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通訊網絡覆蓋麵都隻有百分之幾的山區裏,有清晰的異常信號,說明對方離自己很近很近,什麽人能離自己這麽近,排除國外間諜行為,隻剩孫靖仁。要確定是否是孫靖仁並不難,做個餌,看對方是否上鉤捕捉,結果是正確的。


    孫靖仁就在他們附近,為了捕捉他們,或者更肯定的說是要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采取了近距離跟蹤。什麽時候被跟蹤上的,有待考究。但不是說他們別無對策。


    首先他們料到了孫靖仁可能會跟蹤他們行蹤,誰讓孫靖仁已經輸過一次,這場戰更不敢掉以輕心,要百戰百勝必須知己知彼,找人搜集他們的情報很重要。也可以解釋為孫靖仁對自己的能力毫無信心。


    其次在這基礎上,他們先布置了餌,由姚爺帶的隊與蔣大少帶的隊混在一起,混人耳目,即姚爺其實是障眼法,蔣大少在半路中已是藏到了暗裏轉移陣地。這個辦法成功了嗎。成功了,成功的標誌,就是捕捉到了孫靖仁活動的痕跡。


    然而,這一切,又在姚爺突然出事這個事上打破了寂靜。


    “怎麽辦?”趙文生問。


    君爺僅是稍微琢磨,在從得知姚爺出事那瞬間的情緒浮動,到現在完全的沉靜,山崩於麵前都不會改顏:“讓蔣中校按照原計劃進行,救援行動由我們這邊負責。”


    蔣衍不能出來,他必須在暗處繼續守株待兔。這場戰,他們誰都輸不起,哪怕姚爺真是犧牲了。


    得到這個信息的蔣衍,心裏也蠻沉甸的。當然,他不信姚爺和常雲曦會這樣一命嗚唿,但是,看著朋友遇險自己不能前去援救,都是在心理上受盡折磨的事。


    “我們是要在山裏貓一晚了?”莫文洋問。


    “如果貓一晚上,能知道他們在哪裏倒好。”蔣衍英眉嚴峻,如今他們麵對的難題是,敵方儼然一樣不是吃素的,用了幾組信號來混淆視聽。即使他們能分出哪一組才是最真實的,孫靖仁有可能的所在處,但是,他擔心的是,率隊的人,他們想抓的人,恐怕不止孫靖仁一組。


    孫靖仁帶了幫手來,而且帶了不止一幫的幫手,這遠遠超出了他們原有的預想。


    他們迫於無奈,到最終可能隻能是舍十取一。


    山裏,夜幕降臨。


    常雲曦睜開眼時,看見了天空劃過一顆流星,她刹那以為自己死了產生幻覺,因為那顆流星是那麽的亮那麽的美。


    冰冷的幾顆夜露從樹葉滑落到她額頭時,她一個寒噤,從而清除地感覺到了自己沒死。


    “冷嗎?”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轉過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烏黑的瞳仁,那麽亮那麽美,好比流星,心裏不由罵:這男人沒事長那麽美幹嘛。在夜裏很像美鬼很嚇人的。


    “我們在哪裏?”她問,邊想坐起來。


    由於不能確定在哪裏,她隻能用手在旁邊摸索了會兒,確定坐起來暫時不會有危險。在夜裏看不清視線的情況下,摸著摸著,不由摸到了他身上去,摸到他衣服上,觸到衣服底下那層結實溫熱的軀體,她驀地像觸了電縮手。


    在這期間,他的瞳子,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靜到哪怕她真伸出了手摸到他衣服底下,都不會有絲毫的動容。


    在他玻璃珠的眼球裏,她能看到的,是她自己宛如小白鼠的影子。


    “你——”她抽口涼氣,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和這個男人打起了心理戰。她在探查他心底的秘密,他也在探視她心底埋藏極深的秘密。


    眉輕輕一揚,他的嗓音聽起來相當沉靜,沒有痛楚,卻是很肯定地說道:“我的腳受傷了,你扶我起來。還有,我胸前口袋裏有支手電筆。”


    在兩個人一同遇難這生死關頭上,其它事都是要置一邊的,毋庸置疑。她根據他的吩咐做了,手在黑暗裏摸到他胸口,掌心貼在他衣服上能清楚地感受到底下的心跳,強有力的,她驀然一驚,繼而皺眉:這男人又不是手受傷了,不會自己取出筆給她嗎?


