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長迴來,聽說了幼兒園裏在她不在時發生的事,心裏直歎:荒謬!


    荒謬在,區區一個代課老師,搞到這麽多個老資格的教師賭氣。什麽時候,園長裏的人,都心胸狹窄到了這個地步。以這些人幾乎不可動搖的地位,有必要和一個代課老師慪氣嗎。


    不多久,教導處主任和人事科的科長齊齊站到了她麵前。


    “園長,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如果你早知道了她的來曆,和我們知會一聲,我們怎會起了疑心質疑她。”教導處主任開口,衝沈園長抱怨在先。是要把自己的責任全推到別人頭上。


    沈園長聽出來,她這次被李含笑的打擊不小,眉毛一揚,不客氣地道:“李含笑能有什麽來曆,我怎麽不知道?”


    “園長,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聽見沈園長否認的說話,教導處主任益發認為園長是有意,說,“這園子裏的人,隻有你從一開初,最袒護李含笑了。”


    “是,是的。”人事科科長接著埋怨,同是在心裏想著沈園長詭計多端,說不定是準備拿李含笑來刺探她們這班人。


    “那你們說說,我是怎麽袒護李含笑了?”沈園長沉著冷靜的,看著她們兩個。


    “比如,像她這樣隻上過幼師培訓班的,沒有資質的,怎麽能進了我們幼兒園當老師?”教導處主任有模有樣地提出從一開始就有的質疑。


    “好像我們這班園子請來的代課老師裏麵,有資質的不也就幾個。”沈園長道,“而且合約裏麵也寫了,必須在一年內拿到教師資格證。”


    “是,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們請的這些代課老師,雖然她們部分暫時沒有得到資質,但是這些老師本來讀的專業與我們的教師行業算是有交集。比如董雲雅老師,是英語專才。比如丁睿菲老師,本身是就讀古文學專業的。至於李含笑老師,我記得她學曆裏寫的法律專業,用來教小孩子,是不是有點兒超前了——”


    這個算是戳到點子上了。沈園長想起那時候,因這裏是香餑餑的部隊機關幼兒園,哪怕隻是代課老師的崗位爭奪戰,一樣硝煙彌漫,競爭激烈。來競爭的候補老師,可謂是人才濟濟。可以說,什麽專業都有。有能彈得一手好鋼琴的十級鋼琴師,她都看不上。偏偏相中了李含笑。雖說她沈園長德高望重,一句話我要誰,其他人當時心存疑問,也不敢當場反詰。如今,大概是這些疑問在老師們心裏積存久了,引起了爆發。


    也是該解釋解釋了。可她怎麽想都有點多餘。


    沈園長猶豫的時候,是在琢磨該怎麽和這些人做做思想教育課了,剛好拿李含笑來當示範教材,說:“嗯,當時我看中李老師的原因很簡單。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在麵試的辦公室裏,故意讓老王,在地上放了幾個紙團子。結果,前麵來麵試的老師,沒有一個撿地上的紙團。就李含笑老師,她最後一個進來的,先把地上的紙團撿了起來,並且是撿的幹幹淨淨。”


    “這,這不是潔癖嗎?”教導處主任不可思議地叫。


    “什麽潔癖?這叫做修養。我們做幼師的,更應該懂得,一個小孩子,培養修養的最佳階段,就是從我們這個階段教起。至於文化知識什麽的,通通是浮雲。人品最重要,是要從幼師做起學起!”沈園長人品兩個字念的鏗鏘有力,震在了另兩人的心頭上。


    站在她麵前的兩個人,無不在臉上露出了點難堪的緋紅。


    沈園長可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們兩個,繼續說:“怎麽?你們現在是知道李老師什麽背景了,打算改去抱李老師的大腿嗎?”


