我們的主意都說不定。”君爺隻是沉著地看迴她,同時,那鋒利的視線,落到她身後意圖掩藏的女孩身上。


    姚爺一樣,在聽見沈佳音的名字後,立馬把視線放了過去:說實話,這孩子,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感覺,還要小。


    二十六七的女人?


    怎麽給人感覺這麽小?


    不是高度,這女人高度至少有一米六以上。但是,她總是低著頭,低著眉,低著眼睛,加上紮了兩條小麻花辮子垂在小小的臉蛋兩邊。怎麽看,都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二十六七的女人,都參加工作了,正常的話。姚爺在腦海裏搜找任何一個二十好幾的女人的印象,無不都是窈窕淑女,楊花柳貌,哪怕是清純些,都是可愛的伊人。但是這孩子,太過安靜,太過怯生。


    而且,她剛說話的時候,是不是他聽錯了,好像是?


    “結巴?”姚爺聽趙文生在旁邊這麽疑問。


    老葛見他們都注意到了,隻好老實托出:“所以我都說了,這孩子不合適去你們那。”


    “結巴又不是病。”君爺毫不客氣,再次斬斷他和桑虹借口的念頭,“我們不是招演說家。”


    桑虹這邊是氣了,既然君爺都說了今晚談完話後反而會不一定,她拉了沈佳音進屋裏,介紹說:“佳音,這幾位是其它單位的首長,他們問你什麽問題,你想好了,再迴答。”


    無奈被推到屋子中央的沈佳音,退了小半步,抬起那怯怯的眉,看著那幾個叫做首長的男人,饒走到了她麵前的沙發上。這場麵,與三公會審沒什麽區別的氣勢。


    沈佳音再退了小半步,小腿頂到了一張凳子。


    桑虹沒有插手,是想:讓他們看到她這幅樣子更好,或許會徹底改變主意了。


    論是別的兵在他這裏麵試,一退再退的,和逃兵差不多的孬樣,君爺二話不說拍板讓對方滾。可他和桑虹頂嘴都頂到現在了,何況這孩子說不定真是有可怕的潛力。


    於是,趙文生從君爺那裏得到示意後,伸出隻手,一把拉住還想繼續往後退的女孩。


    被拽住了手不能再後退的沈佳音,是把頭垂的更低了,卻同時因為力氣抵不過對方,隻能任趙文生一步步把她拉到了近前。


    君爺派趙文生出馬當然是有原因的,趙文生不是每天的工作都是和小孩子打交道嗎?哄小孩子,趙文生技術一流,還能怕搞不定這個像孩子的女人。


    可趙文生心裏這個苦逼,在拉這孩子時,他已經察覺到這孩子真是有點兒不對勁。


    不像小孩,自然,都二十六七的女人了。但是,又有點像小孩,那雙眼神,不知該怎麽說。一方麵像是在躲,一方麵又是好像一直在看著他們。所以在搞不清楚這孩子是怎麽迴事之前,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完全沒有計謀。


    “不用怕。”本是這一句想安慰下對方。


    彎彎的細眉下,那對忽閃的眼光射過來,又收迴去。


    趙文生一愣:這孩子是什麽意思?


    沈佳音低著頭,眼睛像是注意力都在光亮的地磚上。隻有她自己清楚,她胸口裏的這顆心髒,跳的飛快,快的要衝了出來。


    因為,因為剛站在門口的那會兒,她已經認出他們是誰了。可他們,完全忘了她。


    “坐下吧。”趙文生另一隻手拉了張椅子。


    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


    三雙帶著探究的視線,看著她像隻兔子似的坐姿,看著她像要垂到地上的頭。


    饒是君爺,都不大敢確定了。這隻怯生生的兔子,是否真的有他老婆說的才華。


    “咳。”領導清一聲嗓子。


    趙文生開始提問:“我現在說的這個問題,你想好了,就作答。”


    “還有——”瞟到那邊不罷休的桑虹夫婦,君爺冷冰加上句,“你得想好了,你答錯每個問題的後果,都會關係到你工作上的對錯。這樣,不僅要治你的罪,你領導的罪,同樣要治。”


    桑虹怒得一咬牙。


    沈佳音低著頭,在快速掃過趙文生和君爺冰冷的臉後,看到姚爺。


    姚子業是沒想會有道視線射過來,眉梢微提,迴望過去,發現那雙隱藏在埋頭之姿下的眼睛,原來是好像一麵大大的湖泊鏡麵,折射出來的目光,驚人的亮,看得他心頭一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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