    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疑問,他的手這才動了,摸到自己上衣口袋,摸出了那支手電筆。這是一支軍醫野外使用的工具,一邊是檢查病人瞳孔的小手電,另一邊是野外救生時比較大的手電光。他打開了大頭的手電光,光不是很強,但足以照出他們身邊身處的環境。


    幸運,他們沒有跌進懸崖,是在靠近懸崖邊的一塊大岩石救了條命。但是因為近在懸崖邊,天又黑,對這裏環境又不熟悉,他們最好是不要亂走,等待救援。


    靠著大岩石他們坐了起來。因為不知道要等多久救援人員才到達,他們需要保持體力。可是他在流血,這使得她後來一看,看見他嘴唇都有絲發白了起來。


    “傷到哪了?”那一刻,她真怕他是護著她滾下來時,受了內傷或是外傷。


    “腳。”他淡淡地說,自己身為醫生都很明白是怎麽迴事,“必須先處理一下,不然等到人來,我恐是隻剩半條命了。”


    傷或許不致命,但不斷的失血,同樣會讓人喪命。


    她一聽說,立馬拿手電筒照他的腳,發現了他左腿的小腿褲腿和軍鞋,紅了一片。卷起他的褲腿,看見了一道一掌長的傷口,有點駭人。她的指頭有些發抖,但聲音挺冷靜,道:“我先給你止血。”


    他沒說話,冷丁的眼珠子看著她,看到她把掉落在一旁的背囊拉過來,拉開拉鏈。裏麵的部分藥品,沒有被摔壞,這是最慶幸的事,她尋到了一捆繃帶,還有一瓶用塑料罐裝的鹽水。旋開蓋子,她先拿鹽水幫他衝洗下傷口,再拿紗塊壓住出血的地方,最後用繃帶捆。


    熟練的動作,怎麽看,都像是受過訓練的,而且是受過實地訓練的。隻是,她的手指,偶爾不間斷地會發抖,抖得如秋風落葉似的。如果隻是手指頭發抖倒也算了,她的唿吸隨之急促,臉色甚至發白,像在極力地忍耐什麽。


    他溫熱的指頭觸到她腕間時,她嚇了一跳。有力的中指食指按到她脈搏,像彈跳的皮球。


    “你有暈血症?”


    她不說話,手腕扭動想掙開他的掌心。可他有力地握著她的皓腕,道:“看著我。”


    “你想做什麽?”她抬起頭,仰起的晶亮的眼睛怒視著他,“我告訴你,你不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憐,一切選擇都是我自己選的。倒是你,你自己,不也是。”


    “我?”他眸底一沉,緊接一道不可思議的淺笑浮了出來,映得美麗的俊顏在夜裏熠熠發光,“你說我怎麽了?”


    他以為她沒有看出來嗎。她惱怒的時候,忘了掩住口說:“你喜歡我同學不是嗎?”


    “我是喜歡她。但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他的眸子此刻的深沉,猶如海底最深的地方,深不可測,“我欠了她一條命。”


    麵對他的直白,她陡然間像是被光給照住,自己反倒無處可遁了。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光大,明正,她見到的憂傷,原來並不是為他自己。


    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人,相反,他光明磊落。


    “你呢?你使勁兒想探我的秘密是因為你自己是不是?”


    她不說話。


    “常雲曦。”他斜斜地飛著眉,那樣子那神態,好像是把她握在了掌心裏一樣,“怎麽?你未婚夫是因為救了你的命死在了你麵前了是不是?”


    她愣,她怒。


    她訝異於他竟然能用這麽直白的話將事實的真相如實地描述了出來。


    冰冷地用力一甩,她擺開了他的手:“你這種混蛋應該下地獄。”


    “可他該感激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他真是你所想的那般偉大的話。”他一點都不受她的話影響,揚著眉。


    “你這話什麽意思?”她迴過頭來再怒看著他。


    “你愛他嗎?”