    “像沈園長說的,為人師表,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教導處主任邊嘴上這麽說,邊心裏頭氣不得沈園長這隻老狐狸,“李老師再怎樣的家世,都不能違背幼兒園的規定行事。”


    “這事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自是信得過你的。”沈園長老神在在地道,“那麽,這事都討論完了。你們迴去秉公處理吧。我這裏也忙著。”


    於是,本想來園長辦公室推卸責任的兩個人,悻悻然自己背了黑鍋走了迴去。


    沈園長卻是在她們走後,不免抱了點疑惑:這李含笑是什麽背景來著?竟然能讓這兩個老資格的吃癟。


    那張簽了姚爺大名的紙,說什麽,教導處主任和人事科科長都不會將它外露,因為她們可不想讓李含笑接下來踩著她們的頭四處張揚。李含笑呢,也不會傻到像那些靠關係的管二代,到處喊著我爸是李剛。俗話說的好,目的達到,見好就收。雖然她心裏一樣疑惑,那妖孽男究竟是讓她老同學拿了什麽給教導處主任,居然一張紙能立竿見影。


    在幼兒園的飯碗是暫時保住了,但是,總歸得迴一趟李家拿行李。下午,她特意又告了假,現在,沒有人敢輕易攔她正當請假的路了。趁著李安東在單位上班的時間,跑迴了李家的小區,瞅到母親要出去菜市場買菜的空子,進了家裏的門。


    幸好上次迴家時,褲子裏別的沒兜,但是,記得兜了家裏的備用鑰匙。


    摸進家裏的門後,直奔房間,去取行李袋。


    往行李袋裏再塞幾件衣服,剛拉上行李袋拉鏈,後麵突然門砰一聲響。她迴過頭,看到李思思倚在門邊上看著她。


    李思思的家,在她家樓上。


    感情,她在樓下左右探視情況時,李思思早已在自家陽台上看到她了。或是說,李思思一直都做這種事。


    李含笑直起了身,直麵李思思,想著剛好,這會兒她父母和謝長誠都不在,看李思思要不要繼續裝。


    “思思,你怎麽進來的?”她佯作什麽都不知情,打招唿。


    “你忘了,我有你們家的鑰匙。”李思思舉起的小指頭,勾著一串李家大門的鑰匙,說到最後一句嘴角再一勾,“你爸媽給我的。”


    “既然是這樣。”李含笑望了望表,“我急著要出門。你等會兒幫我鎖門吧。”


    見她毫不在意,李思思的眸光微沉:“李含笑,你打算這麽走了?”


    “有問題嗎?”李含笑拎起行李袋,走到門口處發現她堵在門口,眉角揚挑。


    “三叔和三姨是好心好意要你留下。你不覺得你這麽做很對不起三叔和三姨嗎?”


    “沒錯,我是李家的女兒,可我離家是為了自立,我不會不孝順我父母。再說這是我們家裏的事,你似乎很操心?”


    “我操心,是因為三叔三姨像我親生爸媽一樣。”


    其他好說,說到這個點上,李含笑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媽活著呢。李思思,你這麽說,不怕阿姨吃我媽的醋?”


    李思思的臉,當即變得有些難看,大概是沒想到李含笑能如此利齒地反駁自己,道:“含笑,你好像有點變了。”


    “人,總是要吃一塹長一智的。好在我現在已經吃過一塹了。”


    收到對方這意味深長的話,李思思眸裏的光,隻是直盯盯地看著她轉了好幾個圈。


    見時間差不多了,免得父母迴來時看見再惹爭端,李含笑試圖推開李思思的身體走出去。哪知道那手,剛輕輕接觸到對方的身體。對方突然往後一退,緊接雙腿軟倒在了地上。


    李含笑定住,瞳仁縮的圓圓的,看著她。


    李思思的手捂住胸口,嘴裏好像很艱難地喘著大氣,另外一隻手伸出去拿手機。


    看見她這串動作的李含笑,心頭湧起股火,衝過去搶她手裏的手機。


    可見李思思壓根沒想到她會來搶手機,臉色一變,道:“李含笑,你這是想我死嗎?”


    “真怪了。你不是我好姐妹嗎?發作了不先求助我,打電話是想做什麽!”李含笑的手指用力捏住她掌骨。


    李含笑天生練武的,力氣該有多大。李思思的手被捏的作痛,終於露出了本來猙獰的麵目,衝著她嘴角一咧,妖笑道:“李含笑,我告訴你,你一輩子都別想鬥得過我。天生注定了,你的爸媽,你的男人,通通都隻會變成我的。”


    李含笑聽了隻是冷笑和好笑:“你自己有爸媽,還要搶我的爸媽,李思思,你是瘋子吧?是變態吧?”