    “那是肯定的。”


    “不是因為愧疚?”


    “不是!”


    她和那人的感情豈是他人能理解的,在她失去父親的那段日子裏,那人是她和她母親的所有依托,沒想到,父親去世後不到一年間,那人就輕易地為了她拋棄她們母女走了。那一刻,她多麽希望死的人是自己。如果死的是自己,最少,自己不用在這世上苟且殘存,過著形同行屍走肉的日子,還要最終麵對最後一個親人的失去。


    “如果他真是如你說的那麽愛你,如果,他也像我這樣救了你的命,作為一個男人,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心情,他把你留下來,隻是想著,肯定你能過得好,過得很好,再找到個人,哪怕你永遠不會忘記他,都會和另一個人生活,過得很好來達成他的願望。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死守著一個戒指,表麵上像為了他,實際上你過的不高興不快樂不都是在埋怨他嗎?”


    那個割開的戒指,他知道被她要迴去了,不知又藏在哪裏,大概等著迴去重新融合起來,再戴上。


    “你怎麽知道我過得不高興?”她眸裏的怒意未減。


    “你吃東西都不快樂。人以食為天。你連三餐吃飯都能心不在焉,你認為你的日子叫做過得舒心快樂?”他嘲諷的嘴角往上一勾。


    “我自己認為過得快樂。”她一點都不讓步,然而,卻是眼睛在躲著他的目光。


    再說下去,八成要吵了。在這環境中爭吵,兩個人都是理智的人,都知道很不明智,隻是在耗費自己本來剩餘不多的體力而已。


    他率先靜默了下來,細微地蹙著眉。


    她才記起。他小腿上這麽長的傷口,理應是很疼的,沒有止痛藥的情況下,現在是最難熬的,可能會疼得如螞蟻在啄食神經一樣。


    倒了些水在一條紙巾上充作濕巾,她遞到他手裏:“擦擦汗吧。”


    女性溫婉的聲音低而溫柔。


    他抬眉,能看見她低垂的眼眸下一圈極深的黑影。她綽綽的身影,在堅強中帶著脆弱,宛如高貴但讓人憐惜的青花瓷。這是個不知什麽時候能不知不覺牽動到男人惻隱之心的女子。怪不得他那眼光極高的老同學季雲,偏偏哪個富貴高幹千金都看不中,卻能對她動了心。


    接過濕巾在額頭上擦了擦,稍微降低一點身體的溫度。縱使不再流血,但是傷口沒有及時再進一步處理,發炎化膿的話,也容易引起敗血症。


    危機並沒有解除。他似乎隻能是向上天祈禱。但其實他知道不用祈禱,以他意誌以老天給他的使命,他都不會就此倒下。因為,他這條命是欠了某人的,隻要那人沒死,他想死都是不可能的。


    他在想事情的時候,她也在想,低著頭,腦子裏即使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卻時而會浮現他剛說的話。這是許久以來,自親人都去世後,第一次有人的話影響了她的心情。她抬頭,長長地吐口長氣。


    燈火來臨的時候,他們兩個其實都快有睡著了的危險。


    “常雲曦,常雲曦。”他叫她,伸出隻手推她快耷拉下去的肩頭,“不能睡!”


    她猛地仰起頭,兩隻眼,在黑暗裏,忽如一雙野獸的眼珠,驚疑不定,寫滿了戒備。繼而,在看清楚是他後,收迴了尖利的視線。


    他在她剛才表露出的刺蝟表情上琢磨了會兒,之後說:“我好像聽見了腳步聲。”


    於是不久,他們看見了燈火。


    發現人影,她火速地跳了起來,揮舉自己的雙手,大喊:“這邊!這邊!我們在這裏!”


    匆匆的腳步聲,在她舉起自己的手電筒時,朝他們奔了過來。


    “姚爺!”看到完好如初的爺,能唿吸的爺,高大帥儼然是兩道清流要滑下麵孔,拿袖子擦了下眼角,“瞧你把我們嚇的,陳少校都想自殘了。”


    姚子業剛在另外個兵的攙扶下站起來,突然聽到他後麵這句,柳眉鎖緊:“你說孝義什麽?”


    “他胡說八道。”陳孝義麵色烏黑地從後頭走上來,聽到高大帥這麽說他也不客氣了,“是他想自殘。說姚爺出什麽事,他會自宮謝罪。”


    姚爺挑了下眉,對著高大帥:“那怎麽辦?我腳都受傷了。”


    高大帥哭喪起臉:“姚爺,您老哪怕斷了條腿都是活龍生虎,哪算出什麽事。”


    姚爺眼神陡凜:“高大帥,你這嘴越來越犯賤了,竟敢詛咒本爺斷腿!”


    “不,爺,我哪敢,是我嘴賤,我自打嘴巴。”說著佯裝拍打自己臉兩下,前來攙扶姚爺時,瞟到了另一邊的常雲曦,到爺耳朵邊說,“爺,風高夜黑的,你和她,沒有擦槍走火吧。”


    這話順著風,進到了常雲曦耳朵裏,迴過頭來的眼神,像把槍將他們兩個掃成馬蜂窩。


    高大帥像是被她唬著的眼嚇到,縮迴腦袋,一手又是抓扒帽簷歎氣:“季老師情路漫長,可能西天取經都沒有他這般難。”


    姚爺的指頭往他後腦勺一敲:“你這嘴皮子欠揍是不是。下迴她再摔下去,我直接把你推下去給她墊背。”


    其他人聽見姚爺這話,渾身無不打抖的。


    姚爺是毒人一個,誰都信姚爺這話放出來肯定辦得到。


    一行人把遇難人員帶離險境,來到半山腰常雲曦他們本來要到的小衛生所,已經是夜裏九點整了。


    陳孝義給姚爺重新檢查了傷口,重新清創包紮止血,說:“幸好姚科你自己先做了處理。”在他想法裏,這麽成熟專業的包紮技巧,隻能是姚爺自己做的。


    “不是我做的。”姚爺輕易地否決了他的話。


    常雲曦?陳孝義既是驚訝又覺得理所當然,他們本來就在猜疑她是不是學過醫學。


    姚爺在環顧四周無人後,低聲問:“蔣中校呢?”


    陳孝義明白他所問的,同小心翼翼地接著話:“姚科你出事後,馬上讓人稟報了指揮部。好像指揮部沒有特別指示下來。”


    “嗯——”對君爺的這個決定,姚爺顯出了欣然,“我向來命大。”


    陳孝義聽他這話,擦擦汗,吐口氣:“不過說實話,你滾下去不見了人影時,真把我嚇到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一輛軍車翻下山崖,全車死了九個,就我和另外一個安然無事。”姚爺輕描淡寫的,知道自己的命硬著呢。


    當然,他這個命硬,運氣一迴事,自己的能力是一迴事。在突發事件來時,他總是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好自己。這該得益於當年上山在寺廟裏住的那段日子。除了學功夫,也獲得了和一些得道高僧雲遊四海的機會,在心境上得到了一種升華的修煉,使得遇到任何危難時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


    陳孝義給他手裏放了兩顆止痛藥,他隻撿了半片,放進嘴裏和著水吞下。陳孝義本想說一片可能不夠,他一個嚴厲的眼神製止了對方往下說:“如果我是其他人倒也算了,但我是指揮官。”


    “我想今晚應該沒什麽事了,在這山裏,又是老百姓的地方。”高大帥聽見也上來說。


    姚子業淡淡地瞥他一目,道:“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以為哪裏都是安全的。”


    有爺這命令,本來不想放哨崗的高大帥,出了外頭,放了兩名哨崗。但是,縱使有哨崗,仍是在半夜裏出了事。這山裏黑,小衛生所坐落在複雜的山內環境裏,四周環境錯綜複雜,小道亂竄。若不拉設緊密的防護欄將整個小衛生所包圍起來,再加警報器,隻設多少人站崗,都防不住。


    這個事高大帥沒有預料到,姚爺也沒法預料到。


    早在範淑霞受令給溫浩雪檢查一些擦傷時,就有人把她給盯上了。當時,一群人全部去搜救落難的姚爺和常雲曦了。衛生所裏,隻剩她們兩個。


    溫浩雪見四下沒人,開始偷偷問她,求證昨晚上她說的話:“你說的寶物,是不是我姐姐戴的那塊玉佩?”