    嗬嗬……李思思喉嚨裏突然發出一串詭異之極的笑聲:“李含笑,你還真是傻的。你以為,你爸媽對我好,隻是因為你比不上我嗎?”


    李含笑一愣。難道另有緣故?她怎麽從未聽父母說過?


    趁李含笑征疑的刹那,李思思猛地搶迴自己的手機,快速按下了號碼,在撥通的刹那衝對方人喊:“長誠,快過來。我在李家。”邊是說一個字,斷一句氣的,好像病入膏肓的危重病人。


    對比剛剛之前,她罵著她時那副如日中天的氣勢,李含笑嘴角的冷笑加了三分深。不過,就算事後她把這事告訴謝長誠和父母,謝長誠和父親母親,恐怕都隻相信自己見到的吧。


    李含笑不會傻到留在這裏,到最後給這人當了墊腳石。誰讓柔弱女總是有優勢,她呢,偏偏最不稀罕裝柔弱。


    所謂眼不見為淨,她提著行李袋走出門。


    李思思看她要走,自然不依,撲過來抓她褲腳。


    李含笑猛然迴身,一隻腳準確無誤踩在她敢伸來的手背上。


    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做的李思思,傻了,緊接手背被踩的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真正地痛叫來出來。


    “知道疼了吧?”李含笑伏低的臉,在她那雙瞪大的雙目裏放大,效仿她咧了咧唇角,“我告訴你,別惹火我了。再敢來惹火我,我讓你從假病變成真病!我李含笑是沒有別的本事,但是,兩隻拳頭有多硬,你心裏很清楚!”


    李思思看著她的眼光裏,好像是露出了一點害怕,但不會兒,是望到了什麽,眼角微勾,得意顯然。


    李含笑順她目光轉迴去看,果然,看到了謝長誠正站在她家門口。


    謝長誠望著她,眸光裏滿是不可置信。李含笑知道他是看見了她踩住李思思手背的鞋子,唇邊一冷笑,縮迴腳前再用力地踩了一下。


    李思思未想她竟然敢當著謝長誠的麵再怎麽做,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她時,口裏的痛叫,當然不可能是裝的了。


    “思思。”聽到她呻吟,謝長誠方才迴過神來,快步走進來蹲到她身旁,扶起她。


    李含笑提著行李袋,趁他這會兒忙著照顧李思思,從門口走出去。就在她邁過門檻時,後麵,突然傳來一聲。


    “含笑,和思思道歉!”謝長誠的嗓音,在這時候飽含了慍怒。


    記憶中,她這個師哥向來陽光,性格好,從不和人發脾氣,更別說和她變過臉。


    李含笑心底裏,如今隻剩下一片荒誕的冷笑。哪顧得著他發不發脾氣。隻是想,男人是不是都一樣蠢,隻信任眼見為實的東西。像她爸,像謝長誠。


    “含笑!”見她沒有折迴身來,謝長誠驀地加大加重了聲量,“如果你不和思思道歉,我會和你斷絕所有關係。”


    嗬。他以為他謝長誠是什麽人。捏緊行李袋的提手,李含笑頭也不迴,直線邁出了屋子。


    看到她竟然對自己的話都無動於衷,謝長誠不止是愣了。剛想站起來追出去的身子,被身後一雙手緊緊抱住。


    李思思現在也是怕了,因為李含笑完全不照常理出的牌,完全不像以前那個任她拿捏的軟柿子李含笑。她抱緊謝長誠,垂下眉,低泣道:“師哥,別怪含笑,含笑她隻是對我有了點誤會。”


    到這個時候了,她都不忘護著李含笑。低眼瞧到她那被李含笑兩腳踩到紅腫的手,謝長誠心裏一陣為之的憐惜與疼痛。忙迴身將她抱住,道:“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嗯。這事,別和三叔三姨說。”


    聽到她又這麽說,謝長誠望著她,久久地欲言又止。


    李含笑提著行李袋快步走出小區,站到路邊,正想攔輛出租車,為的是避開迴來的母親。一輛車,突然離開車河向她駛過來。


    定睛一瞧,正好是那雪福來。


    “上車吧。這裏不好停太久的車。”雪福來降下車窗後,裏頭傳出極淡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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