    範淑霞乍一愣,很是訝異。她不知道溫浩雪,但是,溫浩雪早從其她人口裏是得知她的存在。


    溫浩雪對她疑問的表情笑眯眯的:“我堂姐,是蔓蔓。我和你一樣,姓溫。你說的那塊玉佩,不瞞你說,我爺爺奶奶,給我們每人打造了一塊一模一樣的。我自己也有一塊,要不要我讓你看看。”


    範淑霞得知她和蔓蔓和溫家都是什麽關係後,意識到自己昨晚說漏嘴了,早知道有這事,說什麽都不會說出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矢口否認。


    可聽她連連搖頭稱不是,溫浩雪壓根不信,鼻子一哼:“行吧,你不說,我也會查出來的。反正,你若真是知道那東西裏麵藏著寶物,我們溫家個個都有一份,你跑不掉。”


    範淑霞不知如何形容她這人了,若真的是有寶物,那也是屬於蔓蔓的,和她們沒有關係,怎能說成人人有份了呢。


    她們在屋裏發生的對話,被一個躲在屋牆後的男人竊聽後,跑迴去向上麵的老板報告,而負責接聽報告的老板,正是楊修。


    正如蔣大少推測的,此次孫靖仁帶的幫手多多,除了他叔奉老爺子命令給他調來了一支協同作戰隊伍,由一個柳誌明的人帶隊,除外,楊家和江家各領了隊技術人馬來無償支援他。在孫靖仁眼裏,楊家和江家可能打著和孫家拉攏親近的關係,所以沒有拒絕。


    現在,聽來報的人說範淑霞好像知道玉佩裏麵的秘密,楊修和江埔是知道玉佩內情的,都一驚。


    到了半夜裏,瞄著衛生所的哨崗並不足以戒備,有漏洞可鑽。剛好,範淑霞起來到衛生間。


    抓範淑霞的兩個人,拿麻藥先捂範淑霞嘴巴上把人弄昏了,從衛生間後麵小窗口將人遞出去,山中夜黑風聲大,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哨兵壓根發現不了。


    範淑霞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坐在一張椅子上被五花大綁。眼前站著的江埔是江家人,她是認得的,心頭一個打抖,心知這迴自己恐怕在劫難逃了。知道可能自己逃不出去了,她倒是鎮定了下來。實際她能多活這麽多年,對她來說,她都覺得自己很幸運了。再說上次蔓蔓替她被抓差點死掉,對此她一直內疚在心裏。


    “說,那塊玉佩你都知道了些什麽?”江埔和楊修對了個眼神後,問。


    範淑霞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我的人都聽見你和那個姓溫的對話。”


    範淑霞咬緊嘴唇,死活都不說,接著,靈機一動,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問:“如果你們說的蔓蔓那塊玉佩的話,我是見過一次,但不是被你們拿到手裏了嗎?”


    江暉從蔓蔓那裏得到的是假玉佩,這點,在江奶奶請人鑒定時得到了證實,不是一級寶玉,既然玉質不是一級寶玉,那肯定是假的。


    江奶奶和楊老太再一次得而複失,尤其江奶奶,覺得自己孫子死的太不值了,更無論如何要把這玉佩拿到手。


    “假的?”範淑霞聽到是假的,露出的驚訝,不像是裝的。她確實不知道蔓蔓戴的玉佩是假,當然,也就更不知道真玉佩會是在誰手裏。畢竟那塊真玉佩在現實中有多少人親眼見過,怕也是寥寥無幾的。


    楊修確定了她不是在撒謊,恰好,這個時候,有人慌然來報說好像哨兵察覺了異象,楊修向江埔使個眼色,打算威脅幾句後將範淑霞放了。


    江埔答好,讓他帶人先走。


    楊修走出去後,走了約有五十米遠,他自己的人驚慌失措從後麵來報,說江埔自作主張拿刀子抹了那女人的脖子。


    殺了?


    楊修眼底驟寒,騰發怒氣:他們到這裏來可不是來殺人的。再說,殺人能自己動手嗎?不知道大陸對殺人罪的定義有多麽嚴重嗎?何況,範淑霞是一個軍人。殺在伍的軍官是一條重罪,別說警察,部隊本身肯定饒不了人。


    江埔跟上來後,麵對楊修劈頭問責,卻是咧開嘴一笑:“她本就是我哥的人,她給我哥陪葬也是應該的。”


    一怔,楊修到這時才知道,江家奶奶這迴願意派人過來,是知道了範淑霞躲在君爺的隊伍裏,想把範淑霞抓了。始因知道了對蔓蔓不易下手,江家奶奶為被槍斃的孫子報仇,打算先拿範淑霞來血祭。


    不到半個時辰,本來與他們分開行動的孫靖仁,又匆匆忙忙叫人讓他們過去匯合,明顯,是知道了他們殺人的事情。


    “我們是來做任務的,你們殺人做什麽!”遣開了所有的將士,關著房門,孫靖仁朝他們咆哮。


    要是底下的人,知道他們將自己的戰友殺了。孫靖仁想都不敢想這個後果,滿頭大汗。


    “你慌什麽。”江埔不以為意,“人又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


    “你——”孫靖仁衝過去,兩隻手忽然猛掐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殺的是誰?你殺的是我們軍隊的人!你這狗娘的,以為我們軍隊是什麽東西可以任你說殺就殺!”


    楊修一時間一個人沒法把他們兩人撥開,正好外麵有人聽到了動靜,闖門進來後,朝孫靖仁說:“孫博士,別急,那女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孫靖仁方是胸腔裏頭一鬆,能吸上口氣。


    江埔卻是不信,向說範淑霞沒死的那個人喊:“你是誰?你怎麽知道她沒死?你又不在事發現場!”


    那人進來時已關上門,走路,扶起他們剛爭執時碰落的椅子,都是紋絲不亂,透著自信:“我姓柳。至於我為什麽知道,是因為我的人說,你們前腳剛走,那地方,就被追查來的哨兵發現了。有姚爺在,你拿刀子割那女人的頸動脈而已,沒那麽容易死。”


    柳誌明的一番話,不僅讓江埔和楊修吃驚,讓孫靖仁都訝異。聽他這話,好像對姚爺十分了解。


    “姚爺是什麽人,輔助君爺的人。君爺是什麽人,未來要當軍委的人。實際上他們兩個,早是很多人眼裏的眼中釘了。如果你們還不懂這其中事情的輕重,我告訴你們,比如說某人本來被許多人嫉恨著巴不得其死,但是在快要死的時候被君爺把命救了迴來。君爺即是這麽個存在,明白一點,陸家老頭的威信,現在都沒有自家孫子的影響力大了。”


    聽了他的話,三個人想到的不是君爺有多厲害,而是明顯這人是虎視眈眈著君爺的一群人中的一個。


    孫靖仁駭然,想著自己的叔怎麽會給自己派來這樣一個人,自己叔知道這事嗎。


    “都去吧。那女人有姚爺在君爺在,又是君爺的部下,說什麽都死不了。”柳誌明輕鬆一句,將憤憤不休的江埔和若有所思的楊修都打發出門,接著一隻手搭在孫靖仁肩上,說,“孫博士,這事可以讓他們自己鬧騰一陣,說不定能讓蔣大少提前收兵,對我們何嚐不是好事。”


    “蔣大少?”孫靖仁還不知道蔣衍被人稱之為蔣大少。


    “我和他在入伍不久,即是同個連隊裏呆過,他在那時候,已經被人叫做蔣大少了,超越了他哥哥。”柳誌明的臉在火光中隱晦不明,“事實證明,他確實也是個很可怕的人。不僅聰明,人緣特別好,直覺非常棒。害的我,都不得不向他出手,免得被他察覺誤了我們的事。但是,他運氣太好了,從意外裏逃生。聽說救了他一命的人即是他現在的老婆,陸家失蹤很久的女兒,這都足以說明當時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和陸家有扯不清的關係。”


    “你意思是說你們曾經想害他?”


    “什麽害他?我隻是支開他,沒想到他自己差點被根電線杆砸到。”


    “可你們那時候說差點誤了你們的事,你們是想害誰?”孫靖仁驚恐地聯想到他前後說的話,“不是君爺吧?”


    “我們怎麽可能殺人?”柳誌明把他抖得如落葉的肩膀拍拍。


    殺人是不可能,但可以製造意外,也可以製造陷阱讓對方去踩。孫靖仁坐了下來,抱住頭,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消息。


    當時,曾德容那夥人,是被陸老頭讓人給端了。但是,一個部隊來來去去有那麽多人,早就多人逃竄在外了。哪能全部打盡。而且軍隊不可能處置全部,會軍心大亂。隻能說抓個頭,殺雞儆猴。勢力平衡了,自然都不會蠢蠢欲動。


    柳誌明現在和孫靖仁說這些話,隻是陳年舊事一提,並沒有說要再來襲擊兩爺什麽的,實際上他這迴,真的隻是被派來輔助孫靖仁對付蔣大少的。隻因孫靖仁他叔聽說他和蔣大少在一個部隊呆過,可能比較了解蔣大少的行事風格,能給孫靖仁一些有益的意見。


    可柳誌明這席話,已經勾起了孫靖仁心底的歹念:原來,是可以這麽做的。


    姚爺聽到報告,一個鯉魚打挺,火速從床上起來,隻來得及批了件外套衝出去。


    兩個兵,抬著重傷的範淑霞過來,一路,陳孝義不停給她壓著大出血的動脈。


    借著火光,姚爺低頭在範淑霞脖子上的傷口仔細查看,緊接麵色沉重,搖頭:“先輸上血,然後馬上送下山,她這個手術在這裏沒有無影燈沒法做的。”


    一麵先讓人給傷者輸上血液,一麵姚子業想方設法要在傷口上先做些急救措施,然而,當他拿起針,想對準撕開的傷口先縫上幾針時,頭一陣炫,是止痛藥起的關係。若是平常的小手術倒是沒有問題,但現在這是大手術,致命的。


    陳孝義現在麵對這樣複雜的傷口也不敢亂動,行兇的人給範淑霞的脖子上那一抹,不僅是一刀而已。如今他們兩個是現今在場的醫療隊裏最頂尖的外科醫生了,兩個人都因各種原因動不了手,隻能急著將病人往下麵送。


    當範淑霞從出事地,連夜送迴君爺他們所在的有條件的鎮上,已是淩晨了。


    範淑霞奄奄一息,一路不斷輸血輸液,心跳都停過了一次,他們不得給她插上了管。她的喉管氣管被江埔那一刀,也都給割破了,發不了聲音。


    君爺早已接到消息,當車子一到達,馬上帶了一眾人上來迎接。


    範淑霞從車子裏被抬出來後,君爺先靠近查看情況,這一看,果如和姚爺一樣麵色挺嚴峻的,道:“馬上進手術室。”


    聽見他的聲音,範淑霞的眼睛驀地一睜,手伸出去。


    本是要走的君爺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觸到了自己的手,迴過身來,看見是病人的手,很難得地說了句安慰話:“你放心,這裏所有人都會用盡全力把你的命救迴來。”


    可範淑霞隻是對他睜著眼,人們可以看到她的嘴唇是艱難地想說話的樣子,但是,由於脖子的肌腱受傷,好像連嘴唇動一動都難。


    君爺把她的手握了下,然後就此想把她的手放下,因為現在時間寶貴,每耽誤一秒鍾她都可能喪命。然在他將她的手握一下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她的指頭在他掌心裏畫著。


    一劃,兩劃,三劃,四劃,五劃,六劃,畫完這最後一劃,她的指頭落了下來,眼也